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稍安勿躁,这孩子也是就事论事罢了。再说我们中还能有谁,比七夕更明白九王爷之意的?眼下,想要趁着九王爷回京之际,趁机与他攀上关系的人,可是不再少数。王府大门将门关严实极了,可人家偏偏邀请七夕入府。这可是我们陆家莫大的荣幸,想必你也知道,缘分深浅是时辰衡量不了的,既是七夕有福气碰上了,那旁人多说什么也是无用的,七夕能做的虽是甚微之事,却也恰恰是有些人做不了的。”
大夫人少有的一展老牛舐犊之情,叫九夫人顿时没了脾气。
自打十多年前,在那个苍凉雪夜里,接过陆七夕那双微颤着发凉的手时,她又何尝不是在与命运博弈,她势要乘风破浪,却也早做足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大夫人望在陆七夕身上的每一眼,都似在望一颗树,若是不能在风雨来临之际,为她遮蔽危险,也就失去了再让她盲目生长的必要。
微妙的气氛回旋于堂上,陆老爷之前从未好好同陆七夕说过半句话。二人之间,曾有过最多的交流,不过是以陆七夕的欠身行礼起头,陆老爷点头示意而结束。
接触的时长相加,也未必赶得上陆老爷喂鱼所需的光景。不过,陆七夕这样一个人微言轻的人,现下却摇身一变,成了陆老爷口中常提及的“乖女儿”,这事简直就如一记耳光般,响亮的拍醒了每一个想要往更高处走的人。
原来真正所要忌惮的对手,未必是木秀于林的苍天古木,而是隐蔽在树林间,以奇花异草做遮掩的一株新芽。
第19章 截然不同
七姑娘得九王爷相中,入王府为太妃诊治之事,一下子就在陆府传的沸沸扬扬。先前敢当着面叫陆七夕为七姑娘的下人们,如今也肯一本正经的称她一声“七小姐”了。
称谓改了口,地位也就不能同日而语。
陆七夕在婢女谦卑的注目下,被引着朝她房间的方向走去。直到双眼目视着这间“闺房”的全貌,陆七夕抑制不住,终于在唇角流窜出一抹笑意。这巴掌大的房内,处处都透露着一种突兀,尤其将之与陆府其他房屋装横做了对比,这种感觉就更甚。
两张简陋的床铺、一张旧木造的方桌、两把椅子,看细些似乎还有几个匣子搁置着。哪个女儿家的闺房会是如此,既没有褥子,也无梳妆台,连夏日用的蚊帐都不曾挂上……
引路的婢女也是第一次来,原本还想着能同七小姐讨些赏赐的,如今却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了。
适才才从中堂出来,陆家的财力是否到了如此境地,陆七夕还是可以判断的。况且出来的路上,听杨氏念叨中已是提到陆家现在的状况。陆七夕上头的几个姐姐,与她皆非同母所出且早远嫁他乡,多数不在京中居住。
眼下,府中的人看她的眼神,就像她手指日月,都能说给就给般诚恳。日月尚且离的太远,饶是一间安身之阁都破烂至此,又何谈其他呢。
“七小姐!”婢女看到陆七夕随意就坐在床边,一下子就咋呼起来。
“奴婢是想提醒七小姐,可别随意就坐下,这屋子看着霉气熏天的,不定有多少脏东西呢!”
陆七夕哑然一笑,“哦?我日日住在这里,却也没有得什么病症,倒真是我陆七夕福大命大了!”
婢女语塞,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还好陆七夕也没有继续为难她,只呆呆凝视了这屋子一会儿,就离开了。
大概是屋子偏小,统共也就那几样物件,陆七夕也不愿再搬动。临走时吩咐了一句,“此后,若非我亲自过来打开这扇门,其他人一概不许入内,若逢初一十五,记得问我要锁,派人打扫一下,切莫弄乱了里头的摆设。”
吱呀作响的朽木门窗,被关了起来,外头另附着一把新锁,牢牢锁住。
从旧门入新门,未必是件好事,陆七夕虽无从得知这具躯壳此前,究竟受了多少苦楚,然而,不知却也不能轻易忘却,至少这一间陈旧的屋子是陆七夕留给自己的心里的退路,一旦锁上,决不轻易打开……
杨氏顾虑的周全,简直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境地。不出一日,她已叫人,将西处临花园亭台的房间整理妥当,这坐北朝南的地方,便是陆七夕的日后的小憩之地。
新得闺房,她脸上却并无喜色可言。陆耀清倒卖玉器之事,非同小可,若是不能借此机会,乘胜追击,只怕陆七夕很快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倚窗沉默了许久,眉头骤然舒展开来,似是有了主意。陆七夕身边原也没有什么婢女伺候着,此番大夫人倒是善心大发给她派来一个,却又更像是来盯梢的。陆七夕需做到,事事小心谨慎,以免一招不慎被纰漏绊了脚。
第20章 一臂之力
次日,–王府,–捻心湖畔清晨的湖边,一抹墨影与白衣并肩而走。
右边的陆七夕,显然比冷寂矮了几寸,倘若想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做到与冷寂亦步亦趋,不用太久她便要觉得腿酸。
冷寂根本无心放慢步伐,还以为只在见太妃娘娘时,他才疾步如飞,原来平日里就是个急性子。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会自作主张的来求九王爷冷寂的相助……
被甩在后面的陆七夕,颇为沮丧的侧身拍打着小腿,也不再跟上去。
“你……想除掉陆耀清,一改你在陆家的位置,对么?”
冷寂的嗓音略带磁性,尤其在如此清静的湖边更为明显,他问话的语气难得的温和,似乎不带什么恶意。
陆七夕偏在这时才准备正身迎接他的疑问,她娇小的身体迎风一摇一摆,又因脚酸难耐略带颤抖,看上去倒是与田间伫立的草人有几分相似。
今日着一身素白前来的明明是陆七夕,可当她迎上冷寂的目光时,竟在那一抹盈绿间看出了素洁无匹。
饶是冷寂此刻眼中,确实带有寻衅的意味。也无法让陆七夕即刻警觉起来,她只是仰头朝他淡然一笑,良久才开口道:“我只想寻求一个容身之处,并未存半点害人之心。”
“但你可知,如若有人有了愿望,就需要旁人委屈成全。譬如你的不易,相对的却是在成全你的亲人,一旦局面互换,就会有人要为你的安身立命做出牺牲。届时他人牺牲的是性命还是其他……早已不再由你掌控。”
他一双绿眸中一闪而过了什么,陆七夕来不及捕捉,能感受的惟余他满目的苍凉。说这些话的时候,陆七夕竟恍惚生出错觉,仿佛面前的秀拔少年一下子就老了几十岁。
“就算是这样,你……也要继续求我帮忙么?”
有风于此间吹来,吹动陆七夕的衣袂飘动的似要飞离此处。
她想了一会儿,微启朱唇喃喃说道:“照王爷这么说,如今他们所得的安乐美满原本就是我我该的,既然如此我不过是拿回我该得的东西罢了,物归原主的事自然不必犹豫,即如此,此后,我便不会再委屈自己半分。我要的是上天给我,却被别人夺去的。天不应我,那我就自己要回来!”
人都说善有善报,可若非亲身历经了这死而复生之劫,想必陆七夕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机会,去证明这话原来是天底下最大的谎话。
静寂清凉的空气中,冷寂仰头望向面前,唇色惨白的陆七夕,他不易捕捉的目光散出凛冽寒意,眼中似有一团压抑的火焰,没有热度,却仿佛能将一切焚烧。
须臾间,那目光却又莫名淡了下去。
第21章 万事开头难
天启二十一年的秋末,沙漠戈壁褪去了昏黄,一地皆是鲜红;没有飞鸟,更不会再有驼铃。那里的黄沙被血水覆盖,糅杂在一起,放眼望去,不是红便是黑。
那一场战,夏朝将士所要应对的,是个叫乌斯的边境异族之邦,两军实力差距甚大,夏朝大军占尽优势,出发前已是胜券在握。
由先帝冷隆御驾亲征,九王爷冷寂做副将,挥斥领三万大军前往善廷沙漠,浴血奋战。
眼看着,势如破竹的夏朝大军将敌军打得乱了阵型,冷隆便即刻下令,预备一鼓作气大获全胜。
仿佛预料到此战定能名垂千古,那时在场的每个人,皆躁动难安。那黑压压一片的队伍里,每一双眼都在闪着极灼热的光。
为国而亡,乃是大幸。
大军再震旗鼓,预备乘胜追击,将士随时预备着战死沙场,以为某个生命的消逝,终能成就一段美名。
然而,当军队追至沙地时,骤然而出的几千只箭,从各个方向夹带着火光贪婪的飞扑过来。一时间,火势曼延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寸草不生的荒漠因着那几万士兵做引子,终于变做了一片火海,不断有乌鸦嘶叫着带着烧着的羽翼惊慌四窜,它几次尝试飞行,直到烧成灰,也未能如愿。
被短胜的狂喜激励着的士兵,正齐头并进的迈向地狱之门。
那些以最残酷的方式葬送掉的年轻生命,甚至不会想到,当他们死的时刻,却连马革裹尸都成了奢望。
敌军的马啼声呼啸而来,从火堆上一越而过,尊严被碾压殆尽,身体却已捻烧作尘,沙骨难辨。疼都尚且不能感知到的人,该如何了解颓败之惧恨。
败阵的仓促袭来,让众将士眼角那点狂喜都未能抹净,就被火苗淹没。
冷寂带着的后方队伍赶到时,他只看见火推中,一只尚在挣扎的手,正慢慢被火舌吞噬。他的父皇,整个大夏王朝的掌舵者,也一同消失在了血肉模糊的焦土里,什么都没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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