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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孽 (猗傩)


  南春恍然大悟,旋即安慰道:“段公子本就是俊逸脱俗的人物,小姐与他志同道合,有这样的心思也是寻常。”
  苏凰蹙眉:“他是贵宦公子,我却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云泥之别。”她沉思片刻,对南春道:“可能是我这几天天天看见他的缘故,所以他的样子才格外记得清楚。以后还是不要总过去了,也免得扰人清净。”
  就这样过了月余,便入了寒月。北风渐起,天气一冷,出去的时候就更少了。这一日她见天气还暖和,便和南春绷了绣架在屋前绣一幅描了好久才成的母亲的画像,刚绣几针,一片梧桐叶就落到了绣布上。南春正要拂下去,她急忙拦住:“别拂下去了,给我吧。”
  南春不解:“这些叶子有什么用处?”
  苏凰看了看远处的几棵梧桐,把叶子拈在手上:“它们的叶子本就不多了,还飘得这样远,何况别的落在地上也罢了,这一片却不肯沾尘垢,我们何不遂它的心意?”
  南春笑道:“我记得小姐曾讲过一个红叶传情的故事,说的仿佛是一个宫女和一个儒生的缘分。小姐何不也在上面题诗一首,或许可遇有缘之人呢!”
  苏凰不以为然,轻笑道:“那是唐人编的故事罢了,岂能人人都效仿的?‘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即便写了,也是没人看的。”
  她把梧桐叶用手帕覆了放在丝箩里,又绣起画像来。到了晚间,南春收拾了绣架和丝线,又看到这篇叶子,仍拿出来缠着苏凰:“小姐,你看这叶子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不如在上面画点什么,也可用来点缀。”
  苏凰被缠得无奈,只好把叶子放在书案上,想了一会儿,提笔细细绘起来。南春在一旁看着,见她先画了几枝树枝,又点上星星点点的胭脂色,似乎是什么果子,又在枝下画了一个草筐,草筐里装着一些同色的果子,虽不明白什么含义,倒也觉得好看得很。待苏凰画完,南春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现在是寒月,你怎么倒画起梅子来了?枝上有一些,筐里装一些,地上又落一些——这些落在地上的,看着怪可惜的。小姐不如再画一个人儿上去,倒可以减了可惜。”
  苏凰疑道:“画个人儿上去就不可惜了?”
  南春一边理着丝线,一边认真道:“画个人儿上去,就可以把梅子都装到筐里去,也省的白白糟践了,不就不会可惜了吗?”

☆、36冬衣

  苏凰把笔搁到青瓷笔山上,又看了一遍画,淡淡道:“若有人拾取,自然会拾的;若没人拾取,画了也是枉然。”说罢,又交代南春:“替我看着,待墨迹干了就收起来。”
  次日,两人又在屋门前绣画像,正互相说着话儿,却来了几个侍女,手上都是一捧一捧的棉衣。苏凰正疑惑她们如何拿这么多女子的衣服来,那几个侍女却上前恭谨行了礼道:“这是公子让人预备的姑娘和南春姑娘的冬日衣裳,天气见冷,公子让奴婢们转告姑娘,定要保重身体。”
  苏凰忙与南春起身接过,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我与南春的衣裳用不了这样多,不如回你们公子,分一些给如意她们四人?”
  说话的侍女连忙摆手:“公子说了,江南的冬日又冷又湿,比京中还要难捱,怕两位姑娘冻不得,特意多加了一些的。公子叮嘱过,让姑娘务必收下,否则他心中难安。至于如意、福云她们四人,是和我们一样,都由自己的份例的,姑娘不用担心。”
  苏凰听了,方才安心收下,道了谢,便与南春一起把冬衣收拾进衣橱里。她转过身,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了声:“南春,段公子这样照顾,我们是不是该去当面谢一谢?”
  南春掩唇一笑:“小姐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做吧。”
  她与南春一路走过去,见园里的花草都已枯黄萎顿,芳草萋萋。原先本来还算繁盛的树木都已几乎凋尽了叶子,荷塘与明渠里的水也浅了不少,似乎连锦鲤都游不动了似的,又兼有冷风拂面,每走一步,都是一层肃杀之意。
  好容易走到书斋前,却见香草香木依然葱茏,几只仙鹤也一派闲适,仿佛寒冷并不曾降临此处,不觉在心里暗暗称奇。进了书斋,她特意放轻了脚步,无声无息地上了楼梯,想偷偷看段瑾在做什么。南春会意,也跟着轻手轻脚地走了上去。
  待上了第二层,她一眼便看到段瑾正在中间的大紫檀书案上画着画儿,室中仍然点着香篆,一室氤氲的都是段瑾一贯喜欢点的檀香的清馥气味。他一个人拿着笔认真地画着,连一个侍奉磨墨的人也没有,室里静得仿佛听得见香篆一点点燃成灰烬的声音。大窗外一束阳光正投到他身上,似乎他一身浅杏色便袍都散发着暖暖的光晕,就像母亲经书上的神仙画像,圣洁庄严地让人立刻就在他面前自惭形秽。
  她看了半晌,总觉得一开口,这样一幅好好儿的静室图就会被自己毁掉。正欲下楼回去,段瑾却正好偏头拿了一个什么东西。他看见门口仿佛有人影,便转头看了一眼,见是苏凰,突然有一丝慌乱。但只一瞬,又是寻常的语气,仿佛他们每天都见面一般:“你来了。”
  苏凰拿起团扇遮了半边脸轻轻笑了一声,也用了轻松如常的语气:“公子细心,送了御寒的衣裳过去,苏凰便过来谢一谢公子。”她走到书案边,看向段瑾:“我看见公子在画画儿,画得那样认真,不敢出言扰了公子清净——公子画的什么?”

☆、37论花

  段瑾露出少见的局促,有些不好意思,见苏凰已往画上看去,也不好隐瞒:“姑娘是丹青妙手,送给我的画都是上佳之作,段某不才,也想回一幅给姑娘,只是画了好久,始终都不能满意。”
  苏凰初看,见画上是一个女子,以为只是寻常的仕女图,仔细看了一遍,画上的女子一身缟衣,一头青丝绾成闺中女儿的双丫髻,正跽坐在矮几前。她身侧是一面半开的窗子,窗外水波烟茫,说不尽的疏阔辽远。女子手执一只小茶碗,面上含笑,神色宁静恬然,似乎在与人交谈。画虽未完成,却已见神韵,连苏凰也要在心中暗暗赞叹。
  她心中有不知名的情绪涌动,几乎要溢出来:“公子太过自谦了,这幅画像,很好。”她低了头,有些惭愧:“只是公子的画像,我还未完成,实在有愧。何况……我并没有公子画中的那样好。”
  段瑾却道:“段某每日画时,眼前出现的,都是这样的情景。无奈心钝手拙,每每画来,总觉得不如心中的那一幅,所以也羞于送去给姑娘。”
  他说得那样诚恳,苏凰几乎要以为他与自己是一样的心思,但只是一瞬,她又想,人家是神仙一般的人,怎么可能呢?这样想着,心中便又沮丧起来,面上只装作毫不在意:“公子做何事都这样精益求精么?怪不得只弱冠之年,却能三元登科,教人好生佩服。”
  “段某自由惯了,并不是一味追逐什么的性子。”段瑾看她一眼,似乎是不经意:“只是若喜欢,便一定要做好。”
  苏凰以轻笑来解尴尬之意:“若是要送给我,那么这一幅已经足够好,公子也不必再求精细了。”她转身准备走到窗边坐下,却见墙上多了一幅画,正是她补赠的辛夷图。那图装裱得十分细致,只是留白处又题了一首诗,正是王维的《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她不知不觉就念了出来,问了一句:“公子喜欢摩诘的诗?”
  段瑾也走过去,看了看那幅画,神色颇为向往:“人皆羡慕摩诘能写出这样读来使人身世两忘的诗,我却羡慕摩诘能有那样空灵干净的的心,若时时像他那样不染尘垢,那么无论是月夜独立于桂枝之下,还是处于繁花如锦的山谷里,都可以身世两忘了。”他看了看画上姿态各异的辛夷花,转头问:“姑娘似乎喜欢辛夷花?”
  苏凰回过神,走到窗边坐下:“是,我家……我以前住的地方种有一些辛夷树。本是幼时患有鼻疾,家父听郎中说辛夷花入药可以医治,所以让人栽了好些在我的院子里。这样天天看着闻着,后来病愈了,便也喜欢上了这花。”
  段瑾也走过去坐了,一面关上窗子,免得冷风吹进来让苏凰受凉,一面问道:“是因为辛夷似莲吗?”
  苏凰轻笑一声:“原以为公子懂得,却原来也不能免俗。”她低下头去,仿佛一地开遍了她熟悉的花朵:“若是因为爱莲而去喜欢辛夷,何不直接去爱莲呢?莲花固然好,可是离了水便不能存活,一入寒秋,就会花凋叶残,而辛夷却能在二月里凌寒开放,高高站立枝头,任风刀霜剑相逼。且花与叶从不同时生长,或是一树花,或是一树叶,其心智分明,却又更胜莲花一筹了。”
  段瑾把小火炉上煮着的热水取下来,倒了一杯递与苏凰:“我本是想,喜欢莲花的人古往今来比比皆是,辛夷的形态与香气又都像极了莲花,所以胡乱猜一猜。听了姑娘一番话,才知自己果然是俗人一个——从前隐约闻到姑娘身上香料的清幽气味,总以为是荷香,如今想来,应当是辛夷香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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