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竹猗赶来时,书院门前这场血腥事故正火爆进行。他气得满脸通红,既为这些不检点的同胞,也为那些胆大包天的行凶者。自入书院以来,他们与大周学生即便有口角纷争之时,但到底不曾拳脚相加。
打人不打脸,瞧着此时被揍得鼻青眼肿的同胞,高竹猗到底还是舌绽春雷一声厉喝,扑过去这就要救人:“住手!住手!此乃大楚固山王世子殿下,你们安敢如此行凶?大周就是这样对待友邦使者的?”
他不敢显露自己有功夫在身的事实,救起人来难免束手束脚。一个不提防,他也吃了不知是谁的几记暗拳,只好觑着机会,巧妙从混乱中脱身。他可不想为了这些不争气的东西挨打,成天给他们善后,他也很憋屈好不好。
但是眼睁睁瞧着世子挨打也不行,还得找发话施令之人才是。高竹猗急忙扫视四下,终于发现在书院门边怡怡然站着十数人。这些人虽然衣饰普通,气度却不凡。以他的眼力当能分辨出,他们应该出自显贵之家。
心里立刻有了计较,高竹猗疾步上前,瞪着人群最前面的墨衣青年,愤怒指责道:“胆敢指使人殴打友邦使者,却不知这位贵人是否吃得起罪名?!”
呃,金生水瞧着这俊美少年,心道他这是把咱当成主事人了?轻咳一声,他慢吞吞往旁边挪移一小步。人群左右一分,高竹猗便看见这群人身后原来还藏着一名陌生少女。
“啧啧啧,楚国人么?现成放着你这样的绝色不稀罕,你的这些同胞为何要打我的随从的主意?”武令媺嘴角微翘,露出能把人气死的戏谑笑容。
眼前少女有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桃花大眼,但这眼里盛满的却不是小女儿家的小羞涩小腼腆小惊艳,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高竹猗心中微动,觉得这种眼神似曾相识。
“不知尊驾是何许人?还请嘴上留德!小人虽然卑微,却不是能任人轻贱的!”没办法,还得装聋作哑。身为一名书童,他实在不应该知道太多事情。高竹猗在族中艰难生活,早就修炼出了逢场作戏神功。他的这句问话,神情既惶恐,又有几分被羞辱后的委屈。
装,继续装!高竹猗这般惺惺作态,武令媺对他的身份又多了几分把握。对于一位曾经自虐式苦读过诸多表演大师著作、对着电视电脑屏幕细心揣测过他们演出的精英级猎头,狐狸眼美少年的演技在她看来还稍显稚嫩。
当然,骗过其余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譬如说此时又从学海巷路口出现的大群学生。还离得老远,就有人大呼小叫,十分之关心高竹猗是否被人欺负了。还有人指使自己的下人去救援被狂殴不止的楚国纨绔。
说实话也不怪这几名少年男女,武令媺被内卫和宫人们护卫在正中央,她个头矮,外人根本看不见她。不过这些人奔至群殴现场,马上有人认出时刻不离玉松公主身边的金生水,立时吓得双膝战战,差点软倒在地,再不敢接近,急忙喝止去给楚人帮忙的下人。
真是群花痴,看见漂亮男人就连祖宗姓什么都忘了!武令媺心头火起,下令道:“把他们带过来。”内卫们便有如掐小鸡也似拎着楚国纨绔子扔到了她面前。
高竹猗原本还寄希望于这些他在书院接交下的所谓朋友,此时见他们惊恐万状的模样,这颗心便缓缓下沉。他知道,面前这位主儿恐怕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权贵子弟。就从她的随从的身手来看,她的出身也必定极其高贵。
“言词倒是掷地有声,颇有几分风骨。你是何人?”武令媺漫不经心乜斜着高竹猗,指着堆成人山的楚国人,“你刚才说这群露出猪哥模样当街调戏大周子民的人里有楚国质子?莫非楚国无人,竟派这样的东西出来丢人现眼?!”
就知道是这样!高竹猗心里叫苦不迭。周国尚武,男儿极具英武风范,与楚国和晋国男人截然不同。这段时间以来,因周国皇帝病重,固山王世子渐渐没有刚到来时那么老实。他经常醉酒、流连花丛不说,还故态复萌男女通吃起来,尤其喜欢骚扰那些英气勃勃的少年郎。
就为了给这群不争气的同胞抹干净首尾,高竹猗不知品尝了多少难以言说的心酸经历,比起他在族中的日子都要艰辛许多。他有时候在心里发狠,干脆把这些混帐东西都灭了算了。但他只能想想而已。L
☆、第八章 长恭,长恭(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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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远离故土,有什么委屈都得梗着脖子自己往下咽。反正高竹猗在知道了前来周国游学的人选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之后,已然做好了艰难行事的心理准备。不管这究竟是朝廷的意思,还是君家那个老不死给他出的难题,他只有接下,不能退缩。
深深躬身给武令媺行礼,高竹猗极其恳切地说:“回禀贵人,小人高竹猗,是固山王世子的书童。若世子有得罪之处,小人替世子给贵人赔罪,还请贵人手下留情!”
武令媺摸着下巴沉吟,面色缓和下来,淡然道:“你倒是草鸡窝里的金凤凰,言语不卑不亢,颇为不俗。好吧,我就饶了他们这回。不过他们出言不逊,令我的随从很不愉快。怎么着,他们也要赔个仨瓜俩枣的精神损失费吧?来人,去扒了他们的财物和外衣,给他们用冷水醒醒酒,再扔到马棚里去,别污了我的眼睛和耳朵!”
内卫们哄然应喏,揪起人拖死狗般疾走。高竹猗脸色大变,心知若是如此,楚国的颜面便都丢尽了。但他只能瞪着远去的人影咬牙切齿,也不知应该恨谁更多一些。他一个小小书童,此时又能如何?他还得向这位陌生少女毕恭毕敬地行礼致谢呢。
武令媺摆摆手,很是大方地说:“谢我就不必了。我宁愿没有今天这回事儿。对你们楚国而言,丢了这么大的人实在有损颜面,我只希望你们能记住教训。”
“是!”高竹猗深深低下头,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对方如此盛气凌人。他虽然愤慨,此时却只能隐忍以对。
“你带话给质子,若再让我知道他们无视大周律法、仗着使节身份肆意妄为,我便见他一次打一次!你们这些楚人不要忘了,这是大周的国土!”武令媺负手于身后,不知不觉间竟学足了皇帝陛下的傲然仪态。
她似有意无意扫视书院那些学生,肃容朗声道:“两国相争都不斩来使。如今大周与楚国相安无事、睦邻友好。我也不愿让你们难堪。但我大周从来都不惧任何挑衅。质子若是不信,尽管来试试我大周的气度!”
高竹猗微微挺直背脊,很想大声与武令媺争辩几句。他要告诉她。大楚亦是当世大国,也从来都不畏惧任何挑衅。然而,思及自己肩负的重任和得罪这位尊贵少女的后果,他只能强忍屈辱。恭恭敬敬应道:“小人定当转告世子。”
“另外,”武令媺瞅着高竹猗忽然笑起来。这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她慢条斯理道,“我赐你一个表字,长恭,长长久久恭顺敬服。既然在大周为质。你们便应该恭顺敬服些,日子也能好过点儿。以后在我面前,你不是高竹猗。是高长恭。记住了!”咳,某人恶趣味又发作了。
高竹猗忍无可忍。身为君氏子的骄傲迫使他绝对不能如此低声下气地接受一位异国少女的赐字。他的表字,是他的亡父取好的。哪怕只是权宜之计,也不能任人更改!他可以为了完成任务忍辱受屈,但是有些事情万万不能妥协!
“小人已蒙主家恩赐表字,请恕小人不能从命更改!小人乃大楚国人氏,周国贵人的好意,小人只能辜负了!请贵人原谅!”高竹猗尽量把话说得谦恭惶恐,可是语气里还是不由自主带出气愤之意。
哦耶,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自打在同福店第一次见到高竹猗,武令媺就猜测他的身份有假。他的身体语言早就在无意间出卖了他,他却不自知。
之所以步步紧逼,武令媺还话赶话地教训个不停,除了确实要警告楚国人不要妄为生事以外,她也有抻抻高竹猗斤两的用意。如若他真是接受过严格奴仆训练的真书童,跟着楚国质子那样的纨绔子弟,从哪里学来的傲然风骨?
“哦?你的表字是什么?”武令媺笑意吟吟,慢慢腾腾地问,“该不会是‘淇奥’吧?”
她怎么会知道?高竹猗心中一震,飞快地瞧向武令媺。她眼中平静无波,脸上的笑意根本就没有到达眼底。来不及思索究竟为什么,他急忙垂下眼帘行礼恭维道:“贵人聪颖异常,一下便猜出小人的表字,小人敬服之至。”
“这有什么难猜的?你的名字难道不是从‘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来的吗?”武令媺无所谓地说,“我只是随便猜猜。如果不是淇奥,那么我会继续猜,譬如……斐君之类的。”
那么,那枚“淇奥”印章确定无疑就是高竹猗的了。是否已经能肯定,星象图的绘画者也是他?!此人的星象士身份,已然有九成九的可能。武令媺在心里暗笑。
她到底是什么人?!她随随便便一说,却几乎点中了自己的真名。高竹猗有些微不安。表面仍然波澜不惊,他恭谨笑道:“让贵人见笑了。小人在书房侍候,只不过随着世子念了几篇诗文,略识得几个字。蒙主家恩遇,赐下表字,小人当感念恩德,真真不能接受贵人的好意。请贵人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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