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遥羽这话,屿筝自是舒了一口气,早知顾锦玉不是简单来头,既能将遥羽安排入宫,这宫中必定还有其心腹之人,求助于遥羽,终归是无错的。
当遥羽带着一个清瘦的男子回到邀月轩时,屿筝正执了诗书集子恹恹打着盹。芷宛一连轻唤了几声,她才疲乏地睁开了眼,便见有人上前屈身行礼:“微臣李霍给良贵人请安……”
屿筝瞧着眼前清瘦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平并不惹眼,可思及他是顾锦玉安置在宫里的人,也便知他必是十分可靠,故而吩咐了青兰将珐琅嵌珠的盒子递了上来。
青兰递过盒子轻声说道:“小主素日喜香,只是近日里身子不适,却也不知用哪种香料更合适……”
李霍闻听,垂下眼帘沉声应道:“且容微臣先瞧瞧……”
打开盒子,清郁不散的香气在殿中萦绕,李霍微微闭眼,仔细分辨着香料中的气味,片刻之后,他突然睁开眼看向遥羽。遥羽见他神色有恙,便急急凑上前去,李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却见遥羽的神色也带了几分凝重。
屿筝见状,颇有不悦的说道:“有话便说,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李霍没有应话,倒是一侧的遥羽道:“这香可否让李太医带回去仔细分辨?”
“当真有问题?”屿筝直起身子,惊讶问道。
遥羽却缓缓摇摇头道:“尚不能确定,还请贵人宽限几日……”
见李霍与遥羽神色异常,屿筝自是猜出此事非同寻常,可如今既是除了相信遥羽,也没了别的法子。只得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就宽限李太医几日,只是到时莫要随意寻了借口搪塞本主便是……”
遥羽唇角一动,终是忍下,与李霍一并离开了邀月轩。
“小主可是在怀疑什么?”青兰见众人退去,多年前江素问逝去的雪夜重现脑海,她隐隐觉得有什么巨大的隐秘仿佛要被揭开。
屿筝却不答她,只转而问道:“二夫人的母家到底是何情形?”
“小主怎得突然问起二夫人来?”青兰有些诧异,可随即她的脸上浮起一丝尴尬之色:“这事若是说起来,便是拂了老爷的颜面……”青兰颇有些难以启齿:“二夫人她……本是要被卖入官家的舞姬……机缘巧合遇上了老爷,便嫁入白府为妾。可夫人多病,家权旁落,二夫人才有了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小主如今问起二夫人的家世,只怕毫无家世可言……”
屿筝点点头道:“她那般做派,想来也不简单,只是不曾料到是此等出身。可知当年她尚为舞姬时,被卖往何处?”
青兰摇摇头:“这个奴婢便不知了……老爷似是很忌讳此事,不准有人在府里提起,且二夫人气盛,哪有人敢乱嚼舌根?”
青兰应完看向若有所思的屿筝道:“小主突然问起二夫人,难道是怀疑她与宫中有什么关系?”
屿筝胸口隐隐泛起一阵恶心,强压了压后沉声说道:“不过是胡乱猜测罢了……”而青兰却在听到这话之后,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
一时间,邀月轩中一片静谧。就在这时,殿外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叫声,随即帘子被打起,一个身影急匆匆地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屿筝脚边。
屿筝和青兰被吓了好一跳,定睛一瞧,却是侍奉在宜雨阁的穆心越跟前的雪卉。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回话……”屿筝急忙说道。
谁料雪卉却拽了她的裙角,哀求不已:“良贵人快救救我家小主吧!”
闻听此言,屿筝立刻起身,急声道:“你家小主怎么了?”
雪卉抽泣:“小主在御花园里,被蓉嫔……”
还未等雪卉说完,屿筝已匆匆往殿外行去,青兰芷宛急急小跑着跟了上去。
御花园中,蓉嫔坐在椅上,宫婢撑了伞遮住烈日骄阳。但见蓉嫔执了团扇,悠悠轻摇,斜眼瞥向跪在自己身前的穆心越道:“即便是皇上的恩宠,那也是良贵人的,与你何干?一个小小的顺常,以为凭着和良贵人的那点交情,竟也敢踩到本嫔头上来了吗?”
穆心越跪在那里,脸上已是红肿一片,却依旧垂着头,恭顺道了一句:“臣妾不敢……”
“还敢顶嘴?!”蓉嫔厉喝一声:“给我重重的打!叫她长长记性!”
话音未落,穆心越身前的太监已是手起掌落,重重的耳光便甩在了穆心越的脸上。
屿筝只看得血气上涌,厉喝一声:“住手!”便急急走了过去。
那太监一见来者是良贵人,多少有些忌惮,便停了手,站到了一侧。
屿筝上前福礼,强忍着怒气道一声:“臣妾给蓉嫔娘娘请安……”
蓉嫔狠狠瞪视了屿筝一眼,便微微颔首道:“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良贵人……良贵人如今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本嫔可受不起你这般大礼……”
屿筝起身看向蓉嫔道:“娘娘说笑了……若说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自是非娘娘莫属……”
蓉嫔打量着屿筝,见她还是素日里一贯的清雅妆扮,可脸上的笑意却有几分捉摸不透:“几日不见,良贵人这口齿倒是愈发伶俐了。看来太后这玉慈宫果然不同,调教出的良贵人是比先前懂礼数多了……”
屿筝淡淡一笑,似是毫不介意,只问道:“这般暑热的天气,不知心越妹妹做错了何事,竟惹得娘娘如此生气?”
说着屿筝淡淡朝着芷宛瞥去一眼,芷宛心领神会地和雪卉一并上前,将穆心越搀扶起身。
“谁准你起身的!”蓉嫔又是一声厉喝。心惊之下,穆心越的膝盖一阵钻心的疼,双腿一软,差点复又跪倒在地。
却见屿筝款款移步,横拦在穆心越身前道:“娘娘何必这般动怒,心越妹妹既是惹得娘娘生气,如此跪着,娘娘瞧着她,岂不愈加气盛?”
蓉嫔挑眉,带了几分怒意:“看来良贵人今日是非要插手此事?”
屿筝缓缓摇头:“娘娘误会臣妾了……若是心越妹妹有错,娘娘训戒,那是她的福气。可是这御花园毕竟太后和皇上常来之地,若是姐姐训戒心越妹妹被瞧见了,且不说占不占理儿,但就是这毒辣的太阳下,未免要说姐姐太不近人情……”
说着屿筝看向穆心越,佯做气怒的说道:“心越妹妹到底做错了何事,还不快向娘娘请罪?”
穆心越抬头,眼中已满是委屈的泪水:“方才臣妾不小心冲撞了蓉嫔娘娘……踩脏了娘娘的绣鞋……”
屿筝心疼地看着穆心越红肿的脸和唇角的血迹,怒火中烧。转而看向蓉嫔时,眸中冷酷的笑意更甚:“是了,必是你不懂事,该被娘娘责罚!不过……”屿筝话锋一转:“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倒让臣妾想起尚在掖庭时,御花园中初得见娘娘真容,便也被赏了一顿耳光。想来,在御花园施责,是娘娘兴致所在啊……”
“你!”蓉嫔气怒起身,撞到了身侧的宫婢,伞骨从她手中滑落,灼热的阳光兜头而下,蓉嫔微眯起眼,指骨咯咯作响:“良贵人!你好大的胆子!”
屿筝浅然带笑:“怎么?娘娘也要一并责罚臣妾吗?”
一侧的青兰见屿筝话头不对,急声在身后低唤:“小主……”
然而屿筝却似充耳不闻,只朗声说道:“责罚臣妾倒也无妨,只是别怪臣妾没有提醒娘娘……日后皇上怪罪下来,只怕这罪责娘娘承担不起……”
风起云涌生死决(二十一)
蓉嫔见屿筝竟仗着皇上的荣宠,对她出言不逊。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勾起唇角,露出冷然一笑:“承担不起?本嫔今日倒要瞧瞧,有何承担不起!”
说着,蓉嫔重重坐回椅中,面容沉于伞荫之下:“良贵人以下犯上,罚你在此处跪上一个时辰,好好思过!”
屿筝盈盈而立,只浅笑着看向蓉嫔道:“臣妾自问并非有意冒犯娘娘,只是好心提醒娘娘。若这也算得上以下犯上,那臣妾无话可说……娘娘若要惩戒臣妾,臣妾甘心领受,可心越妹妹跪了这么久,娘娘打也打了、骂了骂了,没道理两人一并留在这儿惹得娘娘生气……”
蓉嫔见屿筝丝毫无惊,神色中尽显倨傲,本就气怒。不料,这话语一落,穆心越却是挣脱了雪卉的搀扶急急跪倒在地:“娘娘息怒,都是臣妾的错,与良贵人无关,娘娘要罚,责罚臣妾便是……”
斜眼瞧着跪在面前的穆心越,蓉嫔掩唇冷嗤:“不愧是良贵人的好姐妹,也不枉良贵人从邀月轩匆匆赶来!既然你们姐妹一心,就一并跪在这里领罚便是!”
屿筝闻听,不免有些气急。她想着法儿的叫心越离开,谁知这孩子竟是这般死心眼,自己又跪在了原地。侧头看向穆心越,不免心焦地低声道:“何苦又自讨苦吃?”
却见穆心越仰起脸,面上已是泪痕斑斑:“是妹妹连累了姐姐,不忍姐姐为我受罚……”
蓉嫔冷着一张脸:“这宫里的事本嫔瞧得多了,今日里姐妹情深,明日却恨不能叫她身首异处,本嫔可没兴致在这瞧着你们搭台子唱戏!”见眼前之人仍未有动,蓉嫔的眉眼中皆是怒意:“怎么?良贵人难道还要等着本嫔差人动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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