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凤酌沉默,她默算过了,在这垮塌的坑洞之中,他们至少呆了已经有一天一夜,加之不断的挥臂挖土,体力消耗巨大,最先撑不住的事凤缺。
“长老,再忍忍,三儿……”凤酌是个不会安慰人的,也不晓得说什么样的话才好听,“三儿,一定会带长老出去。”
撂下这话,她转身就继续挖起来。
哪知,虚弱无力的手蓦地搭在她手腕上,那手心凉若春水,不带暖意。
“三儿不急,”凤缺幽幽开口,他以前唤凤酌凤三,如今倒是亲切几分唤三儿,见凤酌停了动作,他抬头揉了揉她散乱的发髻,细细的青丝软和的不可思议,“此大难之后,你可愿入我门下?”
凤酌不曾想,到这境地,凤缺念念不忘的,居然还是这等事。
116、死不瞑目
凤酌没命的往湿润的土层挖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这般动作了多久,只是晓得约莫又过去了一个日夜,凤缺已经开始神识不清。整个人浑身烧烫了起来。
肚子饥渴的来不甚有感觉,她双手发软到没一丝的力气,她时不时回头看看凤缺,然后唤上一声。生怕他撑不住就此悄无声息的死去。
凤缺想爬将起来,与凤酌一同挖土,可他连动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只得瞧着凤酌十根手指头挖出血来,却无能为力。
“长老,长老……”凤酌又往前挖了一截,她不敢将凤缺扔下太远,只得回身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省的有土重新落下来。又将人掩埋了去。
“无碍。”凤缺伸舌舔了舔干涸如老树皮的口唇,奈何多日不进滴水,便是脸唾沫都是稀罕的。
凤酌凑近了去看他,清透的琉璃眸子倒映出凤缺的面孔。那张向来优雅高洁的脸,此刻如她一般,满是脏污,发髻也是散乱的,身上衣裳更是辨认不出颜色。
“长老,别睡过去了。”她不放心地道了句。
凤缺低低应了声。
凤酌这才放心的重新探查松土,思忖片刻。她就朝着个方向刨了起来。
“三儿……”身后传来凤缺轻不可闻的声音,“我累了,你……若能出去,便自行……出去……”
凤酌没吭声,她只埋头挖掘的动作一顿,心头对曾二狗和开阳邹知县的杀意更甚。
“从来常人都说,人生苦短,可要我来看,”凤缺清冷若冰水的声音的汩汩响起,像是从山巅涓涓而下的溪流,带着亘古的沧桑。“总是太长哪,一天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每个时辰的过,一天一夜,一天一夜,这多艰辛呢……”
凤酌从来都不晓得凤缺竟是这样的想法,她手下动作不停,可人转头看过去,暗色之中,只能依稀看出个斑驳的身影,“长老……”
“若要我说,像玉石一样,深沉地埋在地底下,不见日月,就像是沉眠入睡,待被人挖掘出来,重见天日,就已经是过了沧海桑田,一睁一眨眼的功夫,不见疾苦,不见生离,不见死别,这才是好的……”
凤酌听着这话,手顺着动作像是在松土中摸到了什么,她一抬手,就见居然是柄采石用的小锤子,她一惊,心头对于凤缺那话的感慨瞬间消失无踪。
她加快动作,利落地又往深处刨,不多下,竟挖出了具发僵的尸体来。
“长老,你看。”她三两下将尸体拖出来,眸子晶亮地望着凤缺。
凤缺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只这一眼,就叫他怔住了。
“看这尸体的衣裳,该是挖坑洞的寻常伙计,且已长尸斑,多半是已经死了有些时日,且之前掉下来,我有注意到,邻边的坑洞正是坍塌着的,是以,咱们快要挖到头了。”凤酌心头欢喜起来。
然,凤缺却不甚看得开,他皱眉道,“如果挖到了头,此人又何须死在了这里头。”
凤酌沉默,可要她就这般白白等死,这种事她却是做不出来的。
她腾地起身,到凤缺面前,背对着他蹲下身,伸手努力的将人往自个的背上撸,“长老,三儿这就带你出去。”
凤缺本欲挣扎,奈何身子骨不争气,哪里挣脱的开凤酌,可他人高,即便被凤酌背上了,那双腿也还是拖在地上,整个动作滑稽的很。
他沉默了瞬,“放我下来。”
凤酌转头看了他一眼,依然放开他。
凤缺这才将自己半身都倚靠过去,手一搭凤酌肩头,略有无奈的道,“走吧。”
凤酌搀扶着凤缺,顺着因拖出那具尸体而显露出来的小洞爬了出去,那之外,确实是另外一条坑洞,且还是被人挖出了老长一截。
“长老,撑住了。”凤酌不断的找话说,可谓煞费苦心。
凤缺低头,就见她秀雅的发旋儿,整个螺髻散了,尽管颇为狼狈,可那上眸子,却依然闪亮如星,叫人跟着莫名就觉心安。
两人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段,就见洞中好几具的尸体横陈在列,皆是之前坑洞坍塌被埋的伙计。
这世道,如果能活着,谁又想去死呢。是以,每具尸体,无一不是到死都保持着双手前爬,头颅昂着,死不瞑目的姿态,端的是让人看了就心生愤恨来,特别是对曾二狗。
就凤酌明白的,每条挖掘的坑洞,加深往里之前,那是必须要用粗大的横木三面加固,待捶实了,才能继续挖下去,而曾二狗贪墨了这笔加固坑洞的银两,硬是罔顾人命,只管往深的挖,采出原石为紧要。
“出去,我非杀了曾二狗不可!”凤酌咬牙切齿,愤恨难当。
显然凤缺也是同样的想法,“开阳那狗官,不可杀,只拿了人证物证带回安城,家主自有法子治他。”
凤酌再是张狂,也晓得朝廷命官,不能杀的道理。
可到底是意难平,她又想着,要是徒弟在,即便不能杀,凭他那脑子,也能叫那狗官吃不了兜着走,更甚至搞死了对方,还能让旁人都觉得是意外来着。
是以,她又想徒弟了。
这般走到尽头,见着最后一具尸体,那人死人手里紧紧拽着采石的锤子,另一只手整个插进松土中,半个身子趴在上面,眼窝凹陷下去,睁地大大的,十分悲伤。
凤酌扶着凤缺坐到一边,她走过去,沉默的将那尸体搬到一边,然后俯耳倾听,好似就听见外面轻风呼啸的声音。
她后退一步,手腕翻转,运气最后一口气劲,猛地抡拳砸在那土上,就见哗啦下落的松土中,倏地透出一点的光亮来。
凤酌心头一喜,她再接再厉,又用手肘砸了上去,顶着簌簌而落的土屑,她果然就嗅到了青草味和薄薄的柔光。
“长老,”她喊了声,一回头就见凤缺耷拉着头,整个人像是搁浅的游鱼,奄奄一息,“长老,睁开眼瞧瞧,我们出来了。”
凤酌几步奔过去,脚下踉跄,一个不稳,就摔倒在地,她手恰好抓着凤缺的衣摆。
她大口地喘着气,那两下动作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此刻连站立的起劲也没有。
她终于体会到那种悲哀,分明再多挖一些,就能瞧着出路,可偏上那人死在当口,分明是叫人绝望无比。
“长老……”她翻身仰躺,低低出声。
凤缺彻底的晕迷了过去,多日来的饥渴,以及身子破败的来撑不住,若不是凤酌一直拉着他往前走,指不定他早就静坐不动了。
气匀过去,凤酌艰难地爬起来,她抓着凤缺双手搭自个肩上,反手搂住他腰身,将人连拖带拉的往外走。
短短地一段坑洞,凤酌从未觉得如此漫长过,她头晕眼花,好几次跌倒在地,一身泥泞不堪,便是连那张脸都瞧不出半点瓷白,她探手到凤缺鼻下,察觉还有生息,心头喜的不行。
她只沉吟了片刻,便将凤缺挪到阴影之中,自个一人蹒跚往坑洞外走。
待出了坑洞,刺眼的日光瞬间就让她泪流满面。
凤酌紧了紧眸子,不敢伸手去揉,只缓缓适应之后,她四下张望,辨了下周围情形,眼见矿山无人,她这才冲进旁的林中,随手处只要是没毒的野花浆果,不管味道如何,她抓起就往嘴里塞。
如此咀嚼了几口下肚,她寻了水源,自个先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这才采摘来偌大的叶蔓,捧了水,又兜了好些浆果匆匆往凤缺藏身的坑洞去。
凤缺已然昏迷,除了能浸润进去点滴的水,那浆果他却是无法下咽的。
凤酌无法,她只得将那浆果捏成碎渣,挤了水汁,钳了凤缺下颌,将那碎碎的果肉混着汁水喂进他嘴里,她来回跑了两三次后,慢慢地喂了凤缺好几次的水,这才见他睫毛一颤,睁开了眼。
“长老,可是舒服许多?”小脸虽脏的来看不清了,可那上眸子却最是璀璨。
凤缺牵扯开浅淡的笑,恍若冰山雪莲,他抬手,捻起袖子里衬,轻轻地给她擦脸,还有气无力的道,“小脏猫……”
那语气远比平素柔和许多,若不是确定眼前的人真是凤缺,凤酌都要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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