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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沈三姐被嫌弃的一生 (轻微崽子)


  随着鼻音极重的一声叹息,沈寒香陷入黑甜的梦境,孟良清替她按了会儿腰,复又亲了亲她的嘴唇,这才睡去。
  一行人便在山中住下,一连七八日,山中风景秀丽,环境清幽,沈寒香虽然看不见,但孟良清总一面走一面为她描述。起初因为看不见而积攒的紧张渐渐散去,第二日老大夫也到了山上,替沈寒香诊脉,配合着扎完针,又以布带裹着药膏扎在眼上。
  “……?”手好像碰倒了什么,沈寒香忙忙一把抓住,继而手就被握住了。
  孟良清将那个海底云龙大春瓶放回原处,扶着沈寒香坐到桌边,“这几日你就别乱走了,为夫给你当拐杖。”
  “你不去查账本了?”沈寒香问。
  “什么都比不上你的眼睛重要。”
  沈寒香发觉,孟良清这人是比前阵子油滑了似的,一时红着脸不知怎么接话了。
  山中日月易过,每晚孟良清带沈寒香去跑温泉,后三日配合老大夫的药膏,气味并不难闻,但涂上去眼睛发痒。
  沈寒香总忍不住要抬手去碰。
  “别动。”孟良清一个没留神,回头便就心惊胆战抓住沈寒香正要挠的手,惩罚她的不听医嘱,牙齿沿着她细白的脖子,留下一串红印。
  直至沈寒香赌咒发誓再也不会乱来了,孟良清才放过她,也止不住喘息。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沈寒香担忧地凑过去,轻轻抚摸他的背脊。孟良清的肩背没有她想的那么瘦,肌肉坚硬,水汽潮湿地浮动在二人之间。
  “不累,用不用我证明给你看?”孟良清低沉的声音充满暧昧,温润的嘴唇贴着沈寒香的鼻梁。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沈寒香自己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不过听孟良清说是第七天了,这些日子里她的衣食起居都由孟良清亲力亲为,当老大夫说要拆绷带时,沈寒香不由自主抓紧了孟良清的手。
  那只手回应一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纱布一圈一圈被拿下,沈寒香鼻翼微张,长长吸入一口气。
  “姑娘可以睁眼了。”擦净药膏的湿布离开沈寒香的眼睛,眼睑凉凉的。
  眼珠滚动了两圈,沈寒香能感到一些光了,然而不知为什么,她似乎对睁开眼有一种胆怯和排斥,不自主往后缩了缩。
  这时孟良清的声音传来——
  “别怕,一点点来,我已经叫人把屋子里的帷帘都拉起来,屋里不是很亮,你试一试,慢慢来。”
  他的手握着她的,沈寒香咬了咬牙。
  昏暗的光线起初只是一圈光晕,在视野里蔓开,眼睛难以适应地眨了又眨。看清近在咫尺的身边人,一股难言的喜悦充斥在她的喉咙里,令她声音沙哑,“你……孟大哥……”
  “别哭……眼睛刚好,别哭……”孟良清揽住沈寒香的肩头,让她能靠着他的胸膛,小声安慰道,“别又哭坏了。”
  白胡子大夫在一旁捋须发笑。
  沈寒香一头扎在孟良清怀里不想出来了。
  当晚众人就下山返回府衙,马车颠簸得人昏昏欲睡,而沈寒香却固执地不肯睡觉。她趴在窗户边上,拿一柄扇子顶开窗帘,非得从那里往外窥看。
  “坐好。”孟良清嘴角微微弯着,看着她,忽然伸出一条手臂将人揽入怀中。
  沈寒香挣了两下,不满地抱怨,“这么多天没看过了,让我看一会能怎样?”
  “你安分些,不然我可就在这里把你办了。”
  “……”身为一个灵魂比孟良清大不少的“妇人”,面对忽然“蔑视礼法”起来了的丈夫,沈寒香屡屡觉得无力还击。
  没在孟良清身上靠多一会儿,沈寒香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觉得有轻柔的力道抚弄她的眉梢眼角,像手指一样,温软地贴着眼睛,轻轻蹭她。
  次日天不亮,沈寒香是在一阵激烈颠簸中清醒过来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孟良清只来得及以薄被裹住她,按住她,凑到她面前低声说,“别出来。”
  紧接着孟良清拔出长剑,跃出马车,沉重的牛皮帷帘掩住沈寒香的视线,她浑身开始发凉,抓紧薄被把自己裹着。
  “哧”一声撕裂的呼啸,将两只箭矢送入车厢,从木板中斜斜刺入,贴着沈寒香的颈子,擦破了她后颈侧边的皮,鲜红的血痕即刻浮现。还来不及感受疼痛,沈寒香伏低身体,贴着车板低下身体,耳朵里传递来车外激烈的打斗声。兵器相接发出的尖锐声音让她一次次想从车厢里爬出去,然而那除了加速死亡,没有任何别的好处。
  “别出来。”
  孟良清说这话时候坚定的双眸在她脑中盘桓不去。
  他不希望她出去,她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因为这样在小木屋那时她已经连累过孟良清一次,所以这一次,她不能再拖他的后腿。沈寒香微微坐起身,将薄被在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围住前胸后背,翻出食盒,把盛放糕点的银器取出,护住心口。
  等待的时刻太漫长,每一个时间罅隙都如同一场漫长的迁徙。
  车外忽然传来一连串她听不懂的话,像在关外听过的那些。就在沈寒香仍然犹豫到底要不要爬出车去时,马车帷帘猛地被一把掀开。
  青白交加的天色蒙蒙的投入车内。
  拽着沈寒香出去的手如同铁钳,给她的手腕烙下不可磨灭的烫伤,她脑子里嗡地一声,喉中发干,灭顶的感觉几乎在一瞬间吞没了她。
  孟良清输了。
  这是沈寒香唯一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直持续到三天之后,她坐在一辆木轮车上,随着咯咯晃动的木板车和漫天漫野的风沙,连带一车男女老少被送往未知的地点。
  日头不到正中时,鞭子像雨点似的落在囚车上,沈寒香朝内躲了躲,幼年的孩子大声哭了起来,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拽过孩子护在臂中,却因动作迟钝没来得及躲开士兵粗硬的手掌,那手掌比狼爪好不了多少,抓住妇人脑后的发髻就往车边拽去,孩子扑在妇人腿上,那士兵嘴里骂着什么,鞭子抽在木头栏杆上。
  一阵噼里啪啦乱响之后,那士兵也觉得无趣,啐了口向远处走去。
  沈寒香坐起身,把孩子抱过来,一手拉着老人的手臂,压低声音说,“来这里,我这里可以坐。”
  沈寒香把稻草铺起来,让老人坐在上面,孩子则被她抱在怀里。
  干燥的风吹动着沙子,多说几句话,牙齿和舌头就能尝到细沙的滋味。
  “不要怕,不用怕,孟将军会带人来救我们的……”
  猛然坐直的沈寒香伸出手抓住了老人的肩,嘴唇不受控制地抖动,“孟将军?”她秀气的眉峰抽搐,鼻翼扇动,嘴角也变了弯度。
  “是啊,还有忠靖侯的孟家军,不会有事的。”老妇人养尊处优的手掌安抚地握着她的手。
  沈寒香张了张嘴,已经三天了,她没有任何孟良清的消息,他去搬救兵了吗?还是他已经没了?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让她浑身打了个颤,她坐回去,抚摸着小孩剃得光溜溜的圆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啦。。

☆、九十七

  
  囚车逐日而行,起初沈寒香还不能确信究竟要去哪里,但天气越来越冷,山石树木都失却了苍翠颜色。树林越来越矮,翻过一座又一座或高或矮的山峰,之后是高低起伏不甚激剧的原野,那上面矮矮生长的稀疏植被终于让她意识到,他们在往西北走。
  “咚”一声干硬的面饼从囚车外砸向囚犯。
  连日颠簸给身体带来难耐的酸痛,沈寒香腿伸长,挣扎了会儿,总算坐起身,一时间头晕目眩,她一手撑着车板勉强坐直身体。
  面饼很硬,没有水简直难以下咽。不少人盯着士兵腰间的水囊,眼冒绿光。终于有人忍不住扑上去,无力的身体被坚硬如铁石的栏杆拦回,随即便是一顿鞭子猛抽,那人不得不缩回因为渴望而怒张的手指,指头上缠绕的鞭痕像斑驳的蛇身。
  “来,吃一点。”把面饼掰碎,沈寒香分了一小抔饼渣给小孩,那孩子比沈柳容还小,脑后一绺小辫因为干燥的天气而发黄卷翘。
  “老夫人,您也吃一点罢。”靠在栏杆上的脑袋吃力摇晃了两下,她的嘴唇干裂出血,唇色深紫。
  沈寒香没有多劝,没有水,这饼子下去,于老人不啻于死刑。她安静地坐着,像仓鼠一般细细啃食手里的面饼。
  天刚亮不久,日头就毒辣地照在众人脸上,耳朵更是被晒得像要烤熟了一般。
  “小姑娘,你是哪里人?”下午时候,老太总算有了点精神。沈寒香冒着被鞭子抽的风险,向一个看起来和善的士兵讨来一点水,但也只有一点,老太刚喝了一口,那士兵已举起了鞭子。沈寒香忙塞上塞子,将水囊还给他。赶在士兵发怒之前,必须得示弱,否则这一群老弱病孺,坚持不到驻扎下来,就会丧命。
  “听口音,像是京城来的罢。”男孩扶着他奶奶坐起身,然后安静坐在一边捡稻草辫蚱蜢。
  “我是梦溪县人。”沈寒香小声说,艰难地吞咽唾沫。
  “老身听着也像,这么年轻,作孽啊……”老人的手摸着孙子的头顶,目露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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