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本宫有意见?”他突然问道。
“怎么会?本郡主之前从未见过太子,断不可能与太子有什么恩怨纠葛,怎么可能对太子有不满之处?再说了,太子乃龙子龙孙,本郡主敬畏尊重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太子有意见呢?太子多虑了!”
宗政澈峰眉紧皱,紧紧地盯了她半晌,见她脸上平淡无波,眸光清澈干净,不似作伪,遂道:“对不起,倒是本宫之错。”
“太子知错能改乃大智慧也!”左芸萱客套的笑赞。
宗政澈听了非但不喜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胸闷,这话太客套了,让他感觉与她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突然,他惊了惊,眼中闪过一道惊悚的诧异,他是疯了么?他竟然期待与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亲近?
不,他绝不允许!身为皇室的继承人,他必须无情无欲无心!
绝不能让任可能左右他情绪的东西存在!
冰眸子瞬间一厉,掩住所有的情绪,沉声道:“四小姐忧国忧民是好事,可是为自己一已私利利用他们聚众闹事就是四小姐的不对了。”
左芸萱亦脸沉了下来:“本郡主愚钝,不知道太子所说的为一已私利利用这些乡亲的是何人?如果太子所说的是本郡主的话,本郡主可担不起这滔天的罪名!”
“难道这些人闹事不是你揣掇的么?”
“太子真是高估我了,我一个小小女子与他们萍水相逢,如何能揣掇他们闹事?难道太子以为一饭一粥之恩就能令乡亲们犯下这滔天的罪行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太子已然布施了许多的日子,太子您倒是揣掇他们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看看?本郡主自然是愿拭目以待!”
宗政澈的脸瞬间变了,这话傻子也听得出来,左芸萱是指让他动员流民犯上作乱!,这话要是传到了父皇的耳里,他岂能有好果子吃?
“你……真是牙尖嘴利!”
他薄唇轻抿,如刀片般的冷硬,吐字间带着一股子淡淡的狠意,这一刻他对左芸萱起了杀心!
他一惯清冷,更是薄情,即使是他的母后,他亦没有太多的感情,因为他知道母后对他的好只不过是因为他能给她带去无尽的荣耀,而身为一个合格的皇室继承人,情啊爱啊那只能是刮骨的钢刀,索命的利刃!
兄弟之间除了血缘的牵连,更是千古的仇人,他们的身份注定了永远是站在对立面的,不可能与平民子弟般有兄友弟恭的融洽。
而如今,这个才十二岁稚龄的少女才一出现就牵动了他的心,能轻易的影响了他的情绪,那么假以时日必将会成为他心腹之患!
更何况她似乎对他有极大的不满,虽然她不承认!
一个能对他有影响力的且对他怀有恶意的,又拥有着强大的经济后盾的女子,无疑将是他最大的敌人。
这一刻,他的杀意更浓烈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太子一怒亦能血染千里,他虽然刻意的收敛着杀气凛然的气息,可是只稍稍泄漏出去的已然令人战战兢兢,不敢异动。
众流民低伏在地,如霜打枯草,卑微如尘土。
左芸萱微微一笑,向他款款而去,待与他擦身而过之时,声淡如烟,仿佛飘浮轻云渗入他的耳膜:“你想杀我?”
身体陡然一僵,眸射寒星,死死的盯住了飘然而过的她。
她知道!她竟然能猜出他的杀意是针对她的!此女聪慧,不为所用必为所害!
她慢慢地转过身,再次与他面对,直视眸光已然温淡无波,仿佛刚才与他说话之人根本未曾存在。
笑,如百花瞬间绽放在她的唇间,阳光斜斜而来,衬她珠玉光泽,映他琉璃眸色。
眼中,她如百斑斓轻跃,这一刻她又温柔了他的心……
戾色顿掩,杀气四散,归于平静,他负手而立,昂昂于天地之间,又如初来之时,只有贵不可攀的风仪,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傲。
左芸萱淡然一笑:“太子莫怒,本郡主亦是一个比喻罢了,只是想告诉太子,乡亲们之所以如此激怒自然有其的道理,非是如太子心中所想闹事滋事!”
眸色深深,薄唇轻启,神情莫辨:“那你倒说说是什么事令他们如此激愤?!”
“说来这事由太子出面最好,只是此事与太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本郡主怕……”
宗政澈陡然色变,冷道:“难道在四小姐的眼里本宫就是那不分是非之人么?莫忘了本宫乃是太子,太子太子,身在其位谋定其职,自然是先国后家,当以民众为天,难道郡主还怕本宫包庇不轨之人么?”
“如此本郡主就放心了。”
宗政澈眉皱了皱,终是没有说话。
这时左芸萱才正色道:“非是本郡主不相信太子,只是此事滋事体大,涉及到了本郡主的名声,本郡主不光是左家堡的继承人,还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所以这幕后破坏本郡主名声的人实在是居心叵测,因为她不仅仅是针对本郡主,更是对圣上的挑衅!
试问如果一个淫荡成性的女子都能被圣上封为一品郡主,百姓会如何看待圣上?天下又该如何议论圣上?
这些乡亲们因着灾难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是圣上心怀灾民,施粥施衣令他们能在绝境中存活了下来,他们把圣上当成天神降世,全心膜拜,试问太子,如果这时有人利用本郡主来诟病圣上,他们如何不怒?如何不愤?如果他们一颗拳拳的爱君之心被太子当成闹事处之,那该是如何伤他们的心啊!”
“太子啊!草民们恳请太子抓出诬蔑四小姐之人,全了草民们对圣上的爱戴之心!”
流民中自然聪明之人,听了左芸萱的话,立刻眼睛一亮,大声请命。
他们知道以着他们刚才的行为,如果被有心人利用,非但不能为四小姐出气,恐怕还可能给四小姐带来灾难,可是现在不同了,他们打的是为维护圣颜的旗帜,只瞬间就把他们的行为提升到了忠君爱国的层次了。
宗政澈面沉如水,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此女果然不能小觑!
不过是她自己名誉受损之区区小事,她竟然把父皇拉扯上了,非但如此,还巧妙的把灾民闹事转成忠君爱国之举,真是有偷龙转凤的手段!
如果此女是敌必为他最大劲敌,如果为后……
一道设想仿佛黑暗中的明光闪过了他的脑海,再强大的女子也终是要嫁人的,再强势的女子依托的唯有良人!
如果他能将此女纳入羽翼之下,那么她的智慧就不足为虑了,甚至还能为他所用,令他如虎添翼。
而她的身份更是他最强的助力!
左家堡掌握了整个朝廷的经济命脉,一直是父皇的心头之患,如果他纳了左芸萱,那么他就能兵不血刃的将左家堡纳入他的版图之下,以那时,他的兄弟们谁能与他争锋?
所以她强他不怕,她越强才越好,只要她是他的!
也许她现在对他有敌意,但也许那只是个误会,相信以他的才能,以他的人品,以他的手段,必然能让她对他言听计从!
一时间他眸中冰棱融化,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热切,把左芸萱看得胆战心惊,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十分的排斥这位长得几近妖孽的太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来听听,只要本宫能帮上的一定帮忙。”宗政澈既然对左芸萱有所期待,自然将姿态放到了最低,甚至是和颜悦色的有亲近之意。
左芸萱先是愣,随后宠辱不惊淡淡道:“此事本郡主说不出口,还是让这些人来说吧。”
说完把身体一让,众人更是十分默契的往后一躲,瞬间露出了那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商人。
众人的动作极为整齐,仿佛事先商量好般,宗政澈见了不禁眸光微深,略有探究的看向了左芸萱。
他给这些流民施粥不是一日了,按道理讲他这么尊贵的人能纡尊降贵的给他们施粥,他们该对他感恩戴德才是,可是事实上他们这些流民对他敬畏有之,忠诚全无,更别说感恩之心了。
这与他初时申请前来布施的初衷相违,他本想借着这一举措得天下人之心,却哪知道这帮子流民根本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为所动,这吃照吃,这穿也照穿,要忠诚,没有!
本以为是这些流民冷漠无理,可是看到这些流民为左芸萱所做的事,他才惊觉,原来这些流民不是没有心,不是没有感恩之情,不是不知道义气,只是他们的对象不是他!
一时间他对左芸萱更多了份忌惮,一个未曾及笄的少女竟然比他还有影响力!
眼微迷离,这样的女子可是他能掌握的?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眸光如利刃般的打量着左芸萱,
左芸萱勾了勾唇,都说帝心难测,这太子的心思也诡异莫辩啊,从一开始的波动,到杀意顿生,又到亲切拉拢,直到现在的窥测近视,仅半柱香的时间,这太子的心思就转了几个弯了。
皇家……果然不是什么好去处!
亏左千鸾一心一意地想嫁到宫里去呢,这种天天揣摩人心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她是一天也不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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