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儿使劲吸吸鼻子,明显有几分害怕,却还是很听话地跌跌撞撞从少年青年们中穿过,来到武令媺身边。他笨拙地行礼,稚声稚气道:“南越沈观栩,拜见玉松公主。”
对小正太们总是特别偏爱的武令媺实在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手指,可是去掐属国王子的玉雪小脸实在不合礼仪,她只好轻轻摸了摸沈观栩的头发,温和说:“十四王子,你的年纪与孤的侄儿们年纪相近,以后就坐在孤身后听课。”
沈观栩眨巴眨巴眼,小手紧紧抓着武令媺座椅的扶手,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怯生生地问:“那栩儿也可以叫公主殿下为皇姑吗?”
一众年长的留学生们大为感慨,这个小哭包原来还是个小人精哪,居然就懂得打蛇随棍上,胆敢攀附宗主国公主。武令媺也笑了,点头说:“好啊,你以后便叫孤皇姑吧。”
她当然明白,这样的许诺便意味着她以后就要罩着沈小朋友。但她愿意这么做,一来固然是出自怜爱漂亮小朋友的心理;二来么,她从南越进口走盘珠贩往北边各国赚取差价,沈观栩的母亲南越国主的敏妃相当配合。
敏妃虽然不是南越国主的宠妃,但因娘家把持着走盘珠的大生意,身家巨富,在宫中也颇有地位。按理说,年纪这么小的沈观栩不应该被派来大周为质,但他就是来了。有些事情不用说得那么明白,武令媺能心领神会。
忍痛将爱子送来大周,敏妃无非是想让爱子避开国内争端引发的祸事。武令媺的商队承了敏妃及其娘家的人情,此时不过区区一句话,就能解敏妃心事,她何乐而不为?
眼里的凄惶一扫而空,沈观栩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嗯嗯应着用力点头。武令媺估摸着,沈小朋友肯定得了他母亲的嘱咐,他很清楚自己会是他的靠山。而她这么多天没来上课,一直一直见不到自己,小朋友肯定有点害怕。
不过有些话不能说透。武令媺很清楚,以她的地位,言行若是太过,就有可能影响属国的政局。所以让外人误会她仅仅只是怜惜年幼者就行了,正如此时的留学生们一样。
“以后孤与大家便是同窗,行事言语间不必太拘束。诸位到大周游学,自然是身负国内厚望的。孤希望你们都能学有所成,日后回去报效国主。”武令媺对众人莞尔微笑,和颜悦色地道,“乱七八糟地坐着,看起来实在不像认真求学的样子。孤的意思是大家按高矮次序落坐,诸位以为如何?”
还能如何,十几名留学生和七八个大周学生急忙离座,飞快按高矮次序在教室里重新落坐。如此大家就混成一团了。成功消灭小分裂,武令媺满意地点点头,让沈观栩坐在自己左手侧后方,又笑道:“孤今日想尽一尽地主之谊,请大家到同福总店用晚膳。不知诸位有没有时间?”
没有时间也得有时间吖。所有人立刻答应下来,道谢不迭。忽然金生水走进门,低声对武令媺说了几句话。她一掀眉,仍然笑着说:“放他们进来,咱们要有气量么。”
于是很快,窗外就响起不和谐的阴阳怪气声音:“本世子听说玉松公主在同福总店遇刺,差点驾鹤归西,才令贵国皇帝一病不起。前车之鉴尚在眼前,怎么公主殿下这就忘了?依本世子来看,那地方是凶地,不去为好!”L
☆、第十一章 战意冲天
第十一章战意冲天
今天歇口气,明天再加更粉红票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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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书里总会有些天生就要让主角狠狠踩扁、且借以发泄心中怨气的角色。譬如刚刚被痛打了一顿的楚国质子及狗腿子们。
他们没有灰溜溜离开去养伤,居然还敢顶着猪头出现在武令媺面前,还不知死活地揭开了她心上的伤疤,让她的怒火瞬间就达到顶点满值,不发泄出来她自己就得被烧死。
笑容不变,转身看向门边,武令媺慢悠悠道:“世子有空关心同福总店是否为凶地,不如将脸上这些青肿给消去,以免走在外面贻笑大方,连累楚国的名声!我大周武风鼎盛,男子汉大丈夫刚烈血性,一言不合当街拔刀生死战的比比皆是。区区遇刺而已,便是孤这样的弱女子也绝不惧怕!”
“孤原本有心请世子一起赴宴,如今看来,倒是大可不必了。世子的胆量就只有这么一丁丁点,还当真不负楚国小男人之说呢。”武令媺一言吐尽,屋里便响起哄堂大笑,震得屋顶似乎都抖了几抖。
被戳中了伤心事,武令媺脸上笑意更盛,语气也更加诚恳,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越来越刻薄:“孤听说楚国男子,也有诸多令人侧目的作派。贵国已年过七十的老皇帝性喜扮作女子载歌载舞,歌喉甚是‘美妙’,能把死人吓活逃之夭夭;舞姿也极为妖娆,竟是胜过楚国安京最红的红倌人。”
捧场的暴笑声一直是背景乐。武令媺意犹未尽,语速极快地继续说:“孤原本对此事哧之以鼻,想一国皇帝是何等身份,怎能扮为女子只为取悦宠宦。但是今日。孤见了世子,还当真不得不相信确有其事。却不知世子见着那韩秀儿,是称其韩公公呢还是韩伯母?”
刚刚走到门边的楚国质子项巍一行人,听了武令媺这些又疾又快的难听话,饶是本来就被暴打得不辨眉眼,也还是再度扭曲了五官。哪怕他们已经将有些事视作寻常,可是本国皇帝被人这样编排。他们还是感到愤怒。
哈哈大笑两声。项巍同样满含嘲讽地说:“看来本世子说中了玉松公主的伤心事,否则何至于如此恼羞成怒,用这般不堪的言语来非议我国皇帝陛下。玉松公主。你失仪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还当真说对了武令媺此时的心理状态。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平静地注视项巍,声音低郁。伤痛之情连聋子都听得出来:“孤遇刺,命悬一线。孤的父皇为孤忧心不已,以致身体微恙。孤的父皇视孤如珠似宝,才会如此。所以孤并不否认,是孤让父皇病倒!”
“但是固山王世子。你有没有胆量承认孤先前所言贵国皇帝的那些作为是孤的非议?”武令媺大步走向项巍,抬头盯着他,一抬下颌。傲然道,“即便你项家王朝拼命堵截。又怎么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又怎么蒙得住天下人的雪亮双眼?孤的父皇乃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你的皇伯父如何?孤敢当面承认是孤的缘故令父皇病倒,你可有胆量面对你项家列祖列宗说一句你的皇伯父从来没有将宠宦视为妃子?”
“失仪如何?有礼又如何?”武令媺连连冷笑,用看白痴的眼神斜睨着项巍,厉声怒斥,“身为宗室子弟,一不能替国家扬威争气,二不能为皇室增光添彩,三不能珍重己身自尊自爱免遭诟病,即便你处处讲究礼仪,行事作为无懈可击,也终究是无能无德无才虚伪透顶之人!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只会白白浪费粮食,不如早死早超生,免得惹人笑话!更何况固山王世子你,连礼义这两个字都不会写!”
呼,骂得好爽!武令媺方才在李循矩那儿就积聚起来的愤怒憋闷终于尽数放空。不屑再看被自己骂得哑口无言的项巍,她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回座位,很是神清气爽。
这番痛斥镇住了项巍,也让大周宗室学生和属国留学生们尽皆沉默,暗自思忖。玉松公主的话,对出身宗室的他们有同样振聋发聩的意义。
武令媺饱醮墨水,径自提笔写字。片刻后,一个平静的清越声音打破死寂:“无论我国皇帝陛下如何,都轮不到别国公主置喙!玉松公主,你就不怕这番言语引起两国纷争?若是因此引发战祸,令百姓流离失所、孤苦无依,公主岂非于国于民皆有罪?请公主殿下慎言!”
哈,这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奇葩终于开口了。武令媺不用抬头去看,也知道说话之人是高竹猗。她仍然慢腾腾地写着字,凉凉道:“就许你们做,不许我们说?天下事,天下人都说得!”
她抬头直视前方身体僵硬的楚国众人,冷冰冰地说:“楚国若要战,那便战!我大周上自皇帝陛下、下至黎民百姓,没有畏惧战争的懦夫!”
“当年楚国侵略我大周边境,不但令我大周北境乃至中境数处州省的百姓痛失亲族、家业无存,而且祸害了如魏国、南越国等数个大周的属国。这个仇,你们忘了,我们没忘!多年不起战事,并非我大周畏惧你楚国,而是我大周皇帝陛下爱惜百姓,不忍百姓再度经历战乱之苦!”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武令媺将手中毛笔掷于书案之上,将自己写下来的大字扯着边沿扔给楚国众人,大声道:“莫非楚国当真以为大周怕了你们?孤拼着受父皇责罚,就在这里问你们一句,你楚国敢不敢应战?!”
那张薄薄宣纸如雪片般冲自己轻飘飘飞来,项巍却像见到了刀光一样惊惧后退数步。宣纸落在地面,徐徐平整展开。众人便看见纸上有一个墨迹淋漓的大大的“战”字。
凝神于此字之上,只觉它的一笔一划之间竟隐有刀光剑影纵、横不绝。更有一股豪迈气魄与令人胆寒的血腥味道从纸上跃跃而起,飞快地将整个房间都笼罩于内。
世间女儿家的字体不都应该清丽秀气精致么,然而玉松公主这尚未及笄的小小女子,竟然写得一手如此银钩铁划般酣畅痛快、凌厉豪阔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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