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屿筝望着桌上的茶盏,低声沉‘吟’。
芷宛走上前去,垂首轻应:“已经离开了……”
片刻之后,芷宛才听到屿筝低语:“这样也好……”说罢,屿筝缓缓起身,看向芷宛道:“起风了,回屋吧……”
芷宛方上前将屿筝搀扶,却听得雪狼低吼一声,朝着她身后扑了过去,随即,便是一声翱。大惊之下,芷宛慌忙转头看去,但见慕容灵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拿着木棍,竟朝着雪狼重重击去。
雪狼被慕容灵手中木棍猝不及防地击中,痛叫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便躺在远处动弹不得。
芷宛被慕容灵那凶煞的模样吓到,登时将屿筝周护在身后,厉声高叫:“来人!快来人!”
自慕容灵疯了之后,因得容若尽心医治,她虽是疯癫,却也不曾再有过这般暴躁的举动,这突然癫狂,让屿筝手足无措,只是下意识护住腹部,急急朝后退去。
然而慕容灵冲上来,扬起手中的木棍重重击在了芷宛的头部,芷宛的额上顿时血流不止,被打的晕乎乎地芷宛脚步踉跄,不慎摔倒在地。只见慕容灵趁着这个时机,径直扑向屿筝。
就在芷宛挣扎着拽住慕容灵的衣角时,却见扑到屿筝怀中的慕容灵竟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愤愤丢弃手中的木棍,紧紧搂着屿筝便放声大哭起来:“阿娘!阿娘!灵儿打跑这些坏人,阿娘就带灵儿走,好不好?好不好?”
屿筝在惊吓中回过神来,僵硬地伸出手去,轻抚着慕容灵的背脊安抚:“灵儿乖,阿娘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一声厉喝在廊下响起。屿筝一声冷汗地抬头看去,但见拓跋阑带着几人穿过廊下急急行来。
慕容灵见状,急忙躲在了屿筝的身后:“阿娘,灵儿怕……”
拓跋阑大步行至屿筝身前,莫那娄则急忙上前搀扶起芷宛,低声询问。
“这是怎么回事?!”拓跋阑复又说道:“容若人呢?她怎么会跑来此处?你有没有受伤?”
屿筝看着战战兢兢蜷缩在自己身后的慕容灵,缓缓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大汗这样,怕是要吓到可敦了……”
拓跋阑伸出手,将躲藏在屿筝身后的慕容灵轻拽出来,柔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叫你乖乖待在屋中么?”
只见慕容灵怔怔望着拓跋阑半晌,竟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阑……”
一声轻唤,让拓跋阑和屿筝都大吃一惊。拓跋阑更是伸手捏住了慕容灵的肩膀,惊道:“灵儿!”
“阑……”慕容灵清浅一笑,脸上是屿筝从未见过的温婉之‘色’,她那样深情地注视着拓跋阑,竟让一旁瞧着的屿筝心中渐渐生出酸涩之感来。
屿筝缓缓朝后退去几步,便见慕容灵摩挲着拓跋阑的脸颊,抬头凝望着他,在拓跋阑满是惊讶地注视中缓缓开口:“阑……无论是哪里,我都会陪着你去。且不说是上京,即便是火海地狱,我慕容灵也绝不会眨一下眼……阑,让我留在你身边……”
慕容灵此话一出,更是让众人一惊。本以为她认出了拓跋阑,却不料记忆仍旧停留在追随他入京的时候。虽说已隔了许多年岁,可屿筝却清楚地看到,从拓跋阑眼中瞬息涌起的暗流。
是啊!无论如何,是眼前这‘女’子伴他走过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他们如履薄冰、命悬一线地在宫中挣扎求存。那是屿筝不可能企及的过往,也是她无法替代的陪伴……纵使拓跋阑不能爱她,但这一段岁月过往留给他的,也并非是能浅浅描述的过往。从他眼中的悸动,屿筝便瞧得出,若说对眼前的‘女’子没有丝毫的情,是绝无可能的事……
院中众人静默,只剩下芷宛因为疼痛吸着凉气的声音和雪狼低低的翱。屿筝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二人身上移开,便‘欲’转身回屋。却在行过桃树的一瞬,惊觉一阵剧痛从腹部窜过。
神情虚浮间,她急急伸手扶住树干,然而腹中的疼痛却似巨‘浪’一般袭来,且一次比一次更加剧烈。难以压抑的痛‘吟’从她的口中传出,她扶着树干缓缓瘫坐下去。
一旁的芷宛顾不得额上还未止住血的伤口,急声唤着“主子”便扑上前去。
拓跋阑见状,急忙将慕容灵推到莫那娄身旁,便急急朝着屿筝奔过去。然而却见屿筝的水‘色’裙衫下摆已渐渐被血迹浸染。
伴随着芷宛的尖叫,拓跋阑的声音急促回响着:“容若!太医!快!快传太医!”
说罢,拓跋阑拦腰抱起屿筝,便匆忙行入屋中,院内顿时‘乱’作一团。众人各自奔走,急声传唤:“快传太医!宸妃要临盆了!”
半个时辰后,拓跋阑焦灼地在屋外徘徊。屋内,是屿筝一声声地痛苦呻‘吟’。他不停地来回踱步,心中竟似是被猫抓一般难受。而此时的慕容灵在短暂的清醒之中,又成了孩子般的模样,她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手中摆‘弄’着‘花’枝,仰头看向拓跋阑,神情天真地问道:“阿爹,阿娘到底怎么了?”
拓跋阑望着慕容灵,心中五味杂陈,他顿了顿脚步,继而在慕容灵身旁蹲下来,轻抚着慕容灵乌黑的长发,低声道:“阿娘她没事……”
“可是灵儿听到阿娘在哭……”慕容灵说着,将手中的‘花’枝握紧了些许,神‘色’中满是感同身受的痛楚。
“阿娘是在生小宝宝……会没事的……”虽然拓跋阑知道这对话是多么的荒唐离奇,可是似乎只有这样说着,才能安慰自己,才能抵消心中可能会失去那个人的惊惧之意……
雁悲声声江浸月(二十一)
“小宝宝?”慕容灵天真地抬起头看向拓跋阑,难过之色渐已消减:“是和灵儿一般模样的小宝宝么?”
拓跋阑看着慕容灵纯真的模样,心里泛起一丝酸涩,他伸出手去,轻抚着慕容灵的脸颊,疼惜地说道:“是……是和你一样可爱的小宝宝……”
一个灿烂的笑容在慕容灵的脸上绽开,然而拓跋阑的神情却愈发沉重。屋内屿筝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叫传来,他的心亦如乱麻团缠,揪在一处。
候在殿外的人见大汗这般模样,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纷纷低垂着头,也为宸妃捏着一把冷汗。且不说这女子初入云胡时被弈天师断做是会带来灭顶之灾的不祥之人,这许久的相处中,宸妃的温婉和善却是他们有目共睹的。况且在遭受雪灾之时,宸妃腹中这孩子是带来希望的祥瑞之兆,无论如何,他们都暗自祈祷着宸妃和孩子安然无恙……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拓跋阑觉得自己都神情恍惚之时,殿内屿筝的声音却越来越小,继而一声响亮的啼哭响彻整个大殿。
拓跋阑神色为之一振,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入殿去。殿门开启,却是容若神情疲惫地行出,十分恭顺地将他拦挡在了殿门外。
“怎么样了?”拓跋阑难以克制心中的焦灼,急声问道。
容若微微欠身:“恭贺大汗,是个小王子呢……”
“屿筝呢?!屿筝如何?”拓跋阑并未因这个喜讯而舒展眉头,他更担心的是屿筝的安危。
“宸妃一切安好,只是疲惫至极,已经昏睡了过去……”容若应着,继而跪倒在地:“容若无能,未能遵大汗嘱咐看护好可敦,致使宸妃受了这般惊吓,请大汗责罚!”
拓跋阑看着容若半晌,嘴角忽然牵起一丝笑意:“宸妃安然无恙,你也算是功过相抵了……起来吧!”
“谢大汗……”容若轻应起身,此时殿门开启,芷宛脸色略有些苍白的行出,在看到拓跋阑的时候欠身一礼:“殿内已清置妥当,大汗可以去看看主子了……”
话语未落,拓跋阑已是大步迈进了殿内,声音飘散间不忘嘱咐容若:“且先瞧瞧她额上的伤……”
容若这才注意到芷宛的额发早已被鲜血浸染,然而二人方才的心思都尽数在屿筝身上,忽略了这件事……
却说拓跋阑迫不及待入得殿内,便急急行至床榻旁,轻然握起屿筝的手,望着她熟睡的面容,抬手温柔挽过她鬓角被汗水浸湿的碎发。
“大汗……瞧瞧小王子吧……很是生龙活虎呢!年长的侍婢将襁褓中的婴儿递了过来。
拓跋阑伸手接过婴孩,却见他并未哭闹,只是闭着眼睛在襁褓中不安地扭动着他的小脑袋。乌黑的胎发软绵绵地贴在他小小的脑袋上,愈发衬托出他白皙的皮肤来。那一张与屿筝十分相似的粉嫩小嘴,正轻啧着,不住地用口水吐着泡泡。
注视着怀中这个小小的生命,拓跋阑突然觉得整个心都柔软起来。即便这孩子并非是他的骨肉,可怀抱着这孩子的时候,拓跋阑却也生出一丝为人之父的责任和疼惜来。
“大汗……”屿筝已经嘶哑的声音低低响起。
拓跋阑急忙将襁褓递给侍婢,转而握住了屿筝的手:“我在这儿……”说着,拓跋阑转头示意侍婢将孩子抱至屿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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