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景明积了一团火,见她满眼茫然,不忍道:“他知道你以前并不喜欢听戏,怎么,你想听戏?”
何雅神情低落地摇了摇头。
蓝景明忽然拉住她手:“你虽不爱看戏,却有一个地方最喜欢去玩,我带你去!”
说罢不由分说带着她朝着那群人反方向离去,这个地方何雅果真喜欢,原来是蓝景明的马场,不过里面养的却不是马,而是各种各样的猎犬。
蓝景明的这些猎犬不但极通人性,还会表演各种把戏,何雅兴致被点了起来,连先前那说不上来的惆怅也消失殆尽。
蓝景明还有一匹浑身雪白的大宛名驹,带了她马场上迎风奔跑,只见夕阳西下,余晖洒满大地,何雅只觉心中宁静祥和,眼中不似先前蒙昧,透出一股深邃意味来。
两人相交二十余年,自少年时蓝景明便将她放在心上,那时一是总被她压着,丝毫差觉不到自己那份心,再则他哪甘于人下,往哪一想皆是不服之气。这么多年来,他桀骜不驯,连老侯爷都要气的半死,他花丛飞过,片叶也不沾身,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柔弱的一吹就倒的,强悍的提刀杀人的,绝色的,可到尽头,总觉得差那么一点点。
就好像只有她,一眼就能看到他心底在想什么,只有她,才能补上他空的那么一点点。
就算她现在什么都记不得,可抱着她,他就莫名的心安。
白马,春风,惬意的黄昏。
天际突然出现几个黑点,何雅还在看那夕阳,蓝景明忽然揽紧了她,并不催促马儿或走或迎,冷冷地看着那几匹马疾速奔来。
乍见她完好无损,沈澈松了口气。
何纲脸色不太好看,蓝景明这厮怎么还不松手?
何雅听到声响时,几匹马已至面前,她先看到为首的白衫人,面容冷峻有如寒冬,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何纲从沈澈身后探出头来,叫道:“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何雅不说话,垂头看搁在马背上的手。
沈澈驱马近前,伸手给她:“该回家了。”
何雅忽然想起小芳小华,正欲递手给沈澈,蓝景明忽然一拉缰绳,胯下马儿立即偏过头去,两人指尖堪堪错过。
“姓沈的,你今日都干了什么?”蓝景明怒道。
沈澈一怔,不知他这是何意?难道带走他的妻子还要质问他都做了什么?!
何雅忽然轻轻开口:“我今天看见你了,在戏园子外面。”
晚风吹起她耳际碎发,不知是不是晚霞的原因,她眼睛黑的吓人。
沈澈道:“回家再说。”
蓝景明提鞭便甩,却被何纲拉住鞭子:“孩子们找不到母亲,嗓子都哭哑了。”
何雅一听,面露着急,沈澈见状,伸手将她从蓝景明马上拎了过来,抱紧便打马朝外奔去。
蓝景明懊恼地一甩马鞭,半响何纲手落在他肩上:“先前我只道你是不甘心被阿雅欺负,原来我看错了……可今非昔比……我先走了!”
沈澈带了她直奔白马街,原来小芳小华先寻到白马街,结果何雅压根没来过这儿,何纲忙跟着寻人,最后沈澈收到信儿,找到人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
俩孩子已经不哭了,哭的是何宝宝,俩人眼望着何雅不说话也不过来。
后心一痛,沈澈在她后面推了一把,何雅刚摸着俩孩子,小华重新嚎起来,小芳则垂着眼睛流出老长一串鼻涕。
何纲见这样子哪敢留何雅,看她还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知跟她说也是无用,走到牵马的沈澈旁边干咳了两声:“她……”
指望着沈澈客气一下,哪知沈澈静静地望着他,那一脸平静感觉就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这也不是我的错啊,何纲心想,谁叫你不看好她,幸好人没丢,要是丢了他何纲还得找他算账呢。
“那个……人找回来了,你们赶快回去吧。”何纲没想到自己说出的是这句,简直是废话。
“你放心,只此一次。”出乎意料,沈澈倒是对他说了句。
说了就招呼小芳小华回家,也不管何纲什么表情。(未完待续)
☆、238 暴风雨前的宁静
沈澈仍旧骑马,何雅同小芳小华乘车,马车足够宽敞,再多两人也坐的下,可沈澈就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
再蒙昧,何雅也觉出很不对,这一路这个男人脸都沉的跟老天爷要下雨一样。
小芳小华不哭了,却怕她忽然再消失似的偎依在她身边。
马车辘辘,何雅抱紧了两个孩子,回到翰文书斋,乔戴显然已得了信备好了晚膳,另外还多了几个丫环,见了她个个露出惊喜的表情,却碍于沈澈脸色而不敢与她过分亲热。
晚膳虽然丰盛,可好像谁也没有很好的胃口,饭毕何雅想着要和孩子们多亲近亲近,可没多大一会儿,小芳小华居然一块对她一礼,道是要去睡觉了。
何雅觉得有些不对,叫了声等等,然后去翻大册子,她早先翻了很久,册子上没有明写,但所记都是他们与她同睡的情景。
她所记果然不差,犹豫了一下,她直接道出心中所想:“怎么今晚要自己去睡?阿娘想和你们一起睡。”
她其实心思都写在脸上,因为一切太过简单,所以更让人生出不忍,尤其还是一心想和母亲在一起的幼童。
但小芳小华偷瞥了沈澈脸色后,轻声却坚定道:“孩儿们向来都是独睡,这些日子叨扰母亲了。”
何雅感觉空空落落的,她转向沈澈,试了几次,竟没敢开口。
小芳小华已经走至门口,小芳突然回身拉住她衣角:“阿娘,明日你可还在?”
何雅心像锤了一下,但她还未说话,沈澈已经走了过来。凝视着小芳小华道:“阿娘明日自然还在,为父向你们保证。”
何雅站在一边看他们父子三人对视,很奇怪的感觉,他们分明是恋着自己,最信任的却是他。
房门一落,何雅便如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到处都是不自在。好像从沈澈那边不停地散发着压力。
她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一会儿想跟沈澈说说话,可该说什么?他怎么一直坐在那儿不动。他想干什么?
“嗳,那个……”她开了个头脑子里便一片空白。
“你想沐浴?”沈澈敏锐地盯着她。
何雅慌忙点头。
“外面那几个丫头都是以前服侍过你的,你叫她们伺候你便是。”
何雅忙嗯嗯应着,出了屋暂时松了口气。几个丫环大约听到动静,纷纷围了上来。吓的她忙摆手示意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为首的大丫环很稳重,试了水温之后,小心翼翼道:“夫人,您真的记不得大人。也记不得我们了吗?”
何雅瞧她生的娟秀,但仔细思索,脑中也无重叠印象。点了点头:“我记性不好,很多人都记不住了。”
那大丫环眼里露出痛惜。可极快便柔和一笑:“那也无妨,左右还有大人和我们,不过,夫人您要是再出去,可得留个口信,今个儿把大人急的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何雅不解,拉住那大丫环:“怎么要从马上跌下来?”
大丫环原想提醒一下何雅,这么随意一说,见她脸上一半疑惑,一半担心,又想到主子那等脸色,左右无人,鼓起胆子多了口舌道:“大人急着找你,抽的马发疯,跑到东街口,迎面过来一辆马车,躲闪不及,马直接撞上了,幸好大人仗着身手不凡避了过去。”
何雅听了,慢慢坐到水里,半响道:“我知道了。”
大丫环见她一脸茫然,心里对她这病叹惜不已,可惜她也没什么办法,尊重她以往习惯,关了门守守在外面以便不时之需。
何雅洗完回去,见沈澈坐在屋里也在擦头发,好像方才他也去洗了。
相对无言,她也坐在一边默默地擦头发。
忽然间她一哆嗦,站起来道:“你、你做什么?”
不知何时,沈澈走到了她身旁。
沈澈见她吓成这个样子,亮了亮手上的绸巾:“我来给你擦头发,湿成这样怎么睡觉?”
竟没提白天的事儿,何雅松了口气。
修长的手指穿插于发间,不时触碰到她的耳朵,她正觉耳朵到脸都越来越热的时候,沈澈冷不丁地开口了。
“你不在的这几年,开始没人敢提续弦纳妾之事,这一两年,他们见我平步青云,便换着法子逼我娶妻,前前后后送来的人不计其数,那钱蕙就是最近的一个……母亲比较钟意……别人我或许能不在意,可她总归是我的生身母亲……”
他说完便留意她的动静,可她坐着一动不动,半响睫毛一动,吐出一个哦来。
其实沈澈最后那句原来是不打算那么说的,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蓝景明,他就一变,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反应。
可这压根就没什么反应。
他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你不生气?”
何雅慌张抬头:“生、生什么气?”
她似乎真不介意,沈澈猛地凑近他:“你今天看到那个年轻的美貌姑娘,母亲想让我娶她。”
何雅一阵心慌,却不是为这句话,而是他凑近时,他身上那股压迫感忽然变成了一阵轻柔的香气,他分明没挨着他,她却能诡异地觉得自己感觉到了他喉结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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