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她、她胡说,我没有……”沈臻静听到毕婆子这番话,当即就懵了,她确实让孙亮买了火油,但没让孙亮买火雷粉和红罂籽,连这两样东西是什么她都不知道,毕婆子受人指使,红口白牙地陷害她。
“肃静,肃静。”刘知府正听得认真,突然被沈臻静打扰,很是气恼。
“不、不是,这死婆子陷害我,根本没有的事。”沈臻静连让孙亮买火油的事都否认了,又拉住披红,说:“披红,你一直在我身边伺候,你来告诉他们。”
刘知府敲响惊堂木,“把她拖下去严加看守。”
杜氏看到两个衙役朝沈臻静走过来,赶紧制止他们,又上前抱住沈臻静连声安慰。沈臻静被陷害,又急又气又恨,抱着杜氏大声哭泣,说有人陷害她,并高声痛骂。声名性命攸关,她不顾形象,也早把杜昶在场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坐下,有娘在,你什么也别怕。”杜氏拉着沈臻静坐到身边,轻声安慰。
刘知府看了毕婆子一眼,转向其他几个婆子,问:“她说的可真实?”
“真实、真实,全都是真的,请青天大老爷明察。”那几个婆子赶紧跪地磕头,保证毕婆子所言真实,并补充了一些细节,毕婆子的口供更完整了。
“毕婆子,你接着说。”刘知府看了看卢同知,两人都摇头悲叹不已。
“民妇说的都是真的,民妇接着说。”毕婆子喘了两口气,又开口道:“大姑娘吩咐何嬷嬷把火油和火雷粉装好,再跟孙亮说清楚,让他埋进炭盆里,并做上记号。何嬷嬷又问那红罂籽怎么用,是不是给二姑娘的人吃了,还说那红罂籽有毒。大姑娘就说四老爷一家最不是东西,无情无义,惹出事来就想跑,该狠狠教训他们一家才是。她、她就让人用红罂籽喂马,还说最多走出二里路,马就会发狂,肯定能摔他们个折胳膊断腿,回不了府,还得乖乖回来,就……”
“小贱人,你好恶毒。”吴氏和沈臻静离得很近,抬起手就狠狠抽了沈臻静一个耳光,把沈臻静打倒在地,她又抱着沈臻萃一边哭一边骂。
披红赶紧扶起沈臻静,一不小心,沈臻静的帏帽脱落了,落出了她那张满是伤疤的脸。她知道自己的脸曝了光,赶紧用双手捂住,大声尖叫哭骂。杜氏狠狠瞪了吴氏一眼,抱住沈臻静拍背安慰,披红和文嬷嬷等人也都轻声劝说。
沈慷见沈臻静闹起来了,很着急,知道沈臻静被冤枉,气得差点吐血。他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自己的咳嗽声打断了,又用眼神向沈恺和沈恒求援。沈恒满脸沉思,好像在考虑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才有最好的结果。而沈恺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作为被谋害的一方,没有损失,也是一件值得庆幸和得意的事。沈慷看到他这两个兄弟的神态,又气愤又失望,剧烈咳嗽了几声,终于吐出血来了。
“肃静肃静。”刘知府重重拍响惊堂木,厉声说:“尔等若在聒噪喧哗,就将尔等全部拖出去。毕婆子,接着说,你们几个给她做补充。”
毕婆子又交待了一些细节上的事,比如何嬷嬷教她们怎么取得沈荣瑶和沈臻萃的信任,又给了她们一把大锁,打昏守祠堂的小丫头,锁住祠堂的大门不让沈荣华跑出来,火球飞上祠堂的房顶,她们又如何逃跑、如何被抓等等。其他几个婆子听到毕婆子说话,都连连点头,又交待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刘大人,妾身有话要说。”杜氏走到公堂正中,很大方在跪倒在地。
“沈大太太客气了,不知沈大太太有何事要说?”
杜氏提了一口气,说:“我想问这几个婆子几句话,请大人恩准。”
刘知府与卢同知互看一眼,点头说:“你问吧!时候不早,不能耽搁太久。”
沈慷看到杜氏出面了,赶紧让随从扶了他一把,要用最坚定的方式给杜氏鼓劲。沈恺和沈恒知道杜氏的手段,也清楚她想为沈臻静脱罪,都轻叹了一声,沉默了。吴氏母女和万姨娘达成一致,都摆出一副想看杜氏热闹的模样。
沈荣华挑起嘴角暗暗一笑,杜氏肯定要想尽办法给沈臻静脱罪,这在她意料之中。不管杜氏如何巧舌如簧,也不能控制悠悠众口,只是给聪明人平添一些谈资笑点罢了。她希望杜氏给沈臻静脱罪,只要杜氏一开口,她就会顺水推舟。杜氏给沈臻静描补得越圆满,也就越掩盖她陷害沈臻静的事实。
“多谢大人。”杜氏转向毕婆子,直入主题,问:“你刚才说何嬷嬷把你们带到了前院的后罩房,你们在门外,根本没看到大姑娘,只是听到了声音,对吗?”
毕婆子想了想,说:“是,太太,老奴几人等在外门外,没……”
“行了,我知道了。”杜氏怒目圆睁,厉声呵斥,“披红,你这个贱人,主子哪里亏待过你?你们兄妹因金嬷嬷之死与二姑娘结仇,想害死二姑娘,竟然让主子为你挡罪。在后罩房里与何嬷嬷密谋的人明明是你,你竟敢陷害主子,好大的胆子,好毒的心肠。文嬷嬷,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让人把披红这小蹄子拿下。”
☆、第八十六章 裕郡王世子空降津州
在场的人听到杜氏的话都愣住了,连被点名的文嬷嬷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杜氏很聪明,她明知沈臻静被冤枉了,也知道是沈荣华设计的。可她当务之急不是替沈臻静辩白洗冤,而是把罪责全盘接下,再找披红当了替罪羊。孙亮死了,婆子又全部被收买了,洗冤的难度太大,还是找人替罪省时省力风险小。只要能保全沈臻静,牺牲一个丫头不算什么,收拾沈荣华来日方长。
打着主子的旗号犯事的刁奴也不少见,不多披红一个,而沈臻静顶多是失察而已,伤不到筋骨。杜氏只需小用手段,就能把这件事永远压下去,直到淡忘在人们的记忆里。至于奴才,活着不就是替主子卖命的吗?再忠心的奴才也一样。
若不是今天听杜氏说起,沈荣华真不知道红顺和披红兄妹是因为金嬷嬷才恨上了她。红顺和披红的娘跟金嬷嬷是干姐妹,红顺还是金嬷嬷的干儿子,两家关系很近。沈荣华一剑就要了金嬷嬷的命,金嬷嬷的家人也被杜氏远远打发了。
杜氏最擅长嫁祸于人,她把打发金嬷嬷家人的原因说成是怕他们再惹恼沈荣华,从而被削了脑袋。这样一来,金嬷嬷的家人恨沈荣华杀了他们的亲人,也恨因沈荣华失了前途。红顺作为金嬷嬷的干儿子,恨沈荣华在情理之中,披红利用沈臻静杀沈荣华也理所当然。所以,披红今天能了沈臻静的替罪羊也顺理成章。
“披红,你恨二姑娘心狠手辣杀了可怜无辜的金嬷嬷,可你别忘了,你们是奴才,二姑娘是主子。”杜氏演刚刚完痛心疾首的戏份,又变得语重心长,“你想替金嬷嬷一家出口气,想法也没错,可你手段太过狠毒。你不只毁了篱园,害那么多人无辜死伤,还败坏了沈家的名声,也害了大姑娘。”
披红伫立在花树旁,静静听说杜氏的话,没有一点反映。众人各色眼神落到她身上,她依旧神情淡漠,好像杜氏再说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沈慷明白杜氏的想法,长吁了一口气,心里慢慢平静了。尽管杜氏推披红出来顶罪与他们原先的计划有些出入,但无伤大雅,能保全沈臻静最重要。沈恺和沈恒也都看懂了杜氏的心思,沈恺冷哼摇头,而沈恒只是无奈叹气。
“是呀!披红,你确实太狠毒了,你想害人,结果害人不成反害己,你想嫁祸于人,可惜手段太过愚蠢。”沈荣华站起来,冲着沈臻静站立的方向,脸色沉谨傲慢,“你恨我,有本事直接冲我来,何必牵连这么无辜之人?且不说死伤的下人,就看看府里的主子,哪个对不起你?大老爷弄得浑身是伤,大姑娘还烧了脸、毁了容,二公子昏迷不醒、生死不知,大公子突然消失了,也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四老爷一家与你有什么仇?你看把他们一家摔的,你真是……”
“行了,住嘴。”沈慷高声呵止沈荣华,顿时吸引了诸多目光,又觉得不太合适,马上叹气说:“刁奴欺主,放肆妄为,真是沈氏一门的不幸呀!”
杜昶把这一幕幕看到眼里,听到耳里,也永远记到了心里,他的嘴角挑起冷笑。他是宁远伯府的旁支子弟,没少得宁远伯府资助,可他不喜欢他们,认为他们不聪明。刚才,他看了杜氏的表演,佩服不已,认为杜氏值得合作。他恨比他聪明的人,但他更恨沈荣华,为报复沈荣华,向杜氏投诚借力不失为捷径。
沈荣华没想到杜氏会千方百计替沈臻静脱罪,却没想到杜氏会弃车保帅,如此干净利索。可怜披红这忠心的奴才,就这样替主子挡了罪,结果自是悲惨。披红替下的罪名中,有一多半是沈荣华施手段强加给沈臻静的。看到忠厚而无辜的披红替罪,沈荣华满心歉意,可事情闹到这一步,她不知道该怎么帮披红。
披红听到众人的话,没害怕,也没喊冤,她松开沈臻静的手,慢腾腾跪倒在地。她伺候沈臻静十年,比谁都清楚杜氏母女的手段。“有幸”成为主子的替罪羊,为了她的亲人,她只能把罪名照单全收。因为杜氏要舍弃她,就不会给她任何回旋的余地,她不乖乖认罪,就是死,也会死得很惨,不如痛痛快快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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