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还带丝缕凉气,凤酌拉着凤缺,几个起跃,便出现在矿山高处,俯视一看,就见开阳邹知县正坐在高头大马上,正有穿着布衣带刀的衙差进进出出坑洞,却是公然明抢原石,且不论坑洞是否坍塌。
如此强盗行径,让凤酌大怒,她带着凤缺俯冲而下,衣袂翩然间,像是只灵活的大鸟。
邹知县,只觉耳边劲风拂面,他眼瞳骤然一缩,凤酌就到了他面前,并脚尖一点一踏,正踹在他胸口,将人踢下马背。
115、此大难之后
凤酌那一脚,用了七八成的力气,当即就让邹知县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并口吐出血。
正在搬原石。穿着布衣的衙差一愣,后齐齐扔了原石,抽刀就朝凤酌砍杀过来,凤酌勾起嘴角,冷笑一声,反手一推,将凤缺送至身后安全的角落,回头道了句,“长老,小心了。”
凤缺冷着脸点头,处于这样刀光剑影的危险之中,他连头发丝都没乱一丝,一身气度斐然,出尘若仙。
凤酌一拳破之,那等衙差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她三两下将人悉数打到。后一脚踏邹知县胸口,将正要爬起来的他又踩到地上,“尔这等品行败坏之徒,也配为官?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琉璃眼瞳半敛着,满是讥诮和蔑视,端的是在看蝼蚁一般。
邹知县喘了口气,挣扎了几下,爬起来不得。只得双手扣住她脚踝,恶声恶气的道,“辱打朝廷命官。凤家之人当真是嚣张跋扈,你若就此放开。本官自不追究……”
然,他话还没说完,凤酌脚尖用力,踩的他痛呼一声。
“我凤家嚣张跋扈,你又当如何?”凤缺清冷的声音响起,他缓缓踱步过来,分明处于乱世土屑,却仍高洁优雅,“邹大人贪婪小人在先,倒成我凤家无理了?”
邹大人脸涨的通红,他眼底有阴沉流泻而出,盯着凤缺,便生怨毒。
凤缺停在两丈远的地儿,他双手背剪身后,“凤某原本以为,邹大人开阳一别。自是明了凤某的态度,不想邹大人依然铤而走险,公然抢夺我凤家之物,此行径,与强盗何异?”
邹大人不说话,应当说是,凤酌脚下力气大,让他有话都说不出来。
“我凤家虽只是安城小小的玉石之家,但邹大人如逼的狠了,凤某也不是怕生事的,使点银子,自有手段让邹大人乌纱不……”
凤缺这话未完,斜刺里,就有一衙差爬了起来,猛地冲将过去,拖着他就往背后的坑洞里跑。
浅色琉璃瞳骤然紧缩,凤酌冷哼一声,心头当真起了杀意,她脚下无情,狠狠一踏邹大人,将之踩成重伤,后一个旋身,裙裾飞舞如蝶的就追了上去。
凤缺当机立断,抬手就取了髻上白玉簪,狠狠地扎进那衙差脖颈利害之处。
那衙差一个趔趄,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凤缺抛了出去,也不知是怎的,凤缺撞到坑洞壁上,那洞壁竟松散的垮塌下来,随之他人跟着一起陷落。
“长老!”凤酌大喊了声,顾不得那么多,飞身而起,堪堪拉住凤缺手,两人如同落羽一般轻飘飘地随着土块下陷,并很快就再看不见两人身影。
半刻钟后,邹大人被人搀扶着进来,他瞧着垮塌的坑洞,无数的土层将坑洞堵得死死的,这才狰狞地笑出声来,“当真以为我邹某就是好惹的,但叫你两人死无葬生之地!”
边上有衙差附和着应道,“大人神机妙算,早便备下陷阱,让凤家人上勾,如此等咱们搬完原石,远在安城的凤家人还什么都不晓得。”
听闻这话,邹大人面色微微发沉,他死死盯着毫无动静的坑洞,良久之后道,“将曾二狗处理掉。”
当下,就有衙差唱喏了声。
邹大人慢慢走出坑洞,看着天光大亮的东方,命人将偷采出来的原石都装好,分几次运送下山,只等来日寻了合适的下家,将之尽数卖出去,那便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却说凤酌拉着凤缺,两人被埋坑洞之下,也幸的她动作利落,再被土块掩埋之前,寻到块大石,一拳头砸出个狭小的空间,两人挤着藏进去,如此才堪堪撑出个小之又小的空隙来。
待上头的没了动静,凤酌小心地挪动了下身子,她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是坐在凤缺怀里,不过眼下形势所迫,她也没想太多,转头就对凤缺小声的道,“长老,可有伤着?”
她还记挂着凤缺不会拳脚,且自来经脉不若常人。
凤缺不敢动一下,感受到怀里软糯的小姑娘身子,鼻端清晰地嗅到幽幽发香,幸的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这才免除了耳根稍稍发烫的尴尬。估住吐圾。
“我无碍,”冷冰似雪霜的嗓音在幽闭的缝隙中响起,凤缺顿了顿又道,“你跟着跳下来作甚?若你在上头,还可想法子救我,如今,你我二人皆被埋于此,怕是出去艰难……”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可谁都晓得处境不好。
凤酌向来心思都不多,她伸手摸了摸前头,似乎在确定什么,边道,“长老不会拳脚,若你一人摔下来,多半是要被严严实实地活埋起来,等不等的到三儿来救你都难说。”
摸着眼前的土松软得很,凤酌试着捏起拳头,使了三分的力砸了砸,土屑簌簌而落,那空隙竟大了一丝。
“且,未必三儿此时就不能带长老逃出生天。”她说完这话,琉璃眼瞳之中就爆发出绝亮的光彩来,在黑暗之中,犹如璀璨晨星,叫人莫名就生出希望来。
凤缺感觉到凤酌挪离了,他这才动了动酸麻的腿,拿手里的白玉簪,三两下将散发绾起来,竟轻似软羽地笑了声,“我便等着你带我出去。”
凤酌已经在同一位置连砸好几下,后又在周围使手刨,“这个坑洞垮塌的古怪……”
“自然古怪,”凤缺也挨过来帮忙,寻着凤酌挖过的地方,一下一下地刨着,这会倒也不在意那多脏污,“那狗官心大,竟罔顾人命,也难怪半年之前,家主就对独山这边的玉矿有所怀疑,本是个矿体足的,不想最近采的原石越发的少了,还尽数是玉质低劣的,哪知曾二狗那般大胆到与官勾结。”
凤酌摩挲到个菱角尖锐的长条石块,拿手里掂了掂觉得好使,这才将之递给凤缺用,省的土刨多了伤了那双金贵的手。
“早知如此,一到独山,当先就该杀了曾二狗,然后再对付开阳狗官。”凤酌说的杀气斐然,其实从始至终,她还真这么想的,之所以没提,是想着事事以长老为先。
“是家主的意思,”凤缺并不用那有菱角的石块,他推还给凤酌,“家主曾有吩咐,独山这边纵使杀了一个曾二狗,可只要邹大人在,便会有第二个曾二狗,所以此次是想连邹大人一并给端了。”
凤酌抿了抿唇,没好气的道,“眼下,是咱们被人给一锅端了。”
闻言,凤缺动作一顿,恰好凤酌挥手挖了过来,不宽的空隙中,谁也看不见谁,可那手就是蓦地碰到了一起,凤酌不察,还一把抓住了那五根修长匀称的手指头。
就那么一触而分,却像是电光火石,一霎照亮凤缺混混沌沌的脑海,叫他那以往只知玉雕的脑子,像是盘古初开,有暖人的光亮洒落而下,就让他整个人生出陌生而奇妙的轻松来。
他偏头看凤酌,尽管依然看的不甚清楚,可他总能凭着那点极近的距离,想象出凤酌此刻的模样。
“是我连累三儿了。”他不自觉轻声道。
凤酌早再自然不过地放开了他的手,听了这话她摆了摆手,想起彼此都看不见,这才应声道,“长老勿须如此,三儿说过会孝顺你的,自然就不会将你一人置于危险之中。”
分明是比自己还小十来岁的姑娘,都没及笄,却反过来要回护他,这让凤缺顿觉诡异,可偏生心头又觉得十分熨帖,觉眼前的姑娘,果然是哪里都好,才致这般可心。
空隙越发的宽了,凤酌捻了捻土屑,后转了个方向,才复又开始挖,中途她已经捡了第二块有菱角的石头,如此与凤缺两人,一手执一块,挖掘起来倒也十分利落。
如此重复不断的挖,好在那土非常松软,并不多费力气,饶是如此,不知多少时辰过去后,就是凤酌这样有内力在身的,也觉双臂开始发软,跟勿论凤缺了。
纵使他为男儿,可总归是不会拳脚的,加之又滴水未进,空腹饥饿,倒是让人暴躁。
至少,本就耐心不多的凤酌,心头是暴躁无比的,然这气劲也不能朝着凤缺发,她只得将所有的愤懑都使到手上,挖掘的越发用心。
当挖到湿润的土层后,甚至还有水珠溅落,凤酌欣喜的从袖子里摸出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攒水打湿了,送至不甚有力气的凤缺面前,“长老,润润唇。”
干涸到起皮的湿凉,让凤缺一震,他虚虚睁开眼,适应了黑暗之后,倒能瞧出点凤酌的眉目神色。
他反手将那帕子按到凤酌的唇上,淡淡的道,“你用,我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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