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爰清笑笑,丢了帕子,大可让宫人来取,夏日炎炎,专程跑这一趟,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娘娘冰雪聪明,一猜就透。”
“这宫里头,本宫哪算是聪明的,只是勤能补拙罢了。”楼惠妃接着道,“既然大人有要事禀告陛下,本宫就不耽误您时间。大人一会去酿造局,顺带会经过本宫的宫殿,不知能否将帕子代为送来?”
“能替娘娘做事,是微臣的荣幸。”赵爰清福了福身,送楼惠妃离开。
这乞巧宴向来是皇后主持,夫人、贵妃辅助,怎也轮不到一个惠妃主管。赵爰清生了片刻疑虑,看来,得差以木她们去好好查查。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圣安。”重生后,赵爰清头一回行大齐大礼,慢慢跪在地上,手脚冰凉,“前些日子,微臣因伤势较重,行动不便,没法子上朝,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酒正坐着回话,不必行此大礼。”齐彦铭有些不安,心里总有不祥的预兆,“酒正受伤时,还不忘打理酿造局,可见尽心尽职,孤怎会怪罪?”
“微臣多谢陛□□谅。”赵爰清缓缓起身,垂着首,齐彦铭看不清她的表情。
“酒正是要向孤禀告公事?”那股不安愈加浓烈,齐彦铭说不出的压抑。
“并不,微臣想同您聊聊私事。”赵爰清并没坐下,依旧站在桌前。
“私事……?”齐彦铭有些受宠若惊,心都跳得砰砰响,“什么私事?”
“陛下,微臣今儿个身子不适,也不想同您绕弯子,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赵爰清定定地看着他,“都说人活一辈子,本就不易。如果能重活一次,就像转世投胎,有些前尘往事,该放下就放下,该忘却便忘却。就同喝了孟婆汤一样。”
齐彦铭怔怔看着她,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你都记得?”
“是。”赵爰清咬咬牙,不理会他复杂难受的眼神,逼着自己往后说,“您一路上试探过微臣多回,十多日前的那场戏,还有送来的绣萝。微臣愚笨,实在猜不透陛下的心思,希望陛下坦诚相告,微臣任打任罚,哪怕是赐下鸠酒,微臣都会尽数饮尽。这般弯弯扭扭,倒不像陛下一贯的风格,微臣记得,您可是最喜欢干脆利落的。”
“我没想罚你。”齐彦铭走到她身边,有些接受不来,声线带着轻微的颤音,“阿清,我知道你喜欢听戏,特别是秋三娘的。陆忠同我说,你身边的奴才不仔细弄伤了你,我……我很担心,才让绣萝过去伺候你。”
“我……我当你忘了。”到底是欢喜还是难过,齐彦铭不知道,只是犹犹豫豫,慌乱无措道,“我本想直接同你讲,又怕吓着你。阿清,你都说了,能重来一次不容易。我们……重新开始,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陛下当真是宽宏大量,连微臣给您带绿帽子的事都不计较。”赵爰清笑得嘲讽,齐彦铭忍着心头的刺痛,“我知道你没有,是贵妃害的。阿清,是我的错……我做了好多错事,我……”
“前世,绣萝没告诉你吗?”赵爰清有些不耐地打断他,齐彦铭顿了顿,“你走后,我就把绣萝调去上阳楼打理,还许她出宫婚嫁,可她一直不肯出去……我走之前,她都过得很好。”
看来,齐彦铭还不知道。“陛下,您不必愧疚,也不用弥补微臣。微臣如今过得很好,”赵爰清的语气柔和些,顿了顿,“咱们还是放下这些往事,恢复君臣之仪,微臣会替您尽心尽力地打理酿造局。等一切完事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您做您的齐皇,我当我的司酝。”
“阿清……阿清,你说过。”他慌张地抓住她的手握着,他知道,知道她过得好。但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她的快乐没有他,他的人生少了她,“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你说会一直跟我在一起,生很多孩子,等头发变白,牙齿落了,都不走……”
像是回想起什么,赵爰清有些难受地闭上眼,重新睁开时看着他害怕的样子,终是不忍,“阿彦,我们上辈子都错了,其实我们……命中注定不该在一道儿。”
齐彦铭的喉结轻微颤动,却说不出话。赵爰清想甩开他,但他抓得太紧,“何况……何况这辈子,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你也有了,皇后,沁夫人,惠妃她们都很好……”
“不是的。”齐彦铭想辩解,可赵爰清不给他这个机会。
“我们上辈子是有些纠葛,但都是苏清清同齐彦铭的,不是赵爰清和齐彦铭的。”赵爰清慢慢掰开他的十指,“阿彦,好聚好散,不好吗?”
“不好。”齐彦铭不依不饶地捉住她,有些阴沉,那句‘我有自己喜欢的人’当真刺痛了他。那人是谁,李筠吗?,“你一定要逼孤吗?”
“陛下,微臣知道您有个习惯。”赵爰清轻轻笑了笑,就像看一个任性的孩子,拉着他走到桌前,拿出棋子摆在棋盘的两边,“每次做事前,您都会仔细估量好左右的形式、差距,手中的筹码。”
齐彦铭盯着她修长的手指,把他那侧的棋子一个一个收进去,“可这回,微臣是在不知,陛下您还有什么能用来威胁、掌控臣的?”
然后,她看见齐彦铭的脸色变得惨白,像即将支离破碎的瓷盘。他手里没多大劲道,赵爰清轻易地甩开他,一字一字地宣告着最残忍的判决,“陛下,好聚好散吧。”
赵爰清不带迟疑地转身离开,齐彦铭伸在半空的手缓缓垂下,像要挽留什么。
确实,他……什么筹码都没,而她却握着他全部的欢喜和期盼。
赵爰清走出书房,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回头看着御书房的轮廓。她果真……还是忘不掉他,哪怕再努力地忘记,再用力地恨,赵爰清都不得不承认,她还是爱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打算赶在零点之前发上来的。。。手速渣果真伤不起T T
☆、春日酒 中
他们何其不幸,经历了寒暑与雷鸣,无助与困苦,仍旧难以厮守,她又何其幸运,在看透一切后,单刀赴会,断去乱麻。
她不忍心伤他,只是他们命中注定,有缘无分。赵爰清淡淡地笑笑,转而寻了个宫人问楼惠妃的住处。
“微臣参见惠妃娘娘,娘娘金安。”
“免礼。”楼惠妃换了身衣裳,更显得家常、亲和,“赵大人从御书房一路走来,想必是累了,坐下回话便好。阿素,给大人泡一壶御赐的贡茶。”
“多谢娘娘。”赵爰清坐到一边的红木椅子,上头刻着繁复的花纹,铺着秀丽的锦垫。
“不知大人是否将本宫的帕子带来了?”楼惠妃拿起一旁的茶杯,轻轻刮了刮盖子,尝了一小口,余光落到她身上。
“娘娘,您就别戏弄微臣了。”楼素将泡好的茶水呈上,杯子上涂着一朵华美的牡丹。御书房压根没什么娟帕,这娟帕只怕是她吊她来的托词,“娘娘有什么吩咐,请尽管吩咐微臣,只要微臣能办得到,定然尽力做好。”
“赵大人当真是个聪明识趣的。”楼惠妃笑着搁下茶杯,“只是大人都不细问,本宫要你做什么,就这么爽脆地答应了。”
听着像是怀疑她。
“娘娘,微臣毕竟不是大齐的子民,也不是大齐后宫的一员。微臣是大荣六局的女官,早先被派来做事,已属不愿,但皇后娘娘说,等微臣回去后,就擢微臣做司酝房的司酝,这才勉强前来。微臣只想快些料理好这儿的事,好能早些回到大荣。”赵爰清坦然地望向楼惠妃,“如今看来,娘娘在后宫才是一枝独秀,就跟这朵牡丹一样。微臣帮娘娘做好事,当作奖赏,娘娘能否协助微臣,早日重振酿造局?”
“这自然可以。”楼惠妃像仍有几分怀疑,“但据本宫所知,司酝房的司酝虽好,却只是六品女官,而赵大人现今位于酒正,可是四品官员,还能上朝参政。”
“官衔的高低都是给人看的,手里握着的,才是真真正正的实在。”赵爰清道,“微臣尽管身居四品,但毕竟不是齐民,就算上朝,也是陛下向我皇做个样子,以示信任。朝中大臣顾忌微臣,也尽量架空微臣的权限,微臣做起事儿,也得小心翼翼,免得被捉住什么把柄。再者,各朝虽都有女官制度,但女子入朝仍是为数不多,更何况是他朝女子?”
楼惠妃像有几分信了,赵爰清接着道,“相反,在大荣,微臣一人管着司酝房,说一就不是二,还有皇后娘娘撑腰。是以微臣觉得,大齐不如大荣自在。今儿个,就算娘娘不找微臣,微臣早晚也要来寻娘娘。”
“赵大人是个聪明人,快尝尝,这茶的味道如何?”楼惠妃笑得艳丽,却不答复她。
赵爰清看着红艳艳的茶水,轻轻抿了几口,觉得有些怪异,得亏她的袖袍大,悄悄吐了也见不着。如今天气热,没一会就干了。“娘娘的茶,自然得符合娘娘的身份,地位,怎么都是好的。”
“赵大人的嘴儿真甜。既然大人这般坦诚,本宫就不绕弯子了。”楼惠妃递了眼神给楼素,她随即退出门外守着,偌大的宫殿就只剩她们二人,“下旬的乞巧宴,是本宫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希望大人能帮本宫几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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