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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里入酒曲 (慕水谣)


“要我留下也好。”齐彦铭像寻着生路,灼灼地攫住她,赵爰清不禁失笑,触着发鬓,缓缓道,“我要做皇后。”
看齐彦铭略微僵住,赵爰清了然,“沈月然没犯错,沈鸢然又是能将,何况丞相于你有恩,你不会废她。”
“你说除却名分,什么都能给我。”赵爰清道,“可我偏不想要旁的,只要名分。”
“如果你留下,再也不走了。我可以给你。”齐彦铭认真地注视她,赵爰清一惊,想抽回手,却被他用力握住,贴在脸边,“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再也不走。”
“好不好?”齐彦铭恳求道。
“沈月然呢?”
“她……心不在后位。”齐彦铭道,“她只要沈家第一世家的位子和满门的富贵荣华,只要孤在一日,就能做到。”
“后妃你不喜,孤也能遣散。”齐彦铭正色,不像在玩笑,“我只要你留下。”
出司正司,赵爰清回了酿造局。新来的宫人在学酿酒,以木在教导,以竹站在一旁,无精打采的。见她回来,欣喜道,“大人,陛下放您回来了?”
“恩。”赵爰清望去,就看水珊和萄悦站在一起,神情晦涩。她轻笑,“你们继续做事,不用理本座。”
经过绣萝,赵爰清微微侧首,想说几句话,可话倒嘴边还是闭上。慢慢摇摇头,转身走开。
“大人,是司正大人放您出来的?”以木扶她坐下。
“不,是陛下。”赵爰清喝了茶,突然想起什么,“最近可有宋国来的信函。”
“有,奴婢替大人收好了。”以木说着就去取,把以竹留下来。
“大人,可是陛下查明真相?这一看就是沁夫人害我们,一定要好好罚她。”以竹义正词严。
“不是。”赵爰清清闲地磨起墨,悠悠道,“还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找人打听打听,大齐哪处比较好玩。你们忙了这么久,也该放放假,休息休息。”
以竹被自家大人的言辞唬住。
“怎么这样瞧我?”赵爰清知道她想些什么,“顺便帮我准备本册,我要跟皇后娘娘及李司酝请辞。你和以木若想回大荣,就都回去。我会让她升你们做八品掌酝,顶我的职位。至于夏纪,我们许些日子没见,还是看李司酝的意思。”
“大人,陛下不是还您清白了。您怎么又突然不走了?”
“哪是这样容易。”赵爰清苦笑着,摇摇头,“我跟他说好了。还是留在大齐,不过不呆在宫里。虽然酒正的职位也要辞去,他还让我继续住现在的府里。”
“那您做何打算?”
“就照最早打算的。”赵爰清道,“原先就想带李司酝出宫,我做酒楼的生意不小,出去经商也是不错。听斓把宋国的分店打理得紧紧有条,现在倒是能考虑在大齐接着开。”
“您和陛下……?”以竹试探道。
“我们像走在死胡同里,明明知道前面没路,他却硬要走,哪怕把墙砸裂了。也要继续走。兴许这是一种执念。”赵爰清感慨道,“或许他真得到了,那种执念也就放下了。我们还能桥归桥,路归路。他同意我不进宫,姑且这样,顺其自然。”
“大人,那您自己的幸福呢?”以竹虽不明白,仍是懵懵懂懂问道。
“其实我不清楚。”赵爰清心道。往昔,苏清清觉得和齐彦铭在一起,慢慢相守到老,天天泡在糖罐子里就是幸福。可人重活一次,看开许多事,也放下许多执念。感□□上,她疲倦乏累,很难再为一个人动心,熬到天明。本打算趁年轻的光景四处游历,年岁长了,就买处风景秀丽的院落,怡然养老。
这辈子究竟要什么,她自己都无法道明。幸福不幸福,也都得过且过。
“只是本来想在司酝身边侍候,现下看是不行了。”凡是年岁大的人,都不愿轻易离开故土。她便是想接李司酝来养老,也恐怕不行。
“你去忙吧。”赵爰清不想再说了,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我得去写折子,傍晚前要让人送出去。”
“是。”

☆、椒花雨下

隔了早晨,赵爰清坐上软轿,由轿夫抬着进宫。先陪齐彦铭用早膳,他粘着她说了会话,又讲好一道用午膳,这才去上朝。
齐彦铭早就免去她的早朝,赵爰清准备最后去一回酿造局,把交接事务做完。
“别的话,本座就不多说。”赵爰清看跪了一地的人,缓缓道,“下任酒正的名单,本座已经交给陛下,陛下已经准了。”
有人轻轻捏住袖子,似乎紧张。
“绣萝。”赵爰清道,她连忙站出身,“奴婢在。”
“下一任酒正人选,就是你了。”赵爰清看她一脸震惊,像被打得措手不及,“以木夸你聪慧,做事也伶俐。且你对陛下忠心不二,陛下和本座都相信,你一定能胜任酒正的职位,好好干出一番成绩。”
不仅是绣萝,其余的宫人同样讶异。绣萝险些害得她入狱判罪,酒正非但不动手修理她,反而选她接替。
“既然大家都没问题,此事就这样定下。”赵爰清从椅子上起身,笑道,“还不快拜见你们的新酒正。”
下头的宫人齐齐道,“见过酒正大人。”
“明大人。”赵爰清推了推呆愣的绣萝,道,“你还不让她们起身?”
“都起来吧。”绣萝这才回过神。
“明大人刚上任,肯定有不少话说。”赵爰清道,“接下来,就让她说说。本座还有事,就不久留。”
赵爰清说着往外走,在绣萝身边,用只她们才听见的声音轻声说,“这全当是我还你的。”绣萝困惑,却没开口。
出了酿造局大门,齐彦铭的软轿等在门口。陆忠扶她上去,齐彦铭拉她坐在身边,赵爰清开口问,“接着去哪?”
“之前说好的,用午膳。”齐彦铭低沉道,温热的掌心握住她的,“御膳房新做了些点心,我让他们送来了。”
“恩。”赵爰清点点头,微微侧身,靠在他肩上。
齐彦铭僵住,好半晌,才慢动作一样转过头,敛着眼看她。赵爰清像是有些累,捉着他的手臂,阖眼小憩。
“累了?”齐彦铭揉揉她。
“恩。”赵爰清无意识地哼哼。
轿子一路到上阳宫,好像走了很长一段路。赵爰清颠颠簸簸,摇摇晃晃,突然觉得这样静静靠着也未尝不好。
有些事不去纠结,兴许就能过得更平稳。
落轿时,赵爰清睁开眼,齐彦铭被她搂得久了,手臂酸麻,心里却甜丝丝的。午膳那会,她破天荒地替他夹了菜,甚至眼角都温和了。
齐彦铭一时受宠若惊,随即开始惶恐不安,生怕像回光返照,一眨眼又消失不见了。
晚上她不肯呆在上阳宫,齐彦铭硬是跟她回了府,勉强算是同床共枕一宿。次日再去上朝。一日日地两面来回跑。
赵爰清忙着筹划酒楼之事,以木和以竹也留在大齐,只让钱陆他们回去向云皇后复命。颇为庆幸是,有齐彦铭帮忙,事情进展顺利不少。楼面铺子已经买好,如今正在翻修重装,以木正在草拟告示,准备招一批伙计学徒。
日子就平淡地过,流水似的。眨眼到了来年春天。午间,赵爰清犯了春困,于是到殿内小憩,齐彦铭在外头批折子。
等他全部写完,陪赵爰清用了茶点,就出去散步闲逛。
“陛下,冷宫的那位让奴才来传话。”是个赵爰清面生的小太监,佝偻着腰道。
“不见。”齐彦铭皱起眉头,下意识去看赵爰清的表情。早前应过她,是以遣散了大多妃嫔妾室,本想借个由头让沈月然离位,可赵爰清坚持不许,他也只好顺了。至于冷宫那位,就是当初大难不死的王沁。
“陛下,沁夫人说,她知道许多您上辈子不知道的事。”
赵爰清看齐彦铭的神色变了变,他拉着她,又握紧几分,“沁夫人迷信鬼神怪力之说,不值得当真。你们好好看着她,让她安生着。”
“是。”
齐彦铭对上赵爰清,神色又变得柔和,轻声道,“那里的春花开得好,我们去看看。”
“齐彦铭。”
“恩?”
“上辈子,你不知道的事,难道就不好奇?”
齐彦铭吻住她的手背,“上辈子都过去了,我只想抓住这辈子。”
“是吗?”赵爰清喃喃道,“一切都会过去吗?可这一切好像都没过去。”
王沁趁着守卫轮换,偷偷从冷宫里逃出时,赵爰清正坐在躺椅上晒春日。齐彦铭还是抱着一大叠奏章,在一旁批阅。
冷宫的生活令她形容枯槁,看赵爰清依旧光鲜亮丽,且这几日养得好,愈发娇嫩,心中不禁用上酸涩。
“齐彦铭!”她叫着,赵爰清一惊,抬起头来,就看齐彦铭不满地瞪着她,也不接话,“陆忠,你是怎么办事的?”
“一定是奴才们的失职,让她逃了出来。”陆忠吓出一身冷汗,陛下和娘娘出来独处,嫌宫人带着妨碍。还专门挑一出僻静人少的地方,王沁能一路找出来,真是不易。可眼下找人拖走她,又是烦事。
陆忠于是亲自上前,想带走王沁。王沁与他撕扯,硬是不肯,瞪着齐彦铭,不甘心道,“齐彦铭,你以为苏清清真的爱你吗?假如她爱你,她怎会心甘情愿地把孩子送给沈月然去抚养,甚至不惜弄坏沈月然的身子。假如她爱你,又怎会特意在你最后一次出征前刻意去死,甚至以此来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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