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拓跋阑叹了口气:“况且是这么多……想必不是它们自己进入帐中的吧……”说话间,他轻轻拍了拍屿筝的肩道:“莫怕,这蛇并无毒,也不轻易接近人的居所。既然能同时出现这么多,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我定会查个清楚!”
听到这话,拓拔雄走上前去,拨弄着莫那娄手中的蛇,但见因得天气冷寒,这些蛇也变得懒洋洋。被莫那娄等人捏在手中,竟也懒得一动。拓拔雄看了半晌便道:“依我看来,是有人刻意寻了这些冬眠的蛇放入宸妃帐中。帐内火盆暖热,它们便一一醒了过来。幸而察觉的即使,若不然,要是被咬上一口,虽说无毒,却也甚是麻烦……”
拓跋阑看向侍奉屿筝的阿夏,神情中已带着几分不悦:“宸妃的帐中怎么会出现这些东西?!”
阿夏急忙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应道:“大汗恕罪!方才收拾床榻时,阿夏仔细检查过,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也不知此物到底从何而来……”
“混账!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莫那娄!”拓跋阑厉声喝道,似是要惩罚阿夏,却被屿筝轻然拽住衣袖。
只见屿筝缓缓摇摇头,低声道:“不怪阿夏,若当真有人刻意为之,必是想方设法隐瞒了她。大汗若是惩处阿夏,岂非顺遂了那人心意?”
温婉细语中,拓跋阑的怒气渐渐平息,他只是担忧地看向屿筝:“我还是传人来替你瞧瞧,受了此番惊吓,我只怕……”之后的话,拓跋阑适时止住,没有再说下去,却见屿筝缓缓摇摇头,示意自己安然无恙。屿筝知道,如今能瞒则瞒,若是怀有身孕的消息传出去,即便拓跋阑想保住她,也只怕会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提溜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朝着众人行来。只见那士兵走上前来,将那瘦小的身影朝前一丢,只见那瘦小的身影踉跄着朝前几步,便“扑通”一下栽倒在地。那士兵朝着拓跋阑行礼道:“大汗,方才发现这个孩子鬼鬼祟祟,属下捉住他的时候,发现了这个……”说着,便将手中的一个布袋递给莫那娄。
莫那娄伸手接过,打开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不大的布袋中,密密麻麻盘踞着斑锦蛇,足有十条之多。莫那娄将袋口朝向拓跋阑,拓跋阑的眉头紧皱,便看向伏在脚边的瘦小身影,厉声道:“你受谁的指使,竟敢谋害宸妃!”
只见那瘦小的身影低垂着头,不发一言。身上灰扑扑的棉袍已沾满了雪泥,一双被冻得通红的小手紧握成拳,做出一副无声抗衡的模样来。
见此情形,莫那娄上前便要扳起那孩子的头,众人却听得莫那娄痛叫一声,着实是结结实实被那孩子狠狠咬了一口。莫那娄吸着冷气,甩动着手。便见一侧的拓拔雄大步上前,直接拎着那孩子的衣领,便轻轻松松让他的身体悬空。那孩子拼命踢打,却近不得拓跋雄的身分毫。
然而就在拓拔雄看清那孩子面容的一瞬,却不免也微微愣了一愣:“灵图?”他轻唤一声,便怔在了那里。趁此机会,唤作“灵图”的孩子忽然飞起一脚,重重踢在拓拔雄的腹部,拓拔雄吃痛,不由得松开了手。只见那孩子落地之时,轻然一跃,转而便要逃走,却与拓跋阑撞个满怀。
“灵图,怎么会是你?!”拓跋阑似是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孩子。却见火光下,灵图抬手抹了抹沾满雪泥的小脸,随即指向屿筝道:“妖魔!爷爷说了这女子是妖魔,会给云胡带来大难的!”
“胡言乱语!”拓跋阑厉声一喝,随即拦在屿筝身前,挡下了灵图那仇视的视线。然而他的心中却微微一冷。灵图口中的爷爷不是别人,正是云胡的天师弈成律。他能观星问卦,通天临神。有时弈成律的一句话甚至比他这个大汗说出的话更有威望。在云胡百姓中,弈成律的问卜之言便是神明的指示。
且不说弈成律此言到底是问卜得来,还是他并不赞成与中原和亲之举。但拓跋阑知道,此话一旦从弈成律的口中说出,无疑会给屿筝带来巨大的麻烦。云胡的百姓,或许真的会视屿筝为妖魔祸患,从而设法除掉她……
只见灵图梗着脖子,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我没有胡说,这是爷爷的问卜之言。爷爷说了,汗妃是云胡灾难的开始,她是天上煞星临降,会给云胡带来灭顶之灾!”
一侧的拓拔雄听到此言,便从一个士兵手中接过一条斑锦蛇,缠在臂上盘玩:“所以你才寻了这些蛇来,放在宸妃的帐中?既然你认定了她是妖魔,怎么也该寻些毒物来才是,这区区斑锦蛇又能有什么作用?”他丝毫不在意身为大汗的弟弟投来狠厉的视线,只是带着几分冷酷的笑意,玩味地看着灵图。
灵图因得拓拔雄的话涨红了脸,但仍是不依不饶地分辩:“我从未杀过人!更不可能去杀一个女人!寻了这些斑锦蛇,只是想吓吓她,让她知难而退!”
听着灵图孩子气十足的话语,拓拔雄忍俊不止,但仍是强忍着笑意道:“归根结底,这妖魔你是降不了的。要想成为弈成律那样的天师,只怕你还要再等上几年光景才是……”
虽然灵图对这番话很是不满,可他着实也找不到辩解之词,只得冷哼一声,愤愤别过头去。
拓拔雄淡淡瞥了屿筝一眼,便朝着拓跋阑道:“看来,明日有必要见天师一面了……”
“嗯……”拓跋阑沉声应着,随即吩咐莫那娄:“带灵图去休息,好生看管着他,莫让他再捣乱!”
在灵图不情不愿地挣扎中,莫那娄还是毫不留情地提着他的衣领朝帐中行去。安抚屿筝片刻之后,拓跋阑驱散众人,仍旧陪着屿筝在帐中歇息。然而在阿夏放下帐帘的一瞬,他清晰的看到依旧站在帐外的慕容灵,是以怎样悲切的眼神望着他。心中漫过一丝歉疚之意,却很快被他悄然掩盖……
次日伊始,拓跋阑还在榻上和衣浅睡,却被帐外嘈杂的声音吵醒:“大汗!大汗!您没事吧?”
缓缓睁开眼,看向身侧尚在梦中沉睡的女子,拓跋阑抬起手怜惜地拂过她的鬓角,便皱眉起身,朝着帐外行去,在掀起帐帘的一瞬,他低声斥责莫那娄:“宸妃还在安睡,这么吵嚷做什……”
然而下一刻,他的话语便哽在喉中,但见帐外足足积着齐膝的厚雪。莫那娄气喘吁吁地在帐前站定,他的身后,是好不容易开辟出的一条道路。见拓跋阑出现,莫那娄急声道:“大汗睡得太沉,怎么唤也没有动静。这场雪来的悄无声息,诡异异常……”
拓跋阑心中惊诧,这一夜,自己分明只是浅睡。为何莫那娄却说自己唤不醒?尚在思虑之间,便听得莫那娄急声道:“大汗和宸妃快些出帐吧。这雪厚实,只怕大帐撑不了多久,会有危险!”
莫那娄话音刚落,二人便听得“咔哒”一声轻响,仿佛是支撑大帐的木头断裂之声。霎时间,拓跋阑脸色苍白,急急回转身子,朝着床榻上的屿筝奔去,而莫那娄一声“大汗”的厉呼,也惊动了周围清出行路的众人……
曾是惊鸿照影来 曾是惊鸿照影来(二十七)
厉响突起,还没等莫那娄做出反应,只见宸妃所居的大帐竟然瞬间被积雪压垮。随即莫那娄便感觉被人重重推搡到一侧,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疾呼,莫那娄下意识伸出手去,拽住了从身边掠过的那一抹嫣红。
“可敦!危险!”莫那娄大叫一声,便急急周护着慕容灵朝一侧躲去,但见一根粗壮的椽木应声而断,厚厚的积雪压砸着帐顶落下。莫那娄急忙抬手遮护慕容灵朝后退去,然而慕容灵却拼命挣扎着要冲向帐中。可她一个女子,又怎能敌过壮硕的大汉。情急之下,她忽然转身,将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莫那娄的脸上:“混账!大汗还在帐中!放开我!”
即便脸上火辣辣一般的疼,莫那娄也轻易放手,他看向一侧的兰珠,厉声喝道:“拦着可敦!我去救大汗!”
说着便将慕容灵推搡到了兰珠身边,可慕容灵心急如焚,哪肯乖乖站在原地,扔挣脱了兰珠便要冲去。然而下一刻,她却被一双手紧紧箍住动弹不得。转而看去,只见拓跋雄眸色沉冷地抓住她,看着已经坍塌的大帐,沉声道:“你现在冲过去,不过是碍手碍脚罢了!乖乖待在这里!”
拓跋雄的语气毋容置疑,慕容灵的反抗不由自主地轻了些许。她看向拓跋雄,面色悲戚:“可是……可是大汗他……”
轻柔地安抚落在肩上,拓跋雄带着几分疼惜,轻声安慰:“他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句话,慕容灵不知是相信他笃定的语气,还是被他眸中的坚定所感染,整个人慢慢安静了下来,紧张地注视着莫那娄带领着人手清开积雪和断裂的椽木。她知道,自己此刻能做的,除了等待便是祈祷……
却说拓跋阑在听到那声轻微的断裂响声时,下意识地奔向床榻,在大帐坍塌的一瞬,他将屿筝周护在身下。原本那断裂的椽木会径直砸到他,好在一侧帐壁亦是倾斜过来,支撑住了跌落的椽木。而他和屿筝便被卡在缝隙中,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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