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酌站在廊下阴影之中,白狐裘的掐腰小袄,香妃色的百褶裙,衬的她小脸精致,身姿窈窕,过了十四之后,她倒是又长高了些,盖因习武,那腰身纤细如水蛇,一双腿也是修长无比。一种明艳的倾城之色,倒从她眉目间隐隐散发出来。
不出一刻钟,楼逆蹿出来。凤眼晶亮如晨星,他看着凤酌做了个口型,那意思是东西终于到手了。
两人又如来时般溜回桃夭阁,进了书房,楼逆将院中四名婢女赶去休息,后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摸出一柔软的细帛锦来。
那帛锦呈土灰色,展开来,可见无数水墨刻划的线条。凤酌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副舆图!
舆图上,不仅绘有整个大夏,便是连偏远的蛮夷之地,亦在帛锦上。
凤酌大吃一惊,“凤家竟然有这东西?”
楼逆点点头,他俊美的脸上带出势在必得汩汩野望来,“是。大夏高祖曾下令,除去兵部军营,任何人不得私藏舆图,若有违之者,当杀之。”
说着,他手一一抚过舆图线条勾勒出的山川河岳,“凤家这舆图,却是从前朝就有,绘图之人,不过是一寻玉师,所想的也很简单,便是妄图将所有玉脉绘出,继而不用寻玉师深山老林的查探,便推测出玉脉走向,只是可惜,这寻玉师终其一生,也只是绘了一小半,这余下的,是凤家后人时不时添墨上去,并不断修正,一直到如今,凤一天察觉这舆图不能为外人所知,且由舆图查探玉脉走向之事,属无稽之谈,故而便将此图束之高阁。”
凤酌没问楼逆是如何晓得这等秘辛,她探身一瞅,见那舆图上时不时能见山川之间朱砂线条隐现,却是凤家至今发现过的玉脉。
她顺着所有的朱砂线条循视过去,最后目光落在她上辈子曾发现过的龙头玉脉处,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老觉那些朱砂线条齐齐所望的皆是龙头所在,犹如百鸟朝凤,万物拜龙。
楼逆一直低头细细得看舆图,倒没发现凤酌的异状,他手从安城的位置一直蜿蜒而上,后落在大夏京城,眸底闪过势在必得的决绝,眉目之间就浮现几分的凶狠出来。
“这舆图与你何用?”凤酌轻言问道。
楼逆指尖在京城处划了个圈,后在东南西北四个角点了点,“大夏边境,各有四军,眼下当今圣人掌两军,剩余两军,皆在皇后手中,帝后不合,圣人无能,皇后牝鸡司晨,在朝堂之上,早不是什么秘密。”
凤酌一愣,她看着脸上泄露出杀意的徒弟,纵然觉一股子的陌生油然而生,叫她有些无措,不晓得要如何反应。
好在楼逆反应很快,他一眨眼,就又恢复往常的模样,见凤酌琉璃瞳中倒映出的自己,失笑道,“小师父放心,弟子还知晓轻重,弟子虽有野心,可也明白暂且隐忍的道理,故而这舆图,估摸日后对弟子而言,是有用,可眼下,弟子最想从这舆图上得到的还是另一物。”
凤酌心下松了口气,转念过来,又觉徒弟真是胆子大过天了,竟是什么事都沾染上,并不是个安份的,不过她还是问道,“何物?”
薄凉的唇一启,含笑的嘴角深邃如墨的就轻吐出叫凤酌大惊失色的两字,“龙脉!”
“什么?”凤酌惊叫了声,连平素沉雅的嗓音都失了真。
楼逆只当凤酌是觉得他心太大被惊吓到了,倒没怀疑其他,只笑着解释道,“弟子母亲曾说过,玉脉所集之处,必生龙头,而龙头酣榻之穴,谓之龙脉。”
“龙脉者,若上无镇压,每百年便会四处流蹿,不知所踪,可若得了龙脉,犹如天下气运集一身,便是整个江山,亦可得之。”
说到这,他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凤酌,凤眼有仄人的晶亮冉冉升起,刺的人心窝发疼。
“弟子所求,便是此物,若能得知,当为最好,若无缘,弟子自会凭借双手搏杀,但此等重宝必不可便宜旁人!是以,明知此等希望飘渺,弟子也是想要寻一寻。”他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凤酌愣愣地看着他,见他眉目俊美如画,那是迥异于凤缺的另一种俊,带着深渊邪魔的佞性,点漆如墨的眼瞳之中是烈烈燃烧的野心明火,那股凛冽之势,竟像是要将所有靠近的人都煅烧成灰烬,端的是万劫不复。
她倏地就想起已经死了的嫿峥来,同样重活过来的嫿峥曾言,他是贵人,天大的贵人……
想的深了,她情不自禁打了个颤,粉唇张了几次,才带颤音的问道,“嫿峥曾言,你是贵人,你可知是哪种贵人?”
楼逆正在琢磨舆图玉脉,听闻这话他皱眉偏头看凤酌,确定她是真想知道,便道,“小师父这是怎的了?莫不是弟子吓到师父了?”
他说着放下手中舆图,靠坐过去,凑到她面前,见她却是脸白如雪,凭的惹他心疼,“小师父对不住,弟子不该说这些,日后弟子不说就是。”
他不想瞒她什么,从前不说,只是时机未到,眼下说了一二,那也都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的最真实想法,可不曾想……
他嘴角浅笑略带苦涩。
凤酌深吸了口气,她摇摇头,执着的道,“你先回答。”
楼逆哂笑一声,“嫿峥说是天下最尊贵的贵人……”
说道这,他仔仔细细地去看凤酌神色,见她面无表情,才又道,“很可能是……”
“帝王?”
剩下的两个字,凤酌吐了出来,那团一直郁结在胸口的冷意稍稍纾解,她这才有了直面楼逆的气势。
楼逆牵扯嘴角自嘲,后用一种意味不明的低沉嗓音道,“先不说嫿峥之言是否可信,但就弟子的母亲而言,她在世之时,最不想的,便是弟子搅进皇家,总说天家无情,她那一辈子便是走错一步,结果步步皆错,是以,她让弟子起誓,若不是被逼到了绝望之境,不可与皇族之人有瓜葛。”
似乎说起母亲,楼逆便格外的脆弱,他低头,将额靠在凤酌肩上,蹭了蹭,带出无辜的可怜来。
凤酌心下一软,她不自觉抬手摸了摸他右眼睑的小黑痣,“你母亲,是对的……”
楼逆似乎想起了什么,心头开怀几分,扬头骄傲的道,“那是自然,小师父不知,弟子母亲会好多新奇的玩意,很小的时候她教弟子记数,说是那种西夷的写法,用来记账很是简单。”
说着,他随意蘸了茶盏中的凉水,在案几上写出几个模样古怪的字形来,并道,“这是一,二,三……”
凤酌也起了几分的兴趣,然而她还记挂着龙脉之事,漫不经心地听楼逆说起他母亲之事,边想到了上辈子的事。
她虽不知龙头玉脉和龙脉是否是一回事,可照楼逆的说法,与古籍上记载的龙头玉脉,非常相似,且她更是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上辈子凤修玉费尽手段想从她这得到的玉脉,在最后她咬舌自尽之际,是悄然将龙头玉脉的信儿给了楼逆的。
就在他放她出密室,并塞给她剑,后刺入自己身体,佯装不敌之际,她与他假意交手,擦肩靠近之时,她便将玉脉所在之地告之,那时她想着,即便是死也不会便宜凤修玉和凤宁清两人,故而一怒之下,便将此物送了做人情。
再后来的事,她便不晓得了。
可如若嫿峥所言是对的,那么最后徒弟会荣登大位,这又与龙脉所诉是相符的,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这样想,上辈子的楼逆得了她送予的龙头玉脉,后气运加身,乃至得了整个江山,成就九五之尊。
这种与人做嫁衣的感觉如此微妙,叫凤酌对自家徒弟的运道又刮目相看了几分,从最开始的龙溪子玉玉脉,到平洲的玉雕相斗,这一步步的,都像是无形之中有某种牵引,就说她上辈子,乃是从徒弟发现的龙溪那边得了玉母,食之后,才能发现后来的龙头玉脉,可忙活一场,天大的好处却落到了徒弟的身上,叫人忍不住心酸无比,就像是她是杂技中的丑角,专给其他角陪衬一般。
她幽幽地看了毫无所觉得徒弟一眼,满心得哀怨,总觉得自己好似洞悉了前世今生的真相。
这样浓烈的哀怨气息,叫楼逆莫名发憷,他瞧了瞧凤酌,拉起再是柔和不过的笑脸,腆着脸问道,“小师父,这又是怎的了?”
凤酌呼出浊气,从椅子上起身,理了理裙裾,后无比优雅地抬脚,猛地在不知所谓的徒弟身上狠踩几下,如此稍稍解恨之后才道,“为师知龙脉之地,待三月初春,便找借口与你去寻。”
楼逆怔忡地望着凤酌,好半天反应不过来,连身上得脚印也不在意,一股脑的爬起来,就问道,“当真?”
凤酌斜眼看他,冷哼几声。
她也算是想明白了,既然徒弟想成大业,且那龙头玉脉总归会落到他手里,她又何必在遮掩,早早去寻了,正大光明地给徒弟,做个好师长,还能让徒弟感激涕零不是,也省的她再次怀璧其罪,其实想想,估摸也只有徒弟那种狡诈的性子才能守得住如此重宝,不必落的像她一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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