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过去望见茗慎气若游丝的样子,不禁嘤嘤缀泣起来,那压抑的哭声,像一曲凄婉的悲歌,在静谧的室内幽幽飘荡。
突然,外面一声通报,是文轩和文浩携带着白鹏飞前来探望,随着苏绣门帘被侍婢掀起,满屋子的奴才丫鬟纷纷跪地请安。
文轩一进门,便脚步匆匆的转入帘幕,文浩则信手拨开垂挂于寝殿门前的珍珠玉帘,满是心疼与关切的望了床上的茗慎一眼。
只见她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仿若一块晶莹剔透的殉玉,被角边缘露出她的半截玉臂,上满布满了狰狞可怖的摔伤,更加让他心疼不已。
“奶娘……你在哪里啊?……慎儿好冷……”茗慎面带痛苦的喃喃喊着,哽咽难断。
文轩焦心坐在床边,听见她口口声声喊冷,连忙为她掖上被角,侧目望了一眼灵犀,柔声吩咐道:“快去,再拿一床棉被过来!”
“遵命!”灵犀欠身应道,步态轻盈的到碧纱橱里,打开紫檀螭柜拿出了一条大红锦锻被褥,抱过来为茗慎加盖身上。
文浩碍于身份,不得入内,五指紧扣在悬挂珠帘的地罩门栏上,扭过头问正坐在炕边几旁,埋头书写药方的江枫。
“她怎么样了?”
“回主子的话,慎侧妃的形式.....恐怕不大好!”
江枫将写好的药方交给绿萼后,起身缓步走到文浩跟前,拱手答道,言毕,眼角微微撇了珠帘内一眼,但很快收回,淡然如常。
“怎么个不好?”文浩紧绷的表情下,冷静的声音里,隐藏一丝颤意,似乎在害怕什么?
文轩闻言,心底也慌恐起来,抬手探了探茗慎的眉心。
没想到,高温竟然如此骇人,生生灼痛了他的指尖,心头一拧,忙焦心的逼问:“到底病势如何,还有的治吗?”
江枫面露为难,心底忖度了一番后,这才温声开口,缓缓道:“慎侧妃的体质自幼单薄嬴弱,如今连番遭遇了惊吓、摔伤、淋雨和重大打击,又偏逢高热引发了她体内顽固的寒症,倘若三天之内,侧妃娘娘仍然寒气难疏,高烧不退的话,端亲王可以直接准备后事,进宫报丧了!”
听完江枫的阐述,文轩心中骇然,一股剪不断,理还乱的莫名情愫,在他心中纠结成一团千丝万缕的乱麻。
文浩则只觉胸腔一股窒息闷痛膨胀,不由抓起江枫的衣领,低吼着命令道:“本王不管,无论如何,你都要把她给我救活!”
听着文浩口中那句‘把她给我救活’,文轩心底涌起一种屈辱的感觉,悄然攥紧了拳头,脸色明显剧变。
白鹏飞察觉到姐夫已然动怒,虽然鲜少见他如此,但却心中暗道不好,如今端亲王府正值树大招风的时候,更应该韬光养晦,实在不宜与睿亲王发生正面冲突。
生怕姐夫怒生冲动,和睿亲王撕破脸皮,于是,他连忙接过嘴来,关切笑道:“江御医,无论如何,您可一定要把我们端亲王府的侧妃娘娘给救回来啊,我家王爷,很是爱重慎侧妃的!”
江枫也意识到了文浩的失言,但见他一副怒极发狂的样子,自然是不敢在刺激于他,只好委婉的应承道:“江枫一定竭尽毕生所学来救慎侧妃,只是侧妃娘娘当下显然是没有什么求生的意识了,俗话说,阎王难赦该死的鬼,至于娘娘能否安然醒来,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文浩听罢,缓缓松开了江枫,声音越发沉重悲恸:“尽人事,听天命,不,慎儿,慎儿你不能死......慎儿......”
他呼喊着情绪已然失控,像头发疯的猛虎一般,朝床榻的方向冲了过去。
女人的寝殿只有丈夫可以进去,外男是不得擅闯入内的,为保姐夫尊严和慎侧妃名节,只见白鹏飞敏捷的侧身一闪,整个人便堵到了文浩的跟前。
他横臂拦住了文浩的去路,面无表情的说道:“末将斗胆,恳请睿亲王留步!”
文浩没想到端亲王府里面,居然有人敢拦他的路,内心登时掀起了滔天怒火,“唰”地一声抽出了先斩后奏的龙凤宝剑,直直地刺到白鹏飞的咽喉处,喝道:“滚开!”
“四殿下,请您自重!”
白鹏飞不卑不亢的说道,眼睁睁看着那把寒意闪烁的剑刃,已经刺破了自己喉咙上的表皮,却依然纹丝不动的屹立在那儿,半分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你作死!”
文浩目露狠色,手中的剑锋翻转一扬,在白鹏飞的右臂上划下了一道见骨三分的血口,白肉一翻,鲜红的血液从肉里渗了出来,很快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袖。
白鹏飞咬牙忍住火辣剧痛,左手捂住鲜血漫涌的右臂,面色不改的朗朗一笑:“末将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保全了睿王爷和慎侧妃的名声,那才是紧要。”
文浩闻言,因愤怒而凸凹的双眼,霎时通红,朝前跨出一步,揪住白鹏飞的前襟,狠狠的一拳砸上了他的小腹。
白鹏飞皱眉闷哼一声,一股腥甜涌向咽喉,随即,嘴里出溢出了一口鲜﹡血。
而文浩却依旧盛怒难消,紧接着抓起他受伤的右臂用力一拧,“咔嚓”一声骨响,一阵剧痛蔓延了白鹏飞的神经,令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彩凤和灵犀二人,在旁看的心惊不已,急忙左右上前,搀扶住了白鹏飞欲倒下的身躯,同时,文轩也从珠帘内走了出来,紧张的看了白鹏飞一眼,语气关切的问:“怎么样鹏飞,没事吧?”
“姐夫放心,末将无碍。”
白鹏飞唇角抽搐一笑,整个身躯都在因为剧痛而不自觉的轻颤,体力也明显难以支撑,最后文轩吩咐一声,由彩凤和灵犀带他到暖阁上药包扎。
白鹏飞离开后,文轩微微眯起了桃花眼,以一种细碎的冷光刺向文浩,高昂的语调隐含了努力压制的火气:““四弟,就算关心你关心你‘二嫂’的伤势,也犯不着如此重伤本王的小舅子吧?”
“以下犯上,死不足惜,要不是看在他是二哥小舅子的份上,他可不是受重伤这么简单了!”
文浩此言倒是不虚,要不是看在白鹏飞对慎儿关心十足,还对她的名节处处维护,他早就一剑斩了这个碍眼的家伙,才不管他是谁的儿子,又有什么样显赫的门第背景。
文轩颔首冷笑道:“照四弟所言,二哥还真得多谢四弟给我留了面子,不过呢,现下你的‘二嫂’人在病中,需要静养,四弟却在这里打打闹闹的,只怕会影响了病人的静休,不如四弟先请回吧!”
“既然如此,本王改日在来登门探望,希望二哥能够好好照顾本王的表妹,若她有任何闪失,睿亲王府和纳兰将军府,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刻的文浩,已然逐渐恢复了冷静,将剑入鞘后,留下一句冷冷的警告,便携带着江枫狂妄而去。
文浩走了以后,文轩过去暖阁观看白鹏飞的伤势,顿时斯文俊雅的脸庞如同蒙了尘埃一般,十分的灰暗难看。
白鹏飞包扎好了伤口,白色绷带吊着胳膊走到他跟前,劝慰道:“睿亲王也就是仗着皇帝老儿的宠爱,才敢如此嚣张罢了,他这个样子,也不是一两天了,姐夫千万别往心里去才是,忍顾一时,于大计有益。”
文轩听罢,这才稍稍宽心,随即狭长的桃花眼冷冷一挑,恨意闪现:“待将来本王大业得逞,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便是他,到时候,姐夫亲手给你报今日的这一剑之仇!”
☆、034 两相望,死里逃生
文轩听罢,这才稍稍宽心,随即狭长的桃花眼冷冷一挑,恨意闪现:“待将来本王大业得逞,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便是他,到时候,姐夫亲手给你报今日的这一剑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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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白驹过隙,寒流滚滚,北风凛冽。
乌云在晦暗的天空奔腾驰骋,变幻莫测,眼见一场大雪即将降临,果不其然,待到了午夜时分,鹅毛大雪飘洒而下。
本来当初茗慎昏迷不醒,高热难退,当时宫里请来的御医个个都道她熬不过年下,但好在文轩始终不肯放弃为她调理医治,每日亲手把一碗碗价值不菲的珍稀汤药,执着的灌入她的肠胃,长久日深的坚持了下来,她也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西厢的寝房内,足足烧了七八个火头极旺的炭盆,把整个寝殿烘的温暖如春。
茗慎不知何时,已经从浑浑噩噩中悠悠转醒,耳边聆听到窗外积雪压断了枝桠的“咯吱”声,顿时,一种承担不起的痛苦,猛地在她心底剧烈断开。
废园里十年如一日的悉心照料,荷塘边笑语欢颜的携手同行,五岁那年,冒着严寒风雪和被惩罚的危险,亲手端来热气腾腾的野菜汤,还有铜镜妆台前,为自己打理青丝的十根绕指柔……
和静妈过往的一切,瞬间从茗慎深入黑暗的脑海中闪现出来,渐渐化作一把锋利的匕首,笔直的刺穿她的心肺,仿佛把无尽的黑暗,给刺出了一个鲜红的窟窿!
“奶娘,奶娘……”
茗慎心中呼唤着她,整颗心都被密密结结的丝网给牢牢的缠绕住,越收越紧,无处可逃,活生生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令她呼吸困难,眉头越皱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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