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竹忙不迭地寻绳子来,沈鸢然的左臂上剑伤纵横,血肉模糊,但所幸意识稍微清明。
“侯爷,得罪了。”赵爰清拿了绳子走上前,沈鸢然由她将他的双手捆住,一开口嗓音格外沙哑,“捆紧点。”
“是。”
连打了两个死结,赵爰清算是猜出大半,从宫宴上的洛神花酒到洛神戏和如今中了药痛苦坐在地上的沈鸢然。
“以竹。”赵爰清起身,将衣服重新整好,“你将这打扫一遍,碎瓷片还有血迹都弄干净。”
“是。”
“侯爷。”赵爰清转道,字字森冷,“有人想陷害我们,您一会到偏殿呆着,不能被人看见。”
果不出所料,赵爰清坐在桌前,静静喝着新泡的龙井。以竹悄悄溜进来,贴在她耳边细声细语,“大人,跟您想的一样。刚才钱陆在半道上悄悄盯着,沁夫人正领着陛下往咱们这来呢。”
“那好。就照着先前说的做。”赵爰清搁下茶杯,轻兀自解了外衣躺在床上,还放下帘幔。
“陛下,娘娘,大人病刚好,一回来就睡下了。您要是有事找大人,还请在外头等等,奴婢去叫大人起身。”以竹拦在门口,不让他们进来。
“本宫方才听说,赵大人为了乞巧宴过度劳累,在回去的路上晕倒了。心里担心着,就特意前来探望。”王沁绕过以竹,朝里头瞧,“我们直接进去就好,不劳烦姑娘代为通报了。”
“大人已经睡下,衣裳都还没穿好。娘娘总不能叫大人衣衫不整地见人吧。”以竹一侧身,继续阻挠她的视线。
王沁心里冷笑,可不就要让陛下看看,她衣衫不整的一面吗?但顾忌齐彦铭,仍是温柔道,“陛下,您看……?”
“孤进去看一眼,她若是睡了,立刻就出来。”齐彦铭推开以竹,直直走进去。王沁得偿所愿,冲以竹露出一个示威的笑容。
以竹看她,过了几拍,徐徐绽出一个笑容,看得她心里发慌。这事她跟楼惠花了许多心思,该不会变生肘腋,叫赵爰清提前发觉了?可就算发觉了,那药混在洛神花酒里,旁人喝了没事。要配着源洲的一种花才能有效,一旦发作,劲道极强,压根没人能忍下。沈鸢然若真兽、性大发,哪是她能抵得住的?
王沁进去时,齐彦铭坐在床边,痴痴地看她宁静的睡颜,瞬也不瞬的。握惯狼毫、刀剑的手轻轻替她整理发丝,还按好被角。她很想笑,果真正主来了,齐彦铭眼里就容不下她这个替身。
上辈子,齐彦铭心里就没她,无论她如何容色倾城,门庭高贵。一心一意,就装着那个贱婢。
可重生后,她还想他心里拥有一席之地,哪怕上一世是被他赐死。但她放不下,不管用什么法子,能在陪在他身边就好。
她甚至愿意放下身段,去换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
尽管一切按着她想的,齐彦铭常去她宫里,却只让陪着吃饭,或者帮了磨墨。连守宫砂都是她想法子遮去弄没的,生怕旁人发现沁夫人盛宠之下难以启齿的秘密。
但这也够了,总有朝一日,他会被她打动,何况这一世,没有苏清清不是吗?苏清清当初不也是仗着自己陪了齐彦铭许多年,才让他念念不忘后半辈子。
王沁被生生刺痛了。赵爰清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刚想行礼,就被齐彦铭拦下,用她两辈子都没听过,和风细雨的声音,“我只是看看你,继续睡。”
赵爰清坐起身,倚进齐彦铭怀里,声音软软糯糯的,“你陪我。”
“……好。”齐彦铭受宠若惊,一时间连手都不知搁在哪,笨拙地抱她,还轻轻拍着,一下下,跟哄孩子似的。
都不需去看,赵爰清就能猜出王沁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嘲讽,隔了两辈子,还学不乖。都栽过一回跟头,现下又想栽第二回,真是死性不改。
这是她头一回主动,齐彦铭心下悸动,话都说不出,傻愣愣的跟个毛小孩一样,“阿清,这样舒服吗?”
“恩。”赵爰清算计着其它事,随口应道。既然确定她的身份,还明白楼惠妃的目的,就能知道,如今皇后的处境已是十面埋伏,四面楚歌。
她得帮她。
齐彦铭不清楚这些心思,单以为是赵爰清肯接受他,跟他重新开始。在她见不着的地方傻乎乎地笑着,同床异梦。
本以为装着睡了,齐彦铭就能走开,没想到他维持着这个动作,直到天亮上朝才离开。赵爰清突然有些不舍,更多的是愧疚。是不是要给了希望,最后再一点点掐灭,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这真的好吗?
用了午膳,以竹陪她去侧殿看沈鸢然,边走边跟她汇报情况,“王太医昨晚说,侯爷中的药太复杂,怕是解不了。倘若不……欢、好,极损身子。本想替他物色个姿色好的宫女,大不了收作妾室,也算是高抬了。可侯爷不肯,硬生生泡了一整宿的冰水,左臂的伤口化脓,肿得厉害,清早烧得浑身发烫。”
“那请太医开药了吗?”
“开了。喝了两盅,以木正伺候着呢。如今好多了。”
“恩。”
进偏殿时,听见以木担忧的声音,“侯爷,您伤刚好。还是再修养一会。”
沈鸢然不予理睬,自顾自换了衣裳,血从绷带渗出,红艳艳的。
“侯爷……”
“下官见过临淄侯。”赵爰清作礼,不等沈鸢然开口,直接起了身,“侯爷急着想走。可下官还有些问题,想单独请教侯爷……是关于,皇后娘娘的。”
沈鸢然坐在一侧,唇色苍白,精神微有不济。
“侯爷昨晚遭人暗害,还出现在下官房里。不知下官能否请问侯爷,您可有头绪,是谁下的手?”
沈鸢然过了许久都不回话。
“侯爷不信任下官,不愿开口也没事。可此事兹事体大,关乎皇后娘娘后宫之主的地位,你们沈家的一门荣耀。”沈鸢然有些动容,赵爰清接着道,“侯爷毕竟是朝臣,宫里女人家的事儿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可将这样的人放在皇后身边,您夜里当真能睡得安稳?”
“你知道多少?”沈鸢然单手搭着桌上的宝剑。
“下官知道的不多。昨晚上侯爷来之前,楼惠妃娘娘请戏班子演了一出洛神,虽然讲的是洛神甄宓和曹植,但怎么看,都像在说皇后娘娘跟侯爷。”赵爰清不顾他隐隐的威胁,自顾自道,“下官仔细瞧过了,惠妃娘娘可一直盯着皇后娘娘看,仿佛戏不在戏台子上,而在皇后娘娘的脸上。”
“楼惠?”沈鸢然握着剑,指节泛白,“楼国公的女儿?”
“正是。”以木泡了果茶,赵爰清接过吹吹,“且昨晚来捉、奸的,是陛下的另位宠妃沁夫人。她们两人怕早就结成盟友,准备齐心协力,一块对付皇后娘娘。”
“乞巧宴是楼惠妃备的,她们兴许在大人的餐食里做了手脚。”北山的野果味甘,甜中带一些酸,“如果大人昨晚没克制,兴许现在宫里,就要沸沸扬扬传着临淄侯醉酒欺侮大荣女官,不仅言官要弹劾。传到皇后娘娘处,能不乱了娘娘心神?”
“不会……”沈鸢然像含了苦果,“她不会。”
“侯爷说笑了,您是娘娘的亲弟弟。又同出自沈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的,娘娘怎么会不忧心?”赵爰清暗加忖度,从言行看,沈鸢然对沈月然早不是姐弟之谊,怕超出了远不止一星半点。可见沈月然,却也不像坦然无事。赵爰清颇为头疼,前世从没听说过他们有些什么,怎来得这般突然。
“呵……”沈鸢然嘲讽道,“也只是这些了。”
“沈家跟你无亲无故,你说这些,有什么目的?”沈鸢然并未耽于失落,反而攫住她,目光狠辣,“你想得到什么?“
“侯爷有所疑虑,下官也能明白。可侯爷想想,下官来自大荣,过不了一年半载就得回去,这大齐后宫无论是谁的天下,于下官都没影响。”赵爰清搁下青花瓷杯,“下官之所以搅这回浑水,全是因为皇后娘娘仁慈,平素善待众人,下官又受过皇后深恩,想做些什么报答娘娘。”
“如果侯爷能相信下官,下官一定会成为你们最好的朋友。”
“啪。”王沁的左半脸出现一个鲜红的五指印,楼惠妃又抬手印上另一个。楼素上前替她揉捏顺气,“娘娘,快别动气。怒伤肝,为了这样的贱人生气,还伤了手,多不值得。”
楼惠将手抽回,指着王沁,怒目而视,“你说,为什么沈鸢然不在赵爰清那儿?倒是皇上,陪了她一宿?你办的是什么事?”
“臣妾也不知。可臣妾明明用皇后将沈鸢然诱了过去,王嬷嬷亲眼见他进去的。也不知道怎么出了岔子?”王沁的脸都肿了,说起话一抽抽的疼。
“这么好的机会,要再等得等多久。都是你办事不力。”楼惠妃气不过,狠狠踹倒了一边的桌子,“如果照着计划进行。现在,不仅皇后会因为沈鸢然和别的女人有染,慌乱难受。陛下也因心头好被沈家横刀夺去,心生憎恨。这样一来,沈家不管在后宫还是朝堂,都遭此一击,本宫的父亲没准就能趁虚而入,打压丞相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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