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酌一把拉住他,嘴一张,软话就要出来,可觑着楼逆深沉如水的面色,她反而拉不下脸面来,只得恶言恶语的道,“不许你去!”
说完这话,反而见楼逆脸色更不好看了,她又带心虚的多了句,“为师饿了!”
楼逆余光瞥她,直睥睨的凤酌差点暴跳而起,他才慢悠悠地抓着她两手腕,凑到跟前细细地看----
葱白纤细的十指,犹若春风无骨,然这会十根指头,本粉透圆润的指甲断面坑坑洼洼,还有诸多的伤口,虽已经结痂,可仍能想象这得受多少的罪,才能将一双手给折腾成这样。
他当然是心疼的,也就不想其他,低头伸出舌尖就是轻舔了下。
凤酌本欲抽回手,那日凤缺帮她清洗过了,她想着伤口不大,也没多少时辰来安心上伤药,便没在多管,谁想这会被徒弟见了,她竟觉得自己没爱惜伤口,反而是最大的罪过。
而楼逆那么轻舔,湿湿润润又带暖意的触感,叫她手不自觉一缩,眉心更是一抽,手臂上就起了好生的鸡皮疙瘩。
这等接触,当真是……当真是好不庄重!
徒弟这半月是被谁教坏了?
“师父让弟子好生心疼,”楼逆眼眸低垂,便可见那灵动的眼睑小黑痣,以及上挑的狭长眼线,“弟子还听闻师父与五长老被贱人加害,一同被活埋进坑洞,便十分后悔不曾与师父同去开阳,且师父回来,手还带伤,都不让弟子知晓,这是将弟子置于何地,弟子真是伤心。”
他越发的凑近凤酌,将额头虚虚靠在她肩上,一点一点的挨蹭,又用一种十分无辜和委屈的姿态呢喃诉说,“弟子只要一想到师父竟与五长老孤男寡女两人在坑洞之中相处多日,弟子日不思,夜不寐,吃味的慌,也不晓得五长老有无冒犯师父之处……”
起先凤酌还听的没甚感想,而不想,楼逆越说越没正行,甚至于连“吃味”这样的话也随口就来,她便嘴角抽搐,举起拳头,抵住楼逆胸口,将人一点一点推却开,后冷着脸训道,“这等不庄重的话,谁教你的?直言来,为师保证不打杀!”
118、为师不痛
凤酌觉得,不过离了安城半月有余而已,徒弟就真的各种不太正常了。
比如,更黏糊她。只差没将她身边一等婢女的活计给一并揽了,且每日都是亲自去膳房,好吃好喝的将她养着,盖因手指头那点小伤。便是连净面这等小事,也是将方巾给拧好了,让她仰头,细细地帮她擦脸,就差没出恭也要跟着。
凤酌只恨不得将人一脚踹的远远的,奈何,每次察觉她心生不耐的时候,乖张的徒弟就摆出那副无辜又可怜巴巴的神色来,叫她莫名心软。
且他还总能找到理由。诸如她手伤不便,诸如他是有天大孝心的,不能见她但凡有一丁点不好……总归千般理由,都是让她反驳不了的。
如此几次后。凤酌也就懒得再管束他,一应自个身边的事由,都由着楼逆接手,毕竟徒弟是个好的,也将她伺候的舒舒服服,再自在不过。
不过休憩了两三天,凤酌简直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就在她以为自己都要被徒弟豢养成废物之际,玉园那边凤缺过来了。
凤缺也好生休养了番,他将那本账册和行商证人交由凤一天,善后之后便不在过问,专心将养身子骨,他可是记得在那坑洞之中,就是凤酌这样的小姑娘,都要比他身子来的强悍。
当时,凤酌正在院子里摸了本起棋谱来看,她跪坐在软垫上,手闲散地搁膝盖。面前放着茶盏,棋谱摊开着在她跟前,可当她看完一页,却是旁边挨着他跪坐的楼逆在帮她翻页。
这作态让凤缺一愣,他目光从凤酌身上移到楼逆身上,顿难得有表情的脸上眉头一皱。
凤酌看棋谱认真,一时倒不察凤缺过来了,反倒是楼逆警觉,他抬头见是凤缺,嘴角习惯地勾了起来,更是挨近了凤酌一分,还伸手将那茶盏端起来送至凤酌唇边。
这几日下来,凤酌很快就被楼逆给这般伺候惯了,她眼都不眨一眼,唇微启,就呷了口茶水。
两人的一静一动,端的是圆融又和谐,只稍一眼,便让人觉插不进去。
“三儿,”凤缺喊了声,嗓音低而清,恍若冰水,一瞥见底。
凤酌抬头,逆光之中,见凤缺颀长的身形缓缓而来,她眯眼,打量了他面色,见确实是休养回来几分,脸上不自觉的就浮起笑意,“长老,怎的亲自过来?”
外男唤师父如此亲密,师父还笑脸迎人,楼逆觉得整个人都要阴暗了。
罕见的,凤酌似乎察觉到楼逆的阴沉,她回头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后拂袖相邀,“长老,请坐。”
凤缺一撩袍,在凤酌对面跪坐下来,他看都不看楼逆一眼,权当个下仆一样,只对凤酌道,“那日在坑洞之中我的话,你可曾考虑?”
乍听到此处,楼逆的耳朵一下就竖了起来,心里更是惊疑不定,莫非师父还有他不晓得的事。
凤酌一思忖,便转念过来,明了凤缺是问他又提及的入他门下之事。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楼逆,见这不省心的徒弟露出乖觉讨好的浅笑,有柔和的点光,从他上挑的眼梢滟潋而过,像是最璀璨的流星华光,叫人心头一动。
“长老好意,三儿从始至终都明白,”凤酌郑重地望着凤缺浅声道,“只是三儿还是从前的意思,辜负了长老的美意,三儿十分歉疚,可三儿依然觉得,短短一世,总要按着自己的心意来行事,才不算枉自。”
“从前三儿满心满眼都是想让自己的师父过的好,想要有朝一日能自立门户,过的自由,但后来,三儿历经磨难,才幡然醒悟,拿真心去体贴别人,自然也是想要期望他人回报真心,当一切都不值当后,三儿也曾想过就此罢了。”
说到这,凤酌转头看向楼逆,琉璃眸子中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但是,三儿又有了徒弟,做了师长,才算体会那份忐忑和操不完的心,自此,三儿虽未及笄,可心境,早已老成,明白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什么是自己该珍惜的,什么是自己……不能恣情舍弃的。”
凤酌向来是不会说好听的,眼下能说出这般多掏心窝的话来,已实属难得。
不光凤缺无言以对,就是楼逆心下也是大为悸动,他晓得凤酌很多时候都待他很好,可这种好,在他看来,总是没有牢固的缘由,就像初见那天,她突然从天而降,知晓了他的名字,就将他带回了桃夭阁一样。
尽管后来,他自行给她找了很多的理由,可其实他明白,在他心里最深处,总是存在那么一丝的不安定。
而现在凤酌的这番话,却是让他再不疑半点,他日后总是记着这人用自己的真心来换他的,并还为他放弃过诸多的前程和好处,他不忘这点就好。
可凤缺说不上来心里是何感觉,只是觉得难受,胸口发闷的难受,甚至他隐隐有一种,为何没早些注意到凤酌的懊恼,如若他早些,是不是就能赶在她收徒之前,将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更甚至在凤宁清前头,先择了她为自己的徒弟,那么她那般以诚相待的人,多半就会是他了。
这些,都是晚了。
他站起身来,高洁的面容上依旧面无表情,可眉目之间就是能看出浅显的忧伤,一丝褶儿都没的衣袍,摆动之间投落下诲莫忌深的暗影,将一应日光都挡的暗淡无色。
他听见自己那清冷如冰的语气在说,“即便如此,我自不再提。”
话毕,衣袍划出起落的弧度,他便转身离去。
凤酌直直瞧着凤缺那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桃夭阁,她屈指抠了抠案几,直觉自己的婉拒好似伤了五长老的心,有那么点滴的内疚冒泡出来。
然,她手蓦地被抓住。
她回头,就见徒弟面色十分不好地正盯着她手,她目光随之落到指尖,见原本结痂的伤口又翻开来,还沁了血珠子出来。
“为师……”徒弟的神色太骇人,她斟酌着开口,“不痛。”
楼逆冷笑了声,他肃着脸从袖子里抽出帕子小心翼翼的将凤酌的手指头给包了起来,“师父当然不痛了,可不是都痛在弟子心上么?”
凤酌小脸一板,着实不晓得徒弟变的这般油嘴滑舌,她要如何教导,脑子里不动声色将凤家但凡是有师徒关系的,都给拎出来细细考量了,可也没找出能师长面对这样的弟子的应对之法来。
当年,凤宁清也没教过她,况她本是个乖顺的,哪里会让人操心。
楼逆瞄了凤酌一眼,见她双眸无焦距,就晓得她是又想到别处去了,他抬眼盯着凤缺离开的方向,沉了沉眸色,一眨眼,就又对凤酌道,“自师父去开阳后,凤宁清起先倒来找过师父几次,后来弟子烦了,就给她支了些招,如今,好似凤修玉又宠爱上她了,约莫只要不见到师父,她是再想不起什么的了。”
凤酌回神,她瞅着指尖的帕子,素纹的花色,晓得是楼逆专门为她带身上的,故而猛然听闻凤宁清的消息,如今她也能心平如镜,再不起波澜。尽女木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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