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并不是拓跋阑所忧心的事,他听到帐外有急促的呼喊和嘈杂的人声,他知道,只需静待些时辰,外面定会有人清理了积雪,救他们出去。真正让他的担忧的,是即便在这样巨大的声响中,屿筝仍然没有醒来,她平淡清浅的呼吸扑在面上,神情安详到犹如冰封的美人一般。
拓跋阑双手抵着床榻,用背脊支撑着倾斜的帐壁,以免它再次突然砸落下来。望着怀中仍然一动不动的屿筝,拓跋阑心急如焚,他不断地轻声呼唤着屿筝,试图将她唤醒。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拓跋阑觉得自己双臂发软,背脊亦疼痛不已之时。屿筝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下一刻,她便被拓跋阑近在咫尺的容颜吓了一跳。可随即,屿筝意识到,眼前的境况并非如她所想。只见大帐整个都坍塌了下来,而拓跋阑的背脊只用力扛顶着帐壁的木架。
“大汗!”屿筝惊讶之间,便试图起身去帮他一把,却听得拓跋阑低喝一声:“别动!”
见屿筝怔在那里,旋即拓跋阑的声音又柔和了些许:“昨夜突至暴雪,将大帐压了下来……”
屿筝的神情中满是迷茫:“可为何……”
“一点都不知晓吗?”拓跋阑接过话道:“莫说不知暴雪来袭,即便是今日大帐坍塌,你仍在昏睡……”
屿筝心下一惊,知道自己断断不会睡得这般沉。如果不是拓跋阑此番舍身相救,只怕此时,她早已丢了性命。
望着拓跋阑,屿筝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却惊觉有温热的东西滴落在脸上。抬手拂去,惊见手指间满是浓稠的血。
“大汗!”带着震惊和担忧,屿筝看向眼前的男子。但见他神色中已隐隐见了几分疲惫和虚弱。
“不碍事……”拓拔阑沉声安抚他:“方才肩头蹭破了皮而已……你安心待着便是,我们很快会被……”说到这儿,拓拔阑只觉得一阵晕眩。身子不由朝着屿筝栽去。
屿筝只觉得肩头一痛,拓拔阑的头埋入她的肩窝,没了动静。与此同时,屿筝便听得他身后的椽木传来一声巨响,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揽住拓拔阑的身体,闭紧双眼,等待他们双双被挤压的一瞬。
然而下一刻,屿筝只觉得眼帘前一亮,她猝然睁开眼,便见帐顶已被掀起,莫那娄正拦腰抱着那椽木,奋力支撑。趁此机会,几个人急忙上前,将她和拓跋阑小心翼翼地抬了出去。
因得有拓跋阑的周护,屿筝安然无恙。方一被众人抬出,屿筝便急忙赶到拓跋阑身侧,然而未等她近前,便被慕容灵狠狠推开。只见慕容灵红着一双眼,恶狠狠瞪视着她:“天师所言不假,你当真是个妖魔!若不是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诡异而悄无声息的暴雪袭来。若不是你,大汗又怎会成了这般模样!”
屿筝踉跄着朝后退去,幸而被芷宛搀扶。她怔怔站在那里,望着拓跋阑苍白的面孔,只见他双眼紧闭,唇色微微泛紫。而此时屿筝才看清,拓跋阑的衣衫肩头已被血迹尽数浸染。屿筝抬手拂过自己的脸颊,拓跋阑的血滴落在她的面颊,仿佛一朵灼然盛开的花。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前去,细细查验了一番,便惊声朝着慕容灵道:“回可敦,大汗肩头的伤并无大碍。可大汗他……中了蝎毒!”
慕容灵脚下一软,差点晕了过去:“你说什么?!蝎毒?!怎么会中了蝎毒呢?!”
话音刚落,众人便瞧见那中年男子从拓跋阑的后颈处小心翼翼地捉出一只黑色小巧的蝎子:“果然还在这里!王爷!如何是好?!”
拓拔雄皱眉看着那毒蝎,神色沉冷。就在此时,慕容灵突然冲到屿筝身前,扬手便朝着屿筝落下一个重重的耳光:“是你吧!是那个狗皇帝派你来谋害大汗……”
屿筝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脑中嗡嗡作响,之后慕容灵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此刻她心心念念的,只是躺在那里的男子会不会有事。他这般舍身周护,让屿筝的心中波澜迭起。一想到,他会因得自己有什么闪失,屿筝亦是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慕容灵见屿筝默不作声,便愈发气怒。盛怒之下,她竟然转身抽出莫那娄腰间的佩刀,便朝着屿筝挥去。
就在芷宛和桃音惊叫着上前周护时,慕容灵却觉得腕上一紧,紧握弯刀的手便被牢牢制住。她愤然回头,怒视着拓拔雄,厉声喝道:“放开我!我要杀了她!”
拓拔雄毫不客气地夺下她手中弯刀:“冷静些!你瞧瞧那黑蝎子,是云胡难寻的绝品,宸妃抵达云胡不过几日,怎会寻到这般毒物?!”
慕容灵微微一怔,便听得拓拔雄道:“莫那娄,去把灵图带来!”
“是!”莫那娄应着,便吩咐人去带灵图来。然而不一会儿,手下的士兵便匆匆跑来,急急叫道:“回王爷,灵图他……不……不见了!”
拓拔雄轻啧一声,便看向方才那中年男子道:“你先行替大汗医治,我这便去寻灵图!”
听到这话,慕容灵意识到拓跋阑的伤势严重,她不自知地揪着拓拔雄的衣袖,焦灼不已:“暴雪封原,天师所居之地那般偏僻。平日里便是骑马也要个把时辰。眼下这样厚的雪,马儿也是寸步难行!”
“安心……”拓拔雄轻轻拍了拍慕容灵的手背,望着眼前女子深邃而悲切的眼眸,他的心微微一痛:“只要捉到灵图,我一定会把弈成律带到这里来!”
“不劳王爷大驾了……”拓拔雄话语刚落,却见从士兵身后缓缓行出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方才众人都关切着大汗的伤势,并没有人注意到此人是何时出现,亦或者说,他踪迹隐秘,刻意不让旁人察觉。
只见他左手拎着灵图的衣领,而灵图则是一脸不满却也不敢反抗的模样。嘟着气鼓鼓地一张嘴,不满地看向那黑色斗篷的人:“爷爷你方才没听到吗?王爷言下之意,那毒蝎子是我寻来的。若是王爷因此惩了我,爷爷你可别后悔!”
众人皆知大汗情况危急,偏偏灵图话语之中极尽孩童的顽皮,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上。拓拔雄微微皱眉,上前一步,却见那人将灵图挡在身后,随即取下遮在头上的斗篷。
银白的须发,精神矍铄,双眼如同鹰一般扫视过众人,随即在看向拓拔雄的时候,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怎么?王爷当真觉得是灵图伤了大汗?”
但见拓拔雄缓缓摇摇头,淡淡一笑:“自然不是。但我也知道,天师虽移步至此,可只有捉了灵图这小子,天师方肯露面才是……”
“哦?”弈成律抬手捋了捋银丝长须,笑意未减:“老夫早说过,王爷天资聪颖,是这云胡草原上,最适合继承天师衣钵之人……不如王爷与老夫做个交易如何?王爷拜老夫为师,老夫便替大汗医治伤毒,可好?”
曾是惊鸿照影来 曾是惊鸿照影来(二十八)
弈成律捻着胡须,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注视着拓拔雄。四周一片沉寂,众人皆注视着弈成律和拓拔雄二人。他们知道,身为天师,弈成律向来说一不二,眼下这般情形,他绝无半分玩笑。
慕容灵亦是看向拓拔雄,眼神满是恳求之色。她知道,弈成律醉心于收拓拔雄为徒,以前是碍于他要承继汗位的身份。而现在,拓拔雄只是云胡的王爷,何况此时又有求于弈成律。慕容灵很清楚,这个性格怪僻的老头,绝不会放过这般好的机会。
可同时,慕容灵也十分了解拓拔雄的脾性,他平时最厌恶,便是被人逼迫。越是逼迫他,他越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眼下这二人各自执着,慕容灵怕的是,会耽搁了大汗的伤势。
拓拔雄淡淡扫过慕容灵略显苍白的面颊,自然也读懂了她眼中的担忧。只见他缓缓踱步走向弈成律,众人还未有所反应,便见拓跋雄袖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刀已置于弈成律颈间。
众人都被拓拔雄的举动惊到,弈成律是云胡天师,是侍奉神灵之人,即便拓拔雄贵为王爷,可将匕首置于天师颈间这般大不敬的举动,仍是叫众人十分不安。慕容灵在看到这一幕的刹那,几乎要窒息,一声“王爷”的厉呼也变了声调。
然而拓拔雄并不做理会,只是含着惯有的笑意看向弈成律道:“那如今你是打算医治大汗,还是为大汗殉葬呢?”
“爷爷!”站在弈成律身后的灵图见势便要冲上前去,却被莫那娄扣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拓拔雄的话犹如惊雷炸响平地,一时间,只剩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他们不免暗自惊叹,除了王爷,恐怕无人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
就在众人惶恐之间,却见弈成律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穿透冷雾,直上云霄:“老夫早就说过,王爷更甚一筹!老夫也只能从命不是?”说着他便从斗篷袖笼中取出一个乌黑的药瓶,转而看向身后的灵图吩咐道:“祸是你惹得,这药便由你服侍大汗用下……”
不料灵图梗着脖子,将头撇到一旁,不满道:“斑锦蛇是我放的没错,可咱得说个清楚,这黑蝎却不是我做的。即便是爷爷那里,也只有那么一只药引。宝贝似的看着,我就是想拿也拿不出!况且……”灵图瞥了屿筝一眼道:“我才不会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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