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畔之还算顺从的应了一声,这事关她屁事,她管她去死!顾文薄听她这么说,面色才好了些,正要让她们退下,畔之却突然出声道:“父亲,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
“那梨珞你先退下,你住的阁楼也已收拾好,你好生待着便是。”
顾梨珞一直低头垂眼,不曾表露任何情绪,乖巧的退了下去,待她出去了之后,畔之才沉声问:“父亲,我娘的遗物是否在你这?”
“怎的想起了这事?”顾文薄面色浮现少许异常,畔之装作没看见似的,继续说道:“能否将我娘的遗物归还于我?娘走了这么久,也算是有个念想。”
她也没绕什么弯甚是直接,想来他也应该没什么理由拒绝才是,顾文薄紧绷着脸,沉声道:“那些东西,我已封存了起来,以后要随我一起入土的。”
“是吗?别人常言睹物思人,可否让我看看?”
畔之态度坚决,言辞恳切眼色却甚是锐利,她倒想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幺蛾子!话既如此,他也没了拒绝的余地,脸色虽是惯常的阴沉,人还是走进了内室,半响之后拿着一个大盒子走了出来,畔之接过之后,这才细细翻看起来,都是些贴身佩带的首饰玉器,看起来并不十分珍贵,但像是被人经常抚摸,并不显暗沉。
最里面静静放着一幅画,畔之拿来展开细瞧,上面画着一人,美人倾城对镜贴花黄,云鬓微墨,姿容清贵雍容,那眉目与她似了五分,神韵却稍有不同,画中笔墨如行云流水般,单论画风来看,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画!
只是这边角之处的题字甚是奇怪,顾文薄妙笔生花,这书房内也挂了几幅字画,可对照起来,那题的字并不是他的笔迹,难不成这画是旁人画的?看笔迹是出于男子之手,这么说来就有些不通了,有哪个男人竟有如此胸襟,会将别的男人所画的美人图珍藏?
“父亲,其他东西我不要,可否将这画给我?我从未看过娘亲的模样,就算是思念也无从想起,我知你对娘情深意重,但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你就成全了我吧。”
畔之言辞恳切,神色悲戚,这番话说的她自己都起了几层的鸡皮疙瘩,顾文薄盯着她看了半响,似想从她面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伸手接过这画,又细看了几遍,试探性的问:“你从这画中看出了什么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画甚美,若没猜错的话,这上面画的是我娘对吧?”
顾文薄点头,眼底的情绪却甚是复杂,交织着浓烈情感,他手指抚上画中的美人,似怀念似惆怅,叹息道:“你与你娘长的很像。”
“看来父亲对我娘当真情深。”她这话说来有几分讽刺意味,若是情深,又为何在她之前,就已与别的女人生下子嗣,若是情深,又如何让她空有这嫡女的名头,却又处处偏袒顾梨珞?所幸她不是‘顾畔之’,也并不在这些,她不过是借着她的皮囊与身份而已。
“这画你好生保管着,别让旁人拿去了。”他终究松了口将这画给了她,畔之接过画重重的点了点头,并对他道谢,顾文薄看着这个眼神清澈,却对他分外冷淡疏离的顾畔之,心绪便又复杂了起来,她和她娘一样,都从未将他放在眼中!
这画,他看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来,每次一打开都又爱又恨,留着这也算是留了个念想,但一想到这是那个男人留下的东西,又忍不住嫉妒,索性给了她也好!
畔之拿画出去了,回了院中便关起门好好研究了起来,整幅画只用寥寥水墨勾勒,此画大概保持十几年却依旧能闻到墨香,上面题字‘也卿’,是一男人的字?除此之外并未留下其他笔迹,她对画的欣赏水平不算高,只是不明白,这看起来普通的一幅画为何会让人惦记上了?
夜渐渐深了,墨香进房来低声道:“小姐,门主要见你。”
畔之小心的收起了那画,也没问去哪,便直接随墨香出去了,墨香轻功不错,带着畔之飞檐走壁,夏辰煦已封了郡王在宫外也有府邸,墨香带着翻墙而入,直接进了后院,她守在院外,畔之一人踏入其中。
后院甚大,放眼望去,并无什么假山池塘,倒像是一片小树林,几番雨水过后,落了一地的残红,皎洁的月色之下,他一袭青衣坐于轮椅之上,静静在树下等待着,岁月静好。
畔之一瘸一拐的缓步走上前去,心境却有些忐忑复杂了起来,那一次如此狼狈,他看到了她的不堪,甚至为她废了夏辰晔的一只胳膊,之后的事情也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墨香还说她昏迷的时候,他曾来看她,却被夏景容派人制止了。
脚踩着残花,传来细细莎莎之声,夏辰晔回头,微蓝的眼珠定定的看着她,纯真而干净,他本就长的十分俊俏清秀,一见她来,便要来牵她手,畔之有些尴尬的避过了,看到她的腿上,脸色都变了,急切的问:“之之,你腿受伤了?谁伤的你?”
第九十五章 青梅与竹马
畔之心一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道:“不小心摔的不碍事,倒是你,你身子不好,怎的穿的这般单薄?”
一听她话中透着关心,夏辰煦便笑了起来,他笑的样子很好看,就像是一块圆润的白玉,甚暖人心,他没拉着她的手便扯着她袖子,轻声道:“我在等你来啊,之之,那人死了,我为你报了仇。”
他说‘那人’而不是太子或皇兄,畔之忍不住问:“你与太子是不是不和?”
听她提到他,夏辰煦的面色便拂过一丝暴戾,却也没细说,只是一句带过道:“有些恩怨。”又继续说:“因我杀了太子,触怒了父皇,他将我软禁,你来陪我好不好?”
“软禁?那太子不是谋逆吗?你杀他是理所当然,怎会被皇上怪罪?”
畔之急切的问,担心之色溢于言表,夏辰煦眯着眼笑道:“就算软禁也没什么,那些侍卫都是废物,全都被我的人丢了出去,父皇也无可奈何,我只是不能出府邸而已,不用担心。”
这…霸气侧漏啊,就连皇上的面子也不给,不知为何,畔之总觉得他对亲情甚是淡薄,说起太子与夏宗皇来,言语之间也十分冷淡,就算将那夏辰晔杀了,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忍不住问:“被怪罪了,你…不难过?”
“有什么可难过的,天下人,我只在乎之之一人,其他人与我又有何干?”
畔之心底一咯噔,她就怕他这样,情债难还,‘顾畔之’欠下的就更难还了,这样一个人,可以对其他人都狠,却只对一人掏心掏肺的好,这种好,实在太过沉重,叫她又如何消受的起?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她问。
“冷宫八年,除了你一人,我都未曾与旁人说过一句话,若非你,想必我未必能撑的下来。”说起这话,他面色温柔了许多,干净的笑意,衬着月光的柔和,畔之忍不住偏移过眼神去。
却又因听到了些什么关键的,忙反声急问:“我也曾在冷宫呆过?”
“嗯,我七岁之时,你在冷宫呆了四年,差点死在那,后来才被接走,四年之后我才再见到你。” 畔之惊诧了,她这身子还入了冷宫,怎会没人对她提过?不对,算来,她如今才十五,那她那时才多大?
“我几岁入的宫?”
“三岁入的宫,七岁出宫,那时我又不知如何照顾人,差点害死了你。”他说起这事来依旧甚感内疚,畔之却觉得越发蹊跷了起来,将一个三岁的孩子丢进了冷宫,四年之后才接了出去,这事到底是谁干的?那顾文薄又怎会应下?她在宫中的这几年,就没人问津吗?
想到这畔之忍不住追问:“谁让我进的冷宫?”
“虞皇后,我后来查过,那女人与你娘曾有过恩怨。”听他这么一说,畔之这才像是摸到了一些苗头似的,她中的‘十日醉’的毒是她给的,入宫 *、看’!‘书网最新之时宫女被杀的陷阱也是她设下的,最重要的一点!她娘的死是不是也是她下的黑手?!
“那虞皇后病重是不是你动的手脚?”短短几日,太子失势,出了这么大的事,虞家并未出声,怎么就这么巧,那虞皇后就病重了?若有她在其中周旋,那太子也未必这么快失势,更不会铤而走险竟与外族勾结,意图颠覆南朝江山!
夏辰煦抚上了她的手,眼底浮现些许笑意,淡声道:“嗯,那女人该死,不过她身边有人替她挡了,我放在她身边的棋子也死了,否则,这个时候她早该见阎王了。”
杀一人于他而言无足轻重,他只是遗憾没能让那女人死而已,畔之的手被他抓在手心,也挣脱不了便索性让他握着,心底情绪甚是复杂,年少之时的相依,冷宫之中幼小的两人又该如何撑过这冰冷的日子?他心冷,却对她一人赤诚,那四年的情分,又哪里是一朝一夕可比的?
畔之曾深觉亏欠了他,如今这种感觉更甚,她无法想象一个半大的孩子如何照料幼小的‘她’,那是冷宫,恐怕就连平常的吃食都会成问题,所以‘她’才会差点死去,这身子也因此亏损的厉害,这种情感太过纯净,竟让她有种负罪感,她没法将她与‘顾畔之’分离开来,她终于相信,对夏辰煦来说,他只要她!
他暴戾的一面恐怕也是因那八年的幽闭形成的,所以,他冷厉嗜杀,就算父兄对他而言,也不过是陌生人,他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唯有她,曾相伴四年的儿伴才是唯一得到他全部温暖的人,一想到这,畔之就觉得心像是被压着,甚至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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