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一迈,他站出身来,“叶习鸢!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骂我!”
“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叶习鸢诡异的笑道。
“我不是个东西……”
话一出口,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兄长莫生气……”好听的女声莺莺细语,由远至近,“北静王妃也莫要气恼,千蒻和殿下这不就来了……”
☆、第二十八章 重逢·月色靡靡
“哼!我当是谁!”叶习鸢冷笑一声,对于段千蒻的示好,显然是万般不屑。
也是,在场诸人谁不知道,段氏和叶氏向来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偏偏还都是权倾朝野的大家族。一个崇文,一个尚武;一个是世代官宦,政治谋略举世无双;一个是将士英才,一生戎马赫赫战功。
几百年的纠葛,几代人明争暗斗了几辈子,岂是一朝便可摆平的?
姜洺澈和段千蒻走到殿前行礼,两人同是身着水红色袍子,上面绣着暗红色花纹,倒也不失喜庆,很是得宜。座上的皇帝嘴角含笑,一边叫他们起身,一边暗暗打量着叶习鸢。
他看着叶习鸢和皇后斗嘴却不阻止,就是想看看此番叶习鸢的意图。
明日便是她娘家为她伯父出殡之日,她是戴孝之身,此时却前来参加太子的喜宴,的却不合适。可这样鲁莽无知的做法,精明如她,怎会如此做?这不是她的作风。
“太子殿下好大的架子,莫不是娶了妻,连我这长辈也不放在眼里了?”叶习鸢面带笑意,可说的话却是彻骨的寒冷。
“婶婶说哪里话,”姜洺澈顺手拿起身边的一个酒杯,对她举起,隔着满屋子琉璃杯盏,遥遥一笑,“侄儿今日娶妻,自然是高兴事,只是婶婶北静王府家务缠身,近日叶府又是正值多事之秋,不免唐突!今日侄儿就以这杯酒,敬婶婶……”
“一杯酒就想打发我?太子殿下宫里的酒当真是贵不可言……”看着他那副样子,叶习鸢心上的憎恨又不免浮上三分。
吟颜的死,大伯的死,他还真当成了与他无关。
如今还在这里大张旗鼓的大摆喜宴,大赦天下,迎娶段氏的女儿,怎能让她不恨?
听她那样讥讽的语气,姜洺澈忽然止了笑颜,“婶婶如果不是来诚心恭贺侄儿大婚,那便请回吧!东宫还有事情要忙,想必叶府也是,婶婶何必在此相看两相厌?”
“恭贺?”叶习鸢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笑得诡谲莫名,“吟颜大丧三年未到,你岳父尸骨未寒仍躺在那里,你就开始大肆迎娶新妇,太子殿下觉得很合适吗?”
姜洺澈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惨白。
提到叶府四小姐叶吟颜,众人皆是心底一惊。
这个名字,显然是不允许被任何人提起的,也注定是个传奇般的存在。
可是殿上之人谁不知晓其中一二,北静王妃叶习鸢的庶妹,叶氏四小姐叶吟颜,大梁第一美人,那个弱柳扶风、温柔如水的女子,于三年前嫁给当时尚是三皇子的太子殿下。
举案齐眉,琴瑟和鸣,郎有情,妾有意。
可这样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就在成亲半年后的一天深夜,一帮黑衣人闯入三皇子的宫殿,奉命刺杀三皇子未果,掳走了三皇子府的几个夫人,以及怀着五个月身孕的三皇子妃叶吟颜。
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一封密函,是当朝两广总督贪污受贿被揭露,他在狱中念及三皇子放过他家眷的恩情,以血上书了一份名单交给三皇子殿下。上面所圈点之人,都是这场贪污受贿案中牵连的几个,牵扯甚广,甚至染指了前朝留下的几名大将,一时朝中人人自危。
可姜洺澈不想失去这次将余党一网打尽的机会,便硬是将一切都顶了下来。
一壁顶着叶氏和天下人的压力,一壁也派人在暗中明察暗访,查清了叶吟颜的处境,好在也不甚危急。叶家要人,问他为何迟迟不肯交出这份密函,换取发妻和腹中胎儿的安全,他不语,只是等待一个机会。等到可以将朝中欲孽一网打尽,他便可以迎回叶吟颜。
他想,叶吟颜会明白他的。
可还没有等到那时候,叶吟颜就以叶家女儿独有的矜持高傲,向世人证明,叶氏的女儿,绝不能为人棋子,被人所利用。身怀六甲的她在这个凄冷的雨夜,带着所有被掳获的家眷,自缢身亡。
三尺白绫上,是她笔风凄厉的血迹。
死,也不能为人所用;爹爹,女儿总没有让您蒙羞。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雨夜凄凄呖呖,雷声凄厉的劈开天际。
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一齐唏嘘,都在歌颂着三皇子妃的伟大,都在感叹着叶氏教女有方。可没有看到,抱着她的尸首,他曾愧疚心痛的快要死去。
叶吟颜,是他的妻子。
无论爱不爱,他都始终欠她,一条命。
那明媚的容颜重新浮现在眼前,还是如同当年那般美丽动人,带着江都女子独有的温婉清丽,亭亭立着。静起来像一幅画,走动起来,宽大的衣袖便携着缕缕暗香。
“怎么?都忘了?那要不要我给太子殿下提个醒?啧啧,不过也是,太子殿下如此无心之人,又怎么能记得住?”叶习鸢继续讥讽,声调尖利的像一把利刃。
携着殿外的丝丝凉气,钻进人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
“北静王妃……”段千蒻声音有些高,“如果您今天不是来诚心喝喜酒的话,那就恕千蒻无礼了……”
言毕,她伸手挽住身边姜洺澈的手臂,亲昵的冲他笑了笑。
这幅样子,分明就是做给叶习鸢看的。
叶习鸢姐妹情深,众人皆是晓得的。
否则也不会在得知叶吟颜的死讯后,第一个提剑上门质问。杀人的架势,姜洺澈居然也站着不动,任她刺了一剑。
还好那一剑刺得未及心脏,否则姜洺澈也没命活到现在。
那一幕太过刺眼,曾几何时,在他怀中浅笑的女子,是她那娇美动人的妹妹。此时此刻,同样的眉目流转,同样的温柔,却不是她。
果不其然,叶习鸢敛眉垂首。微微握紧拳头,指尖渗入掌心,她却毫不自知。
众人皆是不出声地看着,太子和太子妃这般姗姗来迟,北静王妃显然是极不高兴的。现在又闹这样一出,且不是更让两方成为宿敌。
皇帝一看不妙,深深皱眉,喝道:“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一个两个皆是皇家的儿子媳妇,现在闹成什么样子?难不成要让外人看了笑话?还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不敢!”齐齐下跪。
叶习鸢低垂眉角,道:“是臣妾不懂事了,太子殿下是小辈,我这做婶婶的,怎能和他一般计较。只是思妹心切一时过了头才如此,望陛下恕罪!”
“婶婶这样说便是折煞侄儿了。”姜洺澈跪在地上看过来,背着灯光辗转,眉眼认真,“吟颜的事,是侄儿的错,本就是侄儿思虑不周,大婚操之过急,的确是让婶婶忆起当年伤心事了……”
段千蒻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姜洺澈。
这样的话,不该是他说的。
叶习鸢略抬眼,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都过去了。”
皇帝一看这样的发展,也是不再恼了,笑呵呵的交代道:“都这样不就好了,家和国兴!吟颜的事,以后就莫要再提了,北静王妃可好?”
这是询问的语气吗?
叶习鸢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答道:“晓得了……”
这样一说开,气氛自然开朗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宴席上就又是一片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闺秀淑女微醺,趁着醉意,就又开始凑在一起谈论起近日里京都里发生了些什么事。
大抵都是些什么,哪家的老爷又纳了名貌美小妾,哪家的小妾又不安稳,哪家的小公子原来是个好男风的断袖,京都里又开了些什么铺子,后台多么多么强大什么的……诸如此类的话题,她们侃侃而谈。
杯盏交错间,琉璃灯盏闪眼。姜洺澈微皱眉,悄悄退出去。
里面风花雪月一片,繁华肆虐,外面倒是一片凄凄冷冷。只有挂在琉璃檐的灯笼在夜色中伴着凉风阵阵,如情人的耳鬓厮磨,摇曳冷香。
轻微呼啸,如同她当年的温柔,还近在耳边的,是她的轻笑娇嗔。
人人都道他与前太子妃鹣鲽情深,天下悠悠众口只道他爱吟颜爱的深邃,可谁又能知道,他心里真正思念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容颜交错在眼前,醉意涌上眼角,涩得他睁不开眼,也看不清眼前的如花笑颜到底是谁。
是乎吟颜?是乎宛似?
他从怀中拿出羊脂玉色的玉佩,那原本仿佛圆满莹润的月华,缺了一个角,显得格外突兀。如同一弯缺月,周身姣白的光晕,映衬着更像镜花水月的幻境。
他粉白的指腹轻轻摩挲那缺口,隔着月色深沉思念。
微微风声像极了当年她的轻声呢喃,朦胧间他听见那仿佛从天边飘来的一句,至为飘渺虚无的话语:
“月缺难圆,既然缺了,扔了罢,何必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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