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朱喘匀了一口气,急急忙忙禀报道:“小,小姐,朝……朝阳公主和那个什么小公子归京,皇上,皇上让您赶紧准备准备到永华门候着,准备迎接朝阳公主和小公子……”
“什么?”事情就是这么太突然,所有人一点准备也没有,弄碧惊呼一声,就直接愣在了那里。不只是弄碧,叶习染也是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奴婢知道了就赶紧跑过来告诉小姐了。”调朱好像比她还要紧张,“小姐,你赶紧准备啊,这可是第一次见您的未来婆婆和未来夫君,你可要好好表现啊!对对,一定要把上次太后赏的步摇戴上,这样才能体现身份,还有裙子,一定要……”
这根本是不是重点好嘛?叶习染简直想直接倒地,“弄碧,帮我更衣。”
待到叶习染手忙脚乱的准备好,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这期间,皇上也派人来催过两次。
等到所有都收拾好的时候,叶习染已经被调朱和弄碧折腾的奄奄一息了。可两个始作俑者偏偏像没事儿人似的,还在上下打量着她,盯得叶习染后背凉飕飕的。
“哦,对了,还有太后赏的步摇。”调朱从锦盒里小心翼翼的取出金步摇,作势就要往叶习染发髻里插。叶习染看着那支精致的朱雀望月金步摇,上面的朱雀的眼睛是嵌了一颗红宝石,娇艳似血仿佛要滴落下来。叶习染连连摆手,“可不可以不要戴这个,太招摇了。”
调朱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你不戴这个,怎么会有人知道你有多得宠?怎么会有人知道,咱们镇国公府里有多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吗?为什么她只看到了这支步摇有多贵不可言。
容不得叶习染反抗,调朱就把步摇别进了发髻里,然后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当皇上第三次派人来催的时候,叶习染就随着他走了。
永华门前,三步一哨。禁卫军身着银色铁甲,面容肃穆的守着,严阵以待。
皇上负手而立站在城门楼上,看着远处那支越来越清晰的队伍,露出了一抹不明意味的神色。夹杂着痛苦,夹杂着狂欢,还有些微妙的恐惧。太子姜洺澈站在他的身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眼前这个人是他的父亲,可是他用尽半生,也没能将他看懂。
想到这里,他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微微敛了眉眼。
“皇上,长安县主到了。”有太监过来通报一声,皇上眼神依旧盯着那里,只是随口吩咐道:“到了就好,让她上来吧。”
不一会儿,就有宫女搀扶着叶习染上了城门楼。
“臣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风有些大,又是站在城门楼上,叶习染有些站不稳。
“起身,赶上了就好。”皇上没什么太大反应,依旧没有回身看一眼。倒是皇后,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深深地鄙夷和不屑。叶习染苦恼,她到底又是哪里得罪了皇后,当着皇上的面居然也这么不待见她。
给皇上皇后行完了礼,就见不远处的淑妃娘娘在看她。
四目相对,淑妃忽然对她抿唇微笑,而后就淡淡将视线移往别处。叶习染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看见隔着几步,姜洺澈和段千蒻正站在一起看她。段千蒻的目光冷淡,倒是姜洺澈,薄唇紧抿,盯着她的眼神隐晦难明。
恰巧遇上,或许是段千蒻故意为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狭路相逢,他们是君,她是臣。叶习染很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俯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姜洺澈盯着她看,眼睛阴郁的眯起,没有响应。
段千蒻一看太子的态度,赶紧道:“县主起身吧。”她的态度依旧是那么高贵柔和,仿佛对每个人都是这么端庄大度,无论喜恶。
叶习染扯扯嘴角,她好像一辈子也做不到段千蒻这样。那种与生俱来的端庄谦和总是让她望尘莫及,尽管那只是表面。她承认,于她而言,爱与恨就是表面,没有深藏。
行过了礼,规矩做到了,她们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说的,连寒暄两句都说不上。叶习染微微额首,退了下去。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等着迎接她未来的夫君。
想到这里,叶习染有些好笑。难不成在她心里,也已经接受了这份命定的姻缘了吗?就这样吗?她就要嫁人了,嫁给一个不知脾性的陌生人,一个她从未谋面的男人。
叶习染的脚步微微一顿,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牵引着她。她停下脚步回身,裙角略擦过地面,正好对上姜洺澈深邃的眉眼,他在看她,很直接地注视。他的眉眼又比过去深了些,好像很累,眼底的风霜疲惫藏得很深,却被她一眼就看了出来。
她忽然就想到了以前,在凉州那几年,他的眉眼也曾那样温柔缱绻。
犹记那年少年,他曾一袭月白长袍,手持卷书站在暖风中,青丝被微风拂乱,仿佛风中开出的白花。玉色的指尖扣着卷书,听到身后轻微而细碎的脚步声,满目柔软的笑,用好听的嗓音轻轻说道:“七七,你来了。”
她长了一十四年,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场景,也从未见过那样绝代风华堪以入画的男子,一时竟看痴了。
然后他就缓缓踱步到她面前,用微凉的指尖点她光洁的额头,“你这丫头,看什么呢?”他一走动,身上的环佩便碰撞发出叮当声响,很好听,说不出的好听。一抬手,广袖便泻出缕缕薄荷清香,很好闻。她现在都记得。
仿佛一场冗长的梦境,梦已经醒了,只是其中的细节,她却依旧记得那么清晰。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苦涩亦或是难过,终归是不好受。她涩了眼眶,那些过往在她眼前渐渐浮现,越发清晰。明明是拼命想要忘记的,可越是逼着自己忘记,越是清楚。
她的双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姜洺澈的身子猛然一震,手指无意识的握紧。只因清楚地看到她的双唇轻启,呢喃出那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口型,阿珩。
那些不能回去的时光,她记得,他也没有忘记;她怀念,他也很想念。
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叶习染猛然握紧了手心。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尖锐的刺痛令她一下子回过神来。她敛目,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手心渗出的鲜红血丝,忽然转身急促的离去,不再回头。
明知这条路一开始便不能回头,她还在想什么。她出身卑贱,沦落风尘,自小待在青楼楚馆看惯的便是薄情负心,对于情爱这等事本就不信,自认不是那情深之人。如今错入这繁华盛世委实不是她所愿,若是可以,她宁可不要如今这一身富贵荣华,人前风光,在凉州那个小地方埋没老死也好,总归不会走到今日这般境地。
富贵人家万恶窟,她自小就知道。若不是后来那个亲生爹爹找到她,她可能一辈子都窝在凉州那个小地方,一辈子都待在红妆阁,倚门卖笑,迎来送往。不会有如今京都家世清白、出身清贵的叶家七小姐,风光荣华的长安县主,亦不会风风光光的嫁给皇帝的子侄。
这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不是她过去可以肖想的。她跟姜洺澈段千蒻不一样,段千蒻是丞相千金,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姜洺澈是流落民间的正统血脉,身份不容置疑。而她却是不为世人所容的私生女,血脉混肴,因着生母的出身,她连自己的亲娘是谁都不敢公诸于众。
她凭什么同他们一起心安理得的共享盛世,她没有那个资格,亦没有那个命。
☆、六十四章 云动·缘来是你
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姜洺澈却仍是没有收回目光。
看到他紧追不舍的目光,身边的女子冷冷道:“看够了吗?”
姜洺澈收回目光,迈开步子往皇上那边去。段千蒻忽然挡住他的去路,美目咄咄的逼视道:“我问你,你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
容华谢后,母仪天下。
“自然。”他看向她艳绝的面容,眸中依旧是淡淡的冷淡和戒备。初夏微燥,他的嗓音清冷到了极点,让人闻之忍不住打一个冷颤。
“那就好,记得你说过的话。”段千蒻冷眼望着他,心底却有些慌乱。自打叶习染再次回京,他就没有好好地跟她说过话。前几日她气急,顶撞了他几句,他竟然还搬到了书房去住,现在东宫到处都在传她与太子感情不睦。这话若是传到了太后那里,她定会利用这个理由借机往东宫塞人进来。她记得,叶家可还有几个婚配年龄尚未出阁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宽大衣袖里的双手微微攥紧,美目中尽是愤恨。她绝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她是费了多大的心力才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怎么能功亏一篑?不,绝不能。她得想个办法。
正思虑间,只听由远及近响起嘹亮的号角声,接着噼里啪啦一阵震天响的爆竹声。段千蒻一惊,只见她的近身侍女阿玢急匆匆跑过来,道:“娘娘,队伍归来了。”
不容多想,队伍转眼已经到了宫门口,她可以清楚地听见马匹暴躁的嘶鸣,还有马蹄踏过地面发出的声响。她连忙提着重叠的锦绣华裙跑下去,一步也不敢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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