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瞧着云竹,即便她不说,难道哀家就不知道,你以为能瞒着哀家多久?”太后气盛,忍不住厉声斥责。
“母后……”楚珩溪落座,沉声说道:“皇兄信任儿臣,儿臣自要对皇兄尽忠。”
“尽忠……”太后冷笑:“皇帝存心要你性命,你便迟早躲不过这一劫!”
听到这话,云竹自是知趣地退出了大殿,守在门外。殿内只剩下太后与王爷二人,不时传来二人争执的声音。
“母后!”楚珩溪脸色泛红,似是强压着心中怒火。
“怎么?难道哀家说错了?先是昌周征战三年,好不容易回了上京,便要将你打发去北苑。北苑的王府尚未建成,如今却又让你征战云胡!哀家瞧着,皇帝当真是留不得你!”太后亦是情绪激动。
“是儿臣自行请愿,怨不得皇兄!何况此事本是为国尽忠,何来皇兄留不得儿臣之意?”楚珩溪眸色沉冷,眼中泛起一起苦楚:“倘若皇兄当真留不得我,又该拜谁所赐?”
太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身子因为气怒而微微颤抖:“你便是在怪哀家了?好啊!哀家养了一个好儿子!”太后双眼噙泪,走近楚珩溪身前,微微抬头看着她唯一的骨血,唇边渐露森然笑意:“你以为淳佳为何会入宫?又为何屡屡破例进封位至淑妃?皇帝的恩宠?”
冷笑着退回贵妃榻旁,太后端坐榻上恢复了往日高贵的身姿:“若哀家告诉你,淳佳死时亦是完璧之身呢?”
一句话宛如惊雷,震得楚珩溪动弹不得。
然而太后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只继续说道:“溪儿你不是最了解你的皇兄吗?那你倒是说说,依你皇兄这般性子,若是真爱上一个女子,又该如何?”
听闻此言,楚珩溪竟是无言以对,淳儿在宫里那么久,又得盛宠,怎么会……
许是察觉到楚珩溪的动摇,太后继而又道:“没有什么盛宠可言,只因得那是你喜欢的女子,他便要一并夺了去,就连这江山亦是如此!”
“母后不必再说了!”楚珩溪厉声打断太后的话:“儿臣不会相信母后所言!”
“好!你若不信哀家所言,大可寻机去问问皇后。当日此事,皇后亦是知晓。以你与落兰幼时的情谊,她可会骗你?”太后沉沉说罢,便长叹了一口气,闭目不言。
半晌后,她听到楚珩溪拖着踉跄的步伐缓缓行出了玉慈宫。
云竹这才从殿外急急入内,忧心的说道:“太后何必动这么大的怒?奴婢瞧着王爷的脸色都变了……”
太后将手抵在额头,轻揉片刻:“哀家将淳佳的事说予他了……”
听到这话云竹也是微微一怔:“太后是不是心急了些……”
“哀家等了这些年,够久了!如今他既然要我溪儿死,哀家便容不得他活!”太后缓缓抬起头,已是狠厉异常。
云竹见状急急跪了下去:“太后三思,如今云胡许有来犯之势,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怕江山难保……即便日后王爷他……奴婢也担心难以应付……”
“不能再等!”太后果决而断:“在溪儿出征前,此事必要敲定下来,云竹,准备了许久,亦是在此一搏,你可有所觉悟?”
云竹跪在太后面前,直起身子,看向太后,十分坚定的回应道:“奴婢定当誓死追随!”
太后缓缓点头:“哀家果然没有白疼你这些年!”示意云竹起身,太后又轻声叮嘱:“良贵人要仔细盯住了!璃容华虽是个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只可惜肚子太不争气!好在还有良贵人这么个妹妹,竟又能与淳佳扯上几分关系,哀家瞧着皇上宠她宠得紧,似是不同以往。料不准,她才真正是皇帝的软肋,更不必说她腹中那孩子。寻了机会,是该叫她知道淳佳的事了……”
云竹眸中精光一轮,沉声应道:“奴婢遵旨……”
话音刚落,便听得殿外传报:“皇后到……”
但见皇后着了一袭靛青鸾衣缓缓入内,侧身福礼:“臣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点点头,示意皇后起身落座,但听得皇后柔声问道:“太后急着召臣妾来,不知有何要事?”随即她故作疑惑的问道:“臣妾方才瞧见三王爷离去,脸色难看的紧?难道是三王爷惹得太后动气了?”
“哀家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事相求……”太后执了皇后的手,轻抚说道。
皇后微微一顿,只道一声:“太后言重了。”
太后也不理会她的惊诧,只继续说道:“皇上今日封了溪儿为北征大将军,若是云胡有异动,只怕溪儿又要奔赴沙场!”说到这儿,太后眼眶竟也是微微泛红。
见此情形,皇后急忙道:“王爷才从昌周回京没多少时日,怎得又要……”
太后哀叹一声:“哀家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可哀家老了,自然希望孩儿承欢膝下,皇帝自有他的打算和安排,如今哀家却也是拉不下这张脸来去求皇帝,只得寻你来想想法子……”
皇后闻听此言,略略沉吟片刻便道:“或许有更好的北征将才,若是臣妾的父亲向皇上进言,或许能有所转圜……”
太后点点头,轻拍着皇后手背,浅笑道:“还是皇后贴心……明相是有功之臣,又追随先帝多年,他的话,皇上一定会听的……”
皇后温柔一笑:“承蒙太后恩典,能为太后尽一份绵薄之力,是明氏一族的荣幸……”
“唉!”太后闻听轻叹一口气道:“只是哀家疼惜你,在皇上身边这么久,也没有儿女承欢,以色相侍,总是浅短。皇上再怎么疼惜你,依旧挡不住后宫的流言蜚语。终归,孩子才是依靠……”
“太后的话,臣妾铭记在心。只是这些时日皇上政事繁忙,已许久不曾来过清宁宫了……”说着,皇后微微垂首,脸上似是一片失落之色。
“你这孩子啊……终归还是太心软……”太后轻然叹息:“云竹,吩咐御膳房备的点心可做好了?”
“回太后,已经备好了……”云竹轻声应着,便唤了人提了食盒入内,她接过食盒放于太后面前。太后便将食盒轻轻一推,柔声道:“这些都是皇上爱吃的点心,还有一碗解暑的百合绿豆粥。哀家本打算送去南薰殿的书房,既然你来了,就替哀家走这一趟吧……”
皇后温顺垂目,轻然应道:“是……”
见皇后行礼离去,云竹则看向太后道:“太后这个节骨眼上叫皇后去南薰殿有何用意?”
太后拿起桌上的墨玉佛珠在手中捻转:“皇后性子虽是绵软了些,却不傻。你当她为何要对哀家言听计从?想当年先帝在位,明氏一族的兴荣,自是与哀家步步荣升密不可分。她明落兰能嫁于皇帝,如今母仪天下,也是哀家的功劳。哀家有意栽培她,谁知她竟是这般胆小怕事的性子,也不曾诞下皇子公主,倒叫哀家当年的打算全盘落空。如今只能做此用,哀家却还要为她做打算。皇上既不待见她,总是要寻了时机,叫她在皇上跟前侍候着。皇后貌美,哀家不信,皇上能无动于衷。不过是后宫那些个妃嫔们,挡了皇帝的眼罢了……明氏一族在朝中的根基越稳,哀家的胜算就越大……”
听到这儿,云竹唇角绽出一丝笑意:“太后圣明……”
然而太后朝着殿前看去,却忍不住轻声叹息道:“只是若要让她殉葬,终究是可惜了……”
风起云涌生死决(十九)
往南薰殿去的路上,路过一处长廊,皇后便朝着芙沅使了个眼色。芙沅心领神会,瞧着四下无人便将食盒轻轻开启,又从袖中取出锦囊,便见芙沅指尖银针轻舞,一一探入盒中的食物,随即查验了片刻后,便朝着皇后轻然摇了摇头。
收起银针,盖好食盒,芙沅神色无异地跟着皇后朝前行:“皇后娘娘,您怀疑太后她……”
皇后款款朝前行去:“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暗中吩咐下去,日后送到皇上跟前的食膳一并都要验过才行……”
“是……”芙沅轻声应着。
空气中飘来皇后清清淡淡却冰冷的话语:“让明氏一族置万劫不复之地?有本宫在,便是妄想……”
南薰殿中,谨德悄然行入御书房,沉声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但见皇上执了朱红御笔,眼睛只瞧着奏折,头也不抬。
皇后示意芙沅将食盒搁下,见她和谨德退出大殿,皇后这才走到皇上身后替他轻揉着双肩:“皇上朝政繁忙,可也该顾惜龙体才是……”
楚珩沐搁下朱红御笔,靠在椅背上,闭目小憩,随即抬手握住皇后的纤纤素手:“皇后贴心,朕甚欣慰……”
皇后轻不可察的挪动几步,移开手道:“臣妾带了些点心来,皇上用些再批阅折子吧……”
楚珩沐从椅上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正好朕也有些饿了……”
“臣妾来侍奉皇上用膳……”皇后盈盈浅笑着打开食盒,楚珩沐的笑意便冷在了脸上,他搁下筷子,看向皇后那张明媚美艳的脸:“你是来做说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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