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说,慕容灵才察觉到左臂传来一阵灼烧的疼痛感。在狭小的石缝中缓缓抬起手臂,惊见左臂已被砾石划破,伤口正密密朝外渗着血迹。
见此情形,拓拔雄眉头一皱,瓮声道:“还伤到了哪里?”
“许是没有了……”慕容灵不以为然地看了看手臂的伤口。这点疼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从高处坠落,醒来的那一瞬,她以为见到的,会是大汗的面容。阑……有多久不曾这样唤过他,他高高在上,他清冷盛然,而自己只能仰望着他,轻唤一声:大汗。
如今的慕容灵,反而更怀念在上京的那些日子。虽然那是大汗身为质子,且日子过得缓慢而煎熬。可是那个时候,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也只有那时,她才能清楚地察觉到,拓跋阑与她是如此的接近,近到可心意相通……
见慕容灵微微侧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无端的怒火从拓拔雄的心中翻涌,他猛然抓紧慕容灵的肩头,俯身直视着她:“胡闹什么?!你以为从望月川坠落,便能叫他心系于你?且不说你坠谷时,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你身上。即便是眼睁睁瞧着,若是有什么闪失,便是万劫不复!慕容灵,我尚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子,怎么越是到了此时,越是糊涂!”
这话让慕容灵恼羞不已,她一把推搡开拓拔雄,也不顾拓拔雄重重撞在身后的石壁上。转而奋力用手刨开封在石缝处的积雪,便要冲出去。
拓拔雄急忙上前,将慕容灵拦住,厉声喝道:“你疯了么!这样只会让积雪都涌进来,你若想即刻殒命此处,便继续挖吧!如此一来,陪在大汗身边的只会是她了!”
仿佛是惊雷一般,慕容灵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双手慢慢在雪中收紧,刺骨的冰凉袭来,她竟是难以克制地低泣起来。
一口凉气沁入拓拔雄的心脾,他迟疑许久,终是挪了挪步伐,将慕容灵轻然揽在了怀中。像是安抚着孩童一般,他轻然抚摸着慕容灵的发,那上面沾满了细碎的雪粒,显得冰凉异常。
而慕容灵也没有再挣脱,只是倚在他的肩上放声大哭起来。这许多年来的委曲求全、无能为力,都尽在此刻随着泪水肆意流淌。
冰凉的气息混合着慕容灵身上清浅的香气,拓拔雄用力拥紧慕容灵。眉头拧成川字,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而在慕容灵耳边低语:“不如……跟我走吧……”
慕容灵猛然止了哭泣,推开拓拔雄,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拓拔雄看着慕容灵泪眼凄迷,双唇亦是被冻得青紫,心中满是疼惜。那若有似无的痛,从他的心扉缓慢蔓延开来。心神一动,他竟是不计后果地朝着慕容灵的唇上吻了下去。
微凉相触的一瞬,慕容灵早已忘了有所反应。面前那男子,郑重而绵长的吻缓缓落下,犹如他此时环绕着自己那温暖的双臂,将她轻柔包裹,让她忘记了一切……从他的唇瓣传来的疼惜和珍视,轻柔洒落……
直到拓拔雄不舍地离开慕容灵的唇瓣,结束了这个看似绵长实则短暂的轻吻。慕容灵才怒睁着一双杏眼,厉声大喝:“拓拔雄!混蛋!”
然而慕容灵扬起的手,却未能落在拓拔雄的脸上。反而被拓拔雄伸手禁锢住手腕。只见他默然注视着慕容灵,许久之后,才带着一丝回忆的意味轻然说道:“那是我第一次见你,云胡的草原上,还很小的你穿着一袭绯红裙罗,追赶着一只小羊,轻笑着跑向王帐……也许就在那时,我暗暗告诉自己,等我长大,承继汗位,一定要娶你做我的妻子,成为云胡的可敦……灵儿,你该知道,我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这汗位无论是我还是阑来承袭,也都尚可。但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他……如果能让你永远保有那日初见你时的笑靥,没有汗位又如何?”
慕容灵睁大双眼,听着拓拔雄娓娓道来。在她的心里,眼前这男子,是云胡的王爷,阑的兄长,亦是她的兄长。她从未想过,这个她总以为城府颇深的男子,竟会藏了这样的心思……
“你……有什么企图?难道是为了汗位?”慕容灵不敢相信这一切,用力的手掌徒然松下了劲,冲口而出的却是对拓拔雄一贯的质疑。
“汗位?”拓跋雄眸光一闪,唇角又浮现一贯的浅笑:“我若当真在意,你以为就凭阑,便能从我的手中夺走汗位吗?我说过,我只想看到你的笑。如果他不能给你,那我便要带你走!你……可愿意?”
慕容灵怔怔望着拓拔雄,随即缓慢却坚定地摇摇头:“不!我不会离他而去。这一生,我爱着的,只会是他!”
一丝苦涩从拓拔雄的眸中蔓延开来,唇角的笑意也带了几分自嘲:“是啊,我早该明白!”
话语落定,但见拓拔雄从腰封中取出一支冷烟火,随即朝着头顶狭长的缝隙打去。只听得一声轻响之后,冷烟火窜出石壁缝隙,在天空中轰然炸裂。随即他便双手抱在身前,闭目倚在石壁上,冷声道:“等等吧,很快会有人来……”
说完这些,拓拔雄便似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慕容灵,他沉默着合目而歇,静静等待着。然而慕容灵却看着他那张与拓跋阑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察觉到唇边漫过的灼热……
半晌之后,杂乱的声音从远至近,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继而莫那娄的声音便响起:“大汗!此处有石缝!冷烟火是从这里打出来的!”
慕容灵一个激灵,便急急朝着石缝大声叫道:“来人!来人!”
很快,堆在石缝前的积雪便被众人清理干净。当白光闯入慕容灵眼中的一霎,她便径直朝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扑了过去:“阑……”
拓跋阑将慕容灵拥在怀中,柔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他的视线越过慕容灵的头顶,看向石缝之中,但见兄长倚在石壁上,双目轻合,一动不动。
莫那娄见状,急忙挤入石缝中轻唤:“王爷!王爷!”却不见拓拔雄有所动静。待他看清王爷冻得青紫的脸颊,声音都变了调:“王爷!”
曾是惊鸿照影来 曾是惊鸿照影来(三十四)
听到莫那娄的叫声,慕容灵急忙回过头去,但见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拓跋雄从石缝中搀扶出来,一侧的容若冷着眉眼便上前查看,随即转身道:“回大汗,王爷从高崖上坠入崩雪,伤及脏腑,又遭冷寒侵体,要尽快送回王帐医治……”
直到王爷被众人从石缝中救出,慕容灵才察觉到,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而那件墨狐皮袄竟然披在自己的身上。慕容灵怔在原地,抚摸着身上温软的狐皮袄,那里似乎还余留着拓跋雄的体温。内心似有什么被轻然触动……
兰珠拨开众人,急急扑到慕容灵身前:“可敦!您没事吧?可有伤到哪儿?!”慕容灵缓缓摇摇头,目光追随着被抬离的拓跋雄,心不在焉地轻应了一声。
不料兰珠轻触她左臂时,慕容灵却轻叫一声,兰珠急忙挽起慕容灵的衣袖,但见慕容灵左臂上,被山石划出的伤口,正在朝外渗着血迹。
“可敦!”兰珠惊叫。拓跋阑亦是注意到了慕容灵的左臂,他皱着眉头,带着几分询问之意,目光轻然落定在慕容灵的身上:“你受伤了!快随容若一并回去医治!”
慕容灵尚未从方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仍是神思恍惚的站在那里。见此情形,兰珠急忙跪在拓跋阑面前道:“大汗!可敦受了如此大的惊吓,皆是因得宸妃所为。难道大汗要眼见着宸妃依仗着大汗的宠爱,而伤到可敦吗?”
“放肆!”拓跋阑怒喝一声:“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责宸妃!”
不料兰珠非但毫不惊惧,而是微微颔首,凛然应道:“可敦是兰珠的主子,兰珠只知道,想要谋害可敦的人!必要先踏过兰珠的尸首!”
“当真是牙尖嘴利!”拓跋阑微微眯起眼,看向兰珠,视线中满是危险的气息:“既然你一心求死,本汗自会成全了你!”
“大汗!如今最要紧的是王爷……”见拓跋阑动了怒,慕容灵急忙上前,拦在他身前,柔声低语:“兰珠也是护主心切,说话口不择言,还望大汗饶恕她这回……”
拓跋阑唇角一动,似是要说什么,却还是强忍着作罢,拂袖转身离去。慕容灵这才看向兰珠低声喝道:“兰珠,你发什么疯?!”
但见兰珠缓缓抬起头,看向慕容灵道:“兰珠不过告诉大汗,可敦方才是被宸妃推下高崖的!”
慕容灵唇瓣轻然一动,神情冷然:“做得好……”说罢,她便缓缓迈开步子,跟在了拓跋阑身后。
那大氅鼓动的背影,此刻落在她的眼中,落在她的心上,却让她觉得如此寒凉……直到这一刻,慕容灵才真正明白,她从未在那个人的心中。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上京皇宫,清韵楼中,那个始终俯首帖耳,卑微的侍婢而已。或许他可以将自己当做朋友,当做知己,但他却从将自己当做心爱之人一般看待……如果注定不能得到他的心,也不会让任何轻易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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