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只是不明,既是两家颇有交情,为何在朋友落难,家中正需要您慰问的时候却不见您的踪影,”风吟潇望着父亲,话里透出失望的情绪,“这不是您的作风,更不像儿子从小到大一直敬重的父亲。”
风弘睿低眉垂眼,视线落在他写的字上,叹口气道:“潇儿,你还小,很多事情——”
“儿子现在已经十三岁,不小了,”风吟潇耐着性子,想要说服父亲讲出实情,“还在皇宫里当差,也算见识了许多人情世故,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可是潇儿为什么非要知道呢?”风弘睿不愿相告,犹豫着嗫嚅道。
风吟潇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凝神片刻,觉得还是对父亲先说说昨发生在田庄的林林总总,事关自身清白,父亲也许就会坦言相告了。
“儿子不敢欺瞒,”风吟潇睁开眼睛,看着风国公轻声道,“这几天一直都在二老爷被害的田庄上‘守株待兔’,昨晚终于让儿子抓到了。”
风弘睿猛然抬头,无比震惊的望着儿子:“你说你在田庄上等着抓凶手?还抓到了?那凶手现如今在何处?”
“父亲可知道凶手是谁?”风吟潇没有回答父亲的话,答非所问道。
“这为父怎么会知道?”风弘睿为今天四子的反常感到很错愕,脱口而出道,“潇儿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父子俩有什么不能说的?!”
风吟潇微顿,舔了一下嘴唇,下决定似从嘴里吐出俩字的道:“俞牧!”
“什么?怎么会是他?!”风弘睿险些惊叫出声,神情处处显示着他的惊异,“潇儿确定没错?”
风吟潇表情安定的望着吃惊的父亲。想从他年轻的脸上找出一点虚伪和作假,但是没有,父亲确确实实是被震惊到了。
“确定。”风吟潇答的简洁,“俞牧给您赶出国公府三年后,竟会出现在鄂国公府当差,现在看来是‘内线’。”
“‘内线’?”风国公睁圆了眼睛,满腹狐疑道,“会是谁的内线?”
风吟潇望着完全被蒙在鼓里、茫然无措的父亲,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已能断定此事与父亲无关。但是谁,会以父亲的名义去下这毒手呢?
“凶手说——”风吟潇顿了顿。拿捏分寸似的道,“是父亲让人转告对二老爷痛下杀手,夺取锦盒后就能再回燕国公府。”
果然,父亲的反应在风吟潇的预料之内。只见“啪”的一声,风国公一掌击在案上,砚台里的墨汁喷溅而出,洒在刚写的大字上:
“可鄙!可恨!可叹!”风国公怒目圆睁,火冒三丈的挥着手臂道,“这简直就是最无耻的污蔑,陷害,俞牧卑鄙!”
风吟潇瞧见父亲动了怒气,赶忙走上前扶他坐下。又倒了杯水给他。
“儿子当然不会相信凶手的信口雌黄,任由他污蔑陷害我父,”风吟潇心平气和。温声抚慰道,“但凶手一口咬定是父亲转达之意,还说要与父亲当面对峙……”
“对峙?哼!”风弘睿将手中的茶碗在桌子上猛得一顿道,“让他来!”他边说边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伸长手臂指着一个方向怒道。“让他来!我倒要看看俞牧这个二流子在我面前怎么泼脏水。”风国公气喘吁吁的说着,看上去气得不轻。
“凶手已经死了。”风吟潇上前扶住父亲,心烦道,“被埋伏在小宅屋顶的弓弩手杀人灭口了。”
风国公猛得回头,止住呼吸怔怔的望着儿子,突然冷嘲热讽道:“脏水泼好再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还真是高段!”
“父亲,这里有一个关键问题,”风吟潇道,“俞牧一口咬定说他是接到一个人的转达才下手的,而这个人与父亲的关系非同一般……因此,儿子今日特来请教父亲,俞牧到底指的是谁?”
“这还问,”风国公没好气的瞄儿子一眼,恼怒而烦躁的讥道,“杀人犯要想逃脱罪名自然是能害一个算一个。”
“我看不见得,”风吟潇摇头,深思熟虑的分析道,“俞牧既然敢说出当面对峙这样的话,那么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他有这个把握;第二、他口中的‘与父亲关系非常近的一个人’也一定是他说熟识的人,甚至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可是为父实在不知这俞牧到底指的是谁,”风国公看向儿子,认真道,“我素来与同僚之间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不疏远的,但也不过分亲密,‘关系非同一般’的也只能是说家人了。”
风国公才这么一说,便猝然打住,眼睛也睁了睁,仿佛想费力去看清什么东西,却又总是模糊不清。风吟潇亦是微微一怔:家人?联想到此前在田庄上自己说的“家贼难防”,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平定心绪,忽而想起另一件事——
“父亲,二老爷丧事那天,叔父到底对您说了什么,以至您放弃了对好友的吊唁之举?”风吟潇几近恳求的语气,“还请父亲实言相告,儿子保证定将守口如瓶。”
蓦地,风弘睿脸上竟然透出一丝可疑的红,目光又开始闪躲,这是奉行“君子坦荡荡”的风国公极少有的情况,风吟潇有些迷茫了:父亲心里,到底装着什么秘密呢?
“因为……二夫人,”犹豫了半天,风弘睿终于支支吾吾的说,但依旧说一句留半句道,“你叔父说,这时候出现会惹人闲话,对于二夫人的名节不利,所以,为父再三考虑之下还是不去了。”
风吟潇墨眸深处闪过一丝惊疑:父亲好像对二夫人很尊崇和敬重,这是为何?可是这与去不去吊唁二老爷又有什么关系?风吟潇登时云里雾里,想问个明白又顷刻间住了口,决定不刨根问底了,现在就去找一下七小姐,想到又能与她相见,他的心就不自觉的要美滋滋的……
☆、第一百零四章 费解
想着想着,风吟潇站在哪里傻笑起来,这让风弘睿在看在眼里着实吃了一惊,忽而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自己曾经也是心里想着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这样“傻笑”,难不成儿子“有人”了?
“潇儿,你笑什么?”风国公也不点破,佯装费解的问。
“哦,没,没有,”风吟潇恍然回过神,慌忙掩饰自己的失态,“父亲,儿子还有事得去鄂国公府一趟,要是您没什么事的话——”
“你这么急着去鄂国公府做什么?”风弘睿话赶话的问,忽而拍了拍脑门道,“瞧瞧,之前一直都在听潇儿说,差点忘了另一件正事,孩子,我们有意与鄂国公府结为亲家,给你定下一门亲事,你意下如何?”
风吟潇心一动,唇边含笑:亲事?会是七小姐吗?
“不知父亲指的是哪一位?”他垂下眼睛,脸透微红的低声问。
“二房嫡女云嫣。”风弘睿不假思索的回答。
“什么?云嫣?”风吟潇一下子抬起头,满脸错愕,“这,为什么?”
“鄂国公府里就属云嫣和你年龄相当,”风弘睿看着儿子,不紧不慢道,“大房的云衫和三房云可馨年龄都偏小,云筱就更不必说,云冉是庶女,不在考虑之列。”
“可是,我年龄也还小,”风吟潇犹豫要不要对父亲说出自己的心意,思来想去。还是说,“亲事,暂缓几年再说。”
“潇儿要暂缓几年?”
“五年吧。”风吟潇笑道。
五年后。云可馨就十四岁及笄了,他在十八岁弱冠之龄迎娶正合适。
“五年?”风弘睿吃惊,“要这么长时间?”
风吟潇坚定的点了点头。
风弘睿刚想问儿子为何要等五年,门外就传来叩门声,风吟潇走去开门,见是国公夫人凌宸,笑道:“母亲……”
“为娘听说你今日已到府中。侍从告诉我说你在老爷房里说事,”国公夫人微笑道。“就过来看看,不会打搅你们吧。”
“不会,”风弘睿笑道,“我正跟儿子说与鄂国公府结亲的事。哪知这孩子一定要等五年后,夫人,你劝劝他。”
“潇儿,我知道你的心思,”凌宸转瞬敛了神色,叹口气道,“但是你不在的这些天,我已打听到七小姐的婚事已定,所以你——”
“母亲是从哪里打听到七小姐婚事已定?她才九岁。怎么可能!”虽说早知道关于锦盒的事,但风吟潇还是忍不住不服的问。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倔强,”国公夫人无奈的数落。更多的却是心疼,“是卓姨娘告诉我的,说七小姐的婚事在出生前就定在了一个锦盒里,得等到十四岁及笄了方能揭晓,”凌宸微顿,继而点破道。“所以为娘懂得你所谓的‘五年后’指的是七小姐云可馨。”
风吟潇暗自吃了一惊:卓姨娘居然知道关于锦盒的事?可馨不是说锦盒之事属二房秘事吗?就算是当内线的俞牧泄露的,难不成他说与父亲“关系非常近的人”是指卓姨娘?是她让俞牧去杀了二老爷。偷锦盒?可是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风吟潇眉峰紧锁,俊容煞白,他陷入深深的忧虑当中:如此看来,不仅是二房,可馨的处境也非常危险。
“母亲,据儿子所知,”风吟潇直视着国公夫人,面色冷然,“锦盒,实属二房秘事,卓姨娘身为燕国公府的姨娘,是如何得知这一机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