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心头不服气,见如今表姐腰包鼓了,送的不过还是那些小玩意儿,便忍不住出言奚落。
陆问薇原本不乐意多言,只见众人脸上神态各异,便一边轻抓了抓小锦奴的手心逗他玩,一边漫不经心说道:“本就是小玩意儿,不过这观音倒是求着宝相寺的方丈大师开过光的,图个吉利罢了。”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宝相寺坐立于城南,极富威望,是当年太祖皇帝命人所建,供奉一位得道高僧。既有数百年历史之久,便是如今圣上每年亦会抽出几日往宝相寺上香礼佛。京中权贵无不以宝相寺求取开光佛物为荣,可惜陆家商贾之门,却是无资格往宝相寺去的。也就是陆问薇如今因着虞美人与京中几处国公府夫人交好,得了便宜这才寻来此物。
她本不是极爱显摆的人,自然也不会特意眼巴巴将这吊坠来历细数一回。但既然被追问了,又何必藏着掖着,直言无妨。
有人眼红,有人惊叹,也有人心中抓心挠肝的恼恨着。
锦奴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咯咯笑不停,小手紧紧攥着衣襟上的玉观音,似乎也知道是好东西一般。
☆、69|6.14|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便听着丫鬟来报说是时候到了。
几个婆子丫鬟进来,将炕收拾了起来,铺上了花开富贵的金丝毯子,随后摆上了各种小物件。有小印章、笔、墨、纸、砚、算盘、铜钱、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等等。
待摆弄好之后,抓周便开始了。陆问薇垂头对怀中的小锦奴道:“锦奴,你且仔细瞧瞧最喜欢哪样?挑你最喜欢的去拿。”说罢便将锦奴放在一头的毯子上,众人都围了过来开始欢喜的在一旁看着,纷纷猜测小锦奴到底会拿起什么。
邵氏站在笔墨纸砚一侧,不住开口唤锦奴过去。心里头希望儿子能够抓个文房四宝出来,倒是显得有出息。
锦奴左右看了一圈,将小手放在口中,歪着脑袋颇有些困惑的模样。看着炕上满目琳琅的物件,锦奴开始迈着肥嘟嘟的小胳膊小腿,往前爬去。
吭哧吭哧,爬到玩具吃食面前,瞅了瞅并没有拿起什么。
又吭哧吭哧,爬到文房四宝前,也没有拿起什么,反而惹得邵氏神色激动。
最后锦奴朝着陆问薇的方向爬去,待快到了她跟前,小手忽然抓起了一旁的小算盘,乐得颠颠的扑向她怀里。
陆问薇只觉得惊喜,抱起了举着小算盘的锦奴,见他作势要往嘴里放,便轻轻扯住小算盘,对锦奴道:“这个可不是用来吃的。”
众人见状,纷纷说了些吉利话,譬如抓到算盘好,今后必然善于理财,可承父业,将陆家发扬光大云云。只有一个小姑娘说道:“陆家姐姐的虞美人生意那般好,锦奴抓了算盘便去寻陆家姐姐,莫不是今后跟陆家姐姐一样,会做大生意?”
旁人听了,皆是一笑了之。唯有邵氏,心里头却是有些不舒坦,虽说抓周不过是图个彩头,便是抓了算盘也无妨,毕竟儿子将来是要继承陆家家业的。可听了那小姑娘的话,邵氏却是萌生出一种,将来自家儿子要在陆问薇手下讨生活的之感。虽说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但却是让她心头一窒,越发不得劲了。
陆问薇瞧出邵氏脸色不似方才那般好,便岔了话题,随意闲聊了两句。
忽然有丫鬟来禀报,说是老爷在外头等着,若是抓过周了,便抱锦奴出去,也好见见叔伯们。陆问薇本想将锦奴还给邵氏去抱,可小小子不肯撒手。邵氏无奈只得让陆问薇抱了锦奴出去,且叮嘱她莫要随意给那些不经心的人抱,可别闪着。
陆问薇颔首应下,这才抱了小锦奴往前头去。
前面的厅堂人也不少,最前头坐着的都是陆家往来亲近的亲戚朋友。陆问薇抱着锦奴先到父亲面前见了礼,陆启之见小儿子这般粘着女儿,心中也是欢喜。看着一大一小,不禁神色动容,如今他也是儿女双全了。
陆问薇带着小锦奴给周旁亲戚好友看了一圈后,这才寻了处地方坐下挨着叶榆坐下。
看着胖嘟嘟的娃娃,叶榆瞧着甚是新鲜,便顺手从一旁捻了块糕点逗他。
陆问薇忙推开了叶榆的手,有些哭笑不得:“他还小呢,吃不得这些。”
叶榆想了想也是,只是下意识觉得小孩子便该用零嘴哄哄,这才犯了傻。锦奴先是坐在陆问薇怀里,眼睛盯着叶榆猛瞧,过了会儿便伸出小手朝他抓了抓。
叶榆诧异的看着锦奴一眼,将手递了过去。只见锦奴抓住那根白生生的修长指头,然后就往嘴里送。被猝不及防啃了满手指口水的叶榆,忙将手指从小舅子口中抽了出来,摇头道:“怎么什么都吃,可是要坏肚子的。”
陆问薇笑着道:“他这么大点懂什么,夫君要不要来抱抱?”看着叶榆似乎并不讨厌小孩的模样,她尝试着问道。
叶榆见陆问薇神色中满是温柔,心下微动,便从她怀中接过锦奴。
锦奴也不哭不闹,乖乖的坐在叶榆腿上,一副十分可爱听话的模样。叶榆单手抱住锦奴,陆问薇从怀中取出手帕,给他擦去手指上孩童的口水。
“没想到你是这般喜欢孩子。”叶榆轻轻戳了戳锦奴的小脸。
陆问薇回道:“这般天真无暇,心里头总是讨厌不起来的。”
叶榆小声道:“不忙,等过两年,你想生几个都成。”他思量着,陆问薇虽然整日里一副极稳重的模样,可到底还不足二十,年纪尚且还小。恐怕身子骨还不成,若是冒然生子,只怕要吃苦头的。若是可以,倒不如等两年,再养养身子不迟。想到这,他恍然记起,两人恩爱数次,却都是随心随性,自然也没有什么措施。话说回来,这年代能有个什么措施,能用的法子多半都是伤身的。
如此看来,也只能随缘了。
陆问薇见叶榆青天白日,却是这般口无遮拦,有些发臊,又瞧见他还似郑重其事在考虑一般,更是脸上有些发烫。
叶榆倒是正想的入神,忽然感到身上一热,有些不妙的看着怀里一副乖巧无辜的胖娃娃。
“夫,夫君……锦奴他……”
锦奴尿了叶榆一身。
陆问薇噗嗤笑出声来,掩袖道:“莫要恼,闻说这也是好兆头……”
被淋了一身好兆头的叶榆单手将锦奴拎了起来,苦笑道:“你倒是待姐夫不薄。”
陆问薇忙将锦奴接了过去,递给一旁的丫鬟,这才对叶榆道:“去让下人去寻件子衣裳给换了。”
被丫鬟抱着的锦奴忽然咧嘴哭了起来,惹得众人纷纷往这处瞧,便也都看到了这边的状况,上前来打趣。叶榆自然也不会恼,说闹会儿后,打算跟着小厮往后头去。
楚重华过去道:“妹婿与我身量差不多少,若是不嫌去我那院中吧,总比寻姑父的衣袍要合身些。”
叶榆颔首道:“也好,那便谢过表哥了。”
楚重华的松露园距离陆问薇的曾经住园子并不远,叶榆跟着丫鬟没多久就到了地方。下人将他引入厢房中,不多时便寻了件衣袍过来。月白色的袍子,用料质地皆是上乘,看着似是新的,还不曾被穿过。
捧着衣物来的,却不是方才的丫鬟,而是一小厮,低眉顺眼,垂头道:“公子,衣裳寻来了。”
叶榆抬手将自己身上的衣袍解了下来,心下有几分古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衣服上似乎还熏染着淡淡檀香,他先是将里面的直裾深衣穿上,见那小厮提了外袍,便背身过去,由得他给自己穿。便是转过身的一刹,余光一闪,只觉得似有银亮之色划来。
叶榆反应极快,下意识的往一侧闪去,便是这一侧身,才看清那刀锋竟是贴着他刺下。那小厮见一击不成,猛地抬头,待看清叶榆的脸时,似有震惊之色,转瞬没了继续进攻之意,扭身要逃。叶榆哪里会容得他逃走,这小厮倒是颇有几分功夫再身,手中亦有匕首,故而事情败露,却也无畏惧。
陆家如今宾客众多,若是将这凶徒放走了,只怕是留有后患。叶榆自是不肯让这小厮就此离去,同时心中生疑,陆家广结善缘,平日里并无什么仇家。这凶徒是如何混进来的,目的为何?显然叶榆倒不认为这凶徒是冲他来的,否则也不会看到他时略显吃惊之态。想着之前小厮一直垂头模样,莫不是认错了人?可这里是楚重华所居的院子。
楚重华走到门外时听闻里面似有什么声音,心下一惊,待推门进去后,只见桌椅横斜,满地凌乱。
叶榆正坐在一处矮椅上,地上躺着一人,蜷缩成一团,面露苦色,口中断断续续呻吟着。一旁丢着把匕首,那人身上却无血迹,也不知是伤到何处。
楚重华大致一扫,神色肃然,两步到叶榆身旁:“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榆瞧了眼楚重华,指着地上的刀,回道:“这人你可认识?跑到你院子里来杀人倒是胆大。”
楚重华脸色一顿,皱眉道:“你可有受伤?”
叶榆摇头:“无事,我卸了这小子几处关节,跑不了他。不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倒是不知道了。”
楚重华见叶榆身上无伤这才松了口气,若是因他之故,连累旁人,倒叫他心头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