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下,终还是将袖中瓷瓶拿出来,递给桑柔,却严声警告:“这药粉威力惊人,只许少许便可药倒一彪头大汉,不要乱用。”
桑柔眉眼霎时绽笑,赶忙接过,满口答应:“不会不会。我
可乖可善良。放心放心!”
仲清寒无可奈何地暗叹口气,转身撩开帘幕,看着外头风雨萧条。
“仲清寒,这个只要将药粉吹向对方眼鼻即可起作用吗?”
仲清寒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后忽然听到身后砰一声闷响,急忙回身,却又猛然瞪大眼,满是不可置信和懊悔,紧接着,瘫倒在榻上。
桑柔盖在瓷瓶盖,走近他,满脸愧疚:“抱歉。我不能跟你回竹坞。我还有未了的事。替我问候三叶先生,还有鹤枳老头。跟他们说,我很抱歉这么久没能回去看望他们,叫他们保重。”仲清寒眼皮变得厚重,眼神已开始迷离,额上却青筋凸显,似在奋力挣扎着,桑柔声音低了几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对不起,还有,保重。”
话毕,仲清寒已昏睡过去。
桑柔将瓷瓶收入怀中,同时从仲清寒身上搜出一叠银票,抽了几张,又放回去,再扒下仲清寒的外袍,披在身上,给他盖上一条绒毯,起身出了马车。
“按照原定路线一直走,不要停,一定要快马加鞭,走得越快越好。”风唳雨啸,桑柔扯着桑柔跟车夫交代着。
车夫是憨厚的人,看着她身形瘦削,面容苍白无血色,撑着伞,却似要被压倒般,双眸却灵厉地让人惊敬,他忙点点头。
桑柔下车。
马鞭挥下,马蹄扬起,车马奔脱而去。
桑柔走到路边,不多时,一人一马,从拐角处树丛后走出来。
正是方才马厩里给黑马刷背的马童,穿蓑戴笠,笑走向桑柔,将手中的辔绳递给桑柔,说:“小姐,你要的马。”
桑柔点头,说:“谢谢。”并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马童。
马童看着那么一大张票子,面上惊惶,说:“我没有碎钱找。”
桑柔摇头:“都给你!不用找。”
“不行不行!”马童连着摆摆手,“那哪能行。这太多了。都可以把我们马厩里的马都买下来了!”
桑柔将银票塞到他手中,并给了一个不容拒绝的眼神,转身抚着马背,黑马有灵性似的,往她这边拱了拱。
“人一生,难得遇到自己喜爱的事物。这马与我有缘,我喜欢它,那么它对我来说就值得起这么多钱。何况,”她看向马童,笑开,“我有钱任性呀!”
那马童愣了下,也笑起来,收齐钱,又转身,从马背上卸下一个大包裹,递给桑柔。
“我见姑娘和公子上车时,只带了伞。姑娘既要骑马,伞自然是不能用的,这是我自家做的蓑衣和斗笠,姑娘若不嫌弃……”
“不!”桑柔喜出望外,“我正愁这个。没想到,你如此心细。”
那马童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哪里哪里!”
桑柔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将伞也扔给了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五更。”
“五更,五更即晓,天地放明。五更,你很聪明,却不失谨细,将来该有出息。今日多谢你,给你的银两,一些支付马钱,剩下的你自己留着,要记得用到刀刃上!”
五更微微怔忡,而后点点头,许誓般:“嗯,我会的!”
桑柔点头,又说:“五更,你能不能扶我上马?”
五更见她孱弱模样,急忙上前搭手。
上了马的桑柔已经气喘吁吁,双唇白煞。
五更担忧地说:“小姐,你没事吧?你模样很不好看。这大雨倾盆的,天又要黑了,你只身一人,非要现在赶路吗?”
桑柔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且只能一个人去。五更,谢谢你!后面该会有人找你们问话,我知道你懂怎么回答。”
五更点点头。
桑柔扯起嘴角对他微微一笑,道别。
“小姐,我们还会再见吗?”桑柔扬鞭的时候,五更在马下问道,稚气未脱的脸上不舍昭然。
桑柔说:“有些事情,随缘,如人与人之间的相逢相遇,不可勉强。有些事情,随心,若自己的理想抱负,要竭尽全力去争取。五更,我会期待与你的重逢。”
五更眼睛发亮,重重地点头。桑柔已打马启程,扎入风雨重帘中。
**
你们说看不够,码到吐血,更五千,结果让男主打酱油去了,放心,下章,他会背着一桶酱油荣耀归来
☆、风月正情浓(11):公子想我如何呢?
雨罢云散。
天稍露微光,山色莽莽,一轮月悬于山头。
一座石桥凌驾涛浪之上,百年如一日,不斥于天地风雨晴日,无动于身下惊涛怒浪,不转于日月轮转春秋更迭。
夜深人寂,唯涛浪滚涌。
桥头那边,山林阴翳处缓缓驶出一辆马车,蹄声脆耳,可马匹却在半桥上惊鸣一声,刹蹄而止遨。
车马微晃,车夫起身,怒骂道:“你怎么回事?不会骑马吗,怎么堵在桥中间?这黑天瞎火的,还一声不吭,装鬼呢?”
“怎么回事?”马车内,一低沉男声传出,慵懒平淡,清风携月般,生生在这幽翳沉郁的山间中晕开几分闲淡悠然稞。
那马夫刚要作答,不远处那人却一夹马肚,缓步走近。
明月清辉下,“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却有些不合宜地大。面容隐在帽檐下的暗影里,看不真切。
“他”出声:“我在这儿等了一夜一天,心想,若真的就此与公子错过,那便是命运使然。从此,我便……”
“你便如何?”车门被砰然踢开,车头出现一男子白衣无暇,眸深似潭,幽深沉凝,却又似涵卷了这天地的狂风怒雨,骇人不敢直视。
桑柔摘下斗笠,抱在身前,露出一张精绝面容,白冷若月光,脸上却无半分惧色,淡淡道:“公子想我如何呢?”
马夫目瞪口呆,竟是位绝色女子。
而顾珩只手负背,目光沉冽,望着她:“联合仲清寒将凌波药晕,连夜冒雨出逃,半途又弄倒仲清寒,不顾重伤,也要来找我。桑柔,你就那么不信我?”
桑柔刚想作答,喉头一阵痛痒,她捂口咳了几下,才哑着嗓,说:“那公子什么也不说一声,丢下我就走,又让桑柔如何安心?”说完又猛咳起来。
顾珩背在身后的五指握了又窝,说:“安心?你几次三番以死胁迫于我,让我对你许下承诺,难道我还要不顾朝政要事,留下来伺候你药食起居?”
他这话说得没错,桑柔自认理亏。
被绑架重伤虽是意外之事,但她也不是鲁莽只有一腔热血的人,为成束挡下的那一剑,确实是情况危急,不容多虑,但她也是算准了以对方的身高,攻击招数的方向,差不多会刺到自己的哪个位置,重伤在所难免,性命她却从来不会拿来玩笑。
之后与顾珩说的那些生死的话,多少有几分带着带你威胁的意味。
她隐隐有自信,顾珩不会想她死。于那种境况下,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提出自己的愿望,事半功倍。
而他也是如她所愿答应了,但他那样精明的人,她没想过自己能在他眼皮子低下瞒天过海。自己的伎俩被他看穿,也在意料之中。他现在该很生气,他望着自己的眼睛深得似要将自己吞噬一般。
桑柔说:“生死的事情,谁能料定,我从不敢抱侥幸心理。其实……”她顿了顿,皱了下眉,手覆上左肩,“其实,我当时亦是做了赴死的准备的。”
顾珩心头一紧,脚下微动,却又生生止住,冷哼一声:“那一剑没有结果你,但你这风雨兼程地赶路,怕也是要了你半条命。桑柔,你自己不知珍惜,就这样病死,若抱憾而终,怪得了谁?”
桑柔抬头看她,唇角扯动一下,满脸涩笑:“对啊,怪得了谁?我难过病痛,都是自己找的,从不怪谁……怪得了谁?又能怪谁……”说完肺中热气猛冲上喉,猛烈咳嗽出声来,这一咳,便是无止无休般,她咳得俯下了身,伏在马背上,黑马感知了主人不适痛苦般,竟呜咽哀叫出声来,马蹄践踏石面,不安地原地辗转。
那车夫一头雾水地听看着,这时只觉身后凉风顿起,头顶飞过一白影,漫天清辉下,飘逸若谪仙踏风下凡般,眨眼功夫即跃到前方那人马背上,将女子揽入怀中。
“桑柔,你最好将自己折腾死。看我还会不会救你父母。”男子恶狠狠地说着,径自打马而去,片刻便消失在夜色里。
留下马车夫仍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身外,山月渐薄,江浪尤腾,马蹄声远……
**
桑柔咳了一路,顾珩虚揽着她,手下扬鞭拍马的速度越来越快,马蹄飞驰。
桑柔咽了一下,轻声说:“你轻点,小黑他它托了我一路,都没吃饱。”
顾珩声音冰冷:“你给我闭嘴!”
桑柔乖乖地闭了会儿嘴,又说:“太子……你轻点,好我就这就闭嘴。”
顾珩目光极冷地瞥了她一眼,终还是停下挥鞭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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