她穿一身茄花紫褙子,肤白如玉,清丽脱俗,即便这年纪,也不输于小姑娘。
窦妙有时也好奇她的故事,只到底没问。
不说她,就是自己,那些往事何处提?
窦妙喝了几口大红袍,闲话也不说,就开始画画。
秦玉立在身后看几眼,有些惊讶,因窦妙把整张宣纸都涂抹了颜色。
这种方式不同寻常。
窦妙道:“忽发奇想,便想画了给夫子看看的。”
秦玉早习惯她了,点点头。
一时屋里静寂无声,秦玉在书案前看书,窦妙画画。
过得会儿,秦玉站起来,去看窦妙,只见她已是画了一行大雁,在日出时徐徐飞行,色彩绚烂,那阳光用橘红色调和,印染了整幅画,大雁笔触纤细柔和,栩栩如生,叫人眼前骤然一亮。
这种画法是极为少见的,寻常画画都有留白,没人像她那样,填满宣纸任何一处。
“如何?”窦妙笑眯眯问,其实她是借用了西洋画,不过她前世从不曾学过画画,也是从头而学的。
秦玉道:“很有意思,只阳光颜色略深,还有些细处须得改善。”
窦妙笑道:“还是夫子厉害,我自己倒看不出。”
“这画你留下来,我拿去给明玄大师瞧瞧。”
这明玄大师虽是和尚,却是京都最为出名的画师,便是整个燕国,也无人能出其右,窦妙吃惊道:“能入得明玄大师的眼吗?我这可是胡闹。”
秦玉道:“我本就要去拜见他呢,无妨。”
窦妙心花怒放,要是真能得明玄大师指点,那可是无上的成就感呢,她重活这一趟,也不算虚度!
今日有了这结果,她心情大好,高高兴兴的回去。
走到半途,竹林间忽地走出来一人,长身鹤立,身着一袭茶色单袍,面容俊雅,正是今日来做客的何元祯。
?
☆、005
? 他见到她,微微一笑,双眸如同傍晚绚烂的霞光。
窦妙很是惊讶,要知何元祯寻常并不爱笑的,总是板着个脸儿,今日这样,是为什么?可她无意与他接触,行一礼转身便走。
何元祯看她刻意要避开自己,忙叫住她道:“窦姑娘,听申之说你对墨锭颇有见解,我这儿有方墨锭乃潘大师所制,你瞧瞧。”
窦妙听得差点跳起来,潘大师乃前朝制墨大师,被称为墨仙,从他手里出来的墨不止质地好,还带香味,这香味弥久不散,香彻肌骨,世间学子无一不以拥有一锭为荣。
窦妙也是一样,目不转睛,都不曾想走了。
何元祯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心想果然没有白费功夫,他诱惑道:“这么远如何看,你拿去。”
这是她的心头好,难以拒绝,窦妙忍不住伸出手。
墨锭到她掌心里,就跟捧了个多大的宝贝似的。
见她爱不释手,面上再没有伪装的冷淡。
何元祯嘴角挑了挑。
想起那年他第一次看到她,也是在窦家,大老爷窦光辅考他们一道《四元玉鉴》中的算题,除了他,谁人都不会,旁的姑娘早就放弃,唯独她算得最认真,他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姑娘,眼见她绞尽脑汁,便想提点一下。
结果她一口拒绝。
她的眼神,他到现在都记得。
平生第一次,他尝到了尴尬的滋味。
后来,她偏还算出来了,引得众人一致夸赞。
兴许便是那时候,自己就注意上她了。
时日越久,越叫人难以放下。
只碍于男女大防,他不曾表露。
可现在,他要娶妻,她也要嫁人,假使再不说,只怕会彼此错过。
见她笑得眼眉弯弯,好似新月,他恨不得就把她抱在怀里,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可又怕惊吓到她,她又变成平时的样子,不易接近。
他声音尽量放柔,轻声问:“这墨锭如何?”
窦妙已是闻了闻,又摸了摸,欣喜道:“果然不一般,味道就很特别,也不知加了什么呢。你哪儿买来的?”
“机缘巧合。”何元祯并不透露。
为这块墨锭,他托了人情,也花了不少钱。
谁让寻常东西轻易不能打动她。
见她看了又看,爱不释手,何元祯淡淡道:“你既喜欢,就送你罢,有道是宝剑赠英雄,你书画了得,这东西在你手里也不冤枉。”
窦妙一怔。
“送给我?”她连连摇头,“那不行,这东西多贵重啊,我不能要,我多看看就好了。”
可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想起窦琳的话,为潘大师涌上来的热情一下子烟消云散,忙把墨锭还给何元祯:“刚才是我唐突,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漆黑的墨锭衬得她的手好似枝头的玉兰花。
何元祯费尽心机,临到节骨眼上却失败,他自是不愿伸手。
窦妙抬起眼瞧他。
他抿着嘴唇,眸中情绪深深浅浅,像是一眨眼就要涌出来似的。
窦妙眉头皱起来:“你快些拿啊!”
已经有些不耐烦。
何元祯徐徐道:“其实我今日是来找你的,妙妙。”
听到他这么喊自己,窦妙惊讶的瞪大眼睛:“谁准你这么称呼我的,何二公子,还请你自重!”
看她不可置信的样子,何元祯又有了几分把握,看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看上她。
因他在人前总是不苟言笑,她就以为自己不喜欢他。
如今他是皇上钦点的榜眼,又入了翰林,只要表明心意,她总会敞开心扉的。
“妙妙……”他正当要说,忽见远处有下人的身影,便忙住了口,匆匆道,“过几日去明光寺,我有话与你说,你记得来东侧的桃花林。”
夏日桃花早已谢了,那处冷清。
没等窦妙反应过来,他疾步走了。
两个丫环一直在身后,此时二人都是瞠目结舌的模样,好一会儿香茹才轻声道:“姑娘,怎么办?何二公子到底是何意思啊?”
窦妙没说话,她疾步回了院子。
一到屋里,便叮嘱两个丫环:“此事绝不能让我娘知道,不,任何人都不能透露。”
张氏本来就心存侥幸,假使让她知道何元祯对自己有意,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呢,可她岂会嫁何元祯?
她不喜欢他。
窦妙把墨锭放起来:“等到那日,我自会与他说清楚。”
香茹心道,为何要说清楚啊,嫁给何二公子不是很好?没见京都那么多姑娘想嫁给他呢。
她刚要张口,香附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多嘴。
等出了房门,香附才轻声道:“你这没脑子的,就是何二公子想娶姑娘,何老夫人,何夫人又岂会肯?咱们姑娘可是……”
生身父母都是庶子庶女,论理是摆不上台面的,除非有一日老爷升官,官职大了,别人才会高看。
不然怎么好与大房比?
香茹叹一声:“我也是为姑娘好,只你说得也对。”
两个丫环惋惜的时候,张氏正跟相公诉苦:“妙妙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任性,你瞧瞧,今日又不肯出来见客。”
她为她愁白了头发,可女儿不知世事一般,这样便是琴棋书画学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原本学这些,也是为博个名声,将来嫁个乘龙快婿!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太纵容女儿了,只看到她上进,却不曾教过她,女人这一生,再如何优秀,如何出众,终究是要靠着男人的。
看她愤愤不平,窦光涛性子温和,笑道:“你都说妙妙什么都好,那便是有一处缺点又如何呢?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啊。”
张氏斗牛弹琴,气得不肯说了。
她是希望女儿嫁个好人家,可丈夫却是随遇而安,二人这一点上总是谈不拢。
第二日早上,窦妙去老夫人那儿请安。
众人闲说几句。
窦琳见窦妙昨日真没有来,心里倒有几分小小的愧疚,主动问道:“妙妙,听说你画了幅画,秦夫子要拿去给明玄大师看呢?”
窦妙道:“是画了一幅,闹着玩儿的,不知明玄大师愿不愿意看。”
“秦夫子都夸赞,定是很好。”窦慧笑道,“可惜你昨日不曾来,不然叫何家姑娘多见识见识,咱们窦家有你这样的才女,可不输于徐三姑娘。”
她说的徐三姑娘名徐琼,乃吏部尚书徐大人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嫡女,早在十二岁时便闻名京都,容貌也是不俗,听说爱慕者得从街头排到街尾。
窦妙也知道此人,只回道:“输不输于尚不知,但我不曾想过与她比。”
她学这些,只为兴趣,为那叫人愉悦的成就感,也为打发日子。至于旁的,她没想过,当然,后来到京都后,遇到秦夫子这样的女子,她觉得兴许又多了一个意义。
那就是至少可以用这个养活自己,甚至,还可以养活全家。
她觉得挺好。
听到这回答,窦慧怔了怔。
老夫人却是一笑,这笑里有些复杂。
张氏确实生了一个好女儿,论到聪明,无人能及,只到底年轻,不曾受过波折。
她不与徐三比,可一旦她出头了,旁人总会拿她与徐三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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