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白水?”戚务莫面色乍然巨变:“你就是六君子之一的朱白水。”
朱白水一到就出手除了三雄之一,小白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此刻她一扫方才的怯怯,恢复了阿碧初见她时的得意嚣张:“哼,怕了吧。他身兼峨嵋、点苍两家之长,又是昔年暗器名家‘千手观音’朱夫人的独生子,江湖上除了我们家庄主,剩下的人里,他的武功最好了。你们最好乖乖地把剑放下,不然,我们就让你好看!”
这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不光是戚家两兄弟看得气怒交加,就连阿碧与朱白水都有些哭笑不得。
戚务筹在黑道上横行,又在强盗山上占得一席之地,如今居然被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这样威胁,巨大的羞辱让他连声音都尖利起来:“朱白水。这是我们关中三雄与无垢山庄的恩怨,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非也非也,姑且不说连城璧与我相交多年,你们寻他不是,我万不能袖手旁观。”朱白水摇了摇头,面露无奈:“就说这江湖上,无趣之事比比皆是,难得遇到个敢来挑无垢山庄的有趣人,我若是不凑一下热闹,不是可惜得很。”
戚老二也忍不住开了口:“你就不怕惹上我们关中十三寨,到时候搅得你朱家鸡犬不宁?”
朱白水拍了拍布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朱白水这么大,还真没怕过什么人,什么事。若是十三寨的人,都能为你关中三雄寻上我朱白水,这样的趣事我倒要谢谢三位了。”
戚务筹眼神一厉,不等朱白水话说完,手中长刀迎面向朱白水砍下。这一刀力沉刀背,重逾巨石,隐隐带着雷霆之势。正是他成名关中的绝技,龙奔一刀。
这样一刀,往日可以劈山破石。这十几年来,也不知多少高手在满心自信下硬接他这一刀,震断了双手臂骨。而若是避开,这一刀就可让他占了上风。高手过招,往往不过就是这交手上下风之间,就已可以决定生死。
他出其不意,一上来就使出如此杀招,也正是担心这朱白水当真如传言中所说,武功高强,聪明绝顶,坏了他们兄弟此次寻仇大事。
但他到底还是小瞧了这名满江湖的六君子。
作者有话要说:
☆、凶匪脱
这个势若雷霆的一刀,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劈下。
只因这金环大刀划破空气,发出唰唰声响,就在这快速挥刀声中,突然听到几声叮铃,正是暗青子撞在刀背,刀锋上的声音。只见那虎虎生威的巨刀,在这脆响之下已被朱白水的满天飞花给击成了四截。
一刻之前还对阿碧与朱白水怒目而视的戚大,此刻双眼仍旧圆睁,人却已是倒在了地上。喉头还插着一枚入肉七分的精巧银镖,正是朱白水使满天飞花的暗器。
这初一交手,关中三雄已去其二。唯一剩下的只有那看着最瘦小不起眼的戚务莫。戚务莫不愧是关中三雄的智囊,一看情势不对,当下便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朱公子是江湖闻名的君子,我们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的粗人。”戚务莫涕泪横流,满目凄怆:“之前实在是气不过连庄主毁了我们吃饭的营生,才想着要出一口气。可您看,我们到了这无垢山庄也没干什么坏事啊。这两个小姑娘,我们一根毫毛也没有伤。”
他边说,边向着朱白水膝行了几步,声音诚恳中带着恐惧,连连磕头求饶:“公子饶了我。我这就带着两兄弟的尸体,从姑苏城离开,日后绝不再现身江湖。”
“他好像也很可怜。”小白此刻已是忘了自己方才的胆战心惊,看这戚二失了兄弟,又哭得凄惨,不由起了恻隐之心:“要不然朱公子就让他走吧。只要以后别来就好啦。”
朱白水沉吟不语,手指抚摸着自己剑鞘上的翡翠。大堂一时,静了下来。偌大的屋子里,只能听到烛泪燃尽,灯花爆响的噼啪声。
就在这噼啪一声响起之际,那地上伏地流泪的戚务莫突然暴起,落到了方才放松戒备,走到他身边的小白后面。
关中三雄中,他不若其他两人声名在外,但论起阴险诡计,他却是第一。这一番作态,不过是为了寻得生机。此刻他右手成爪,扼在小白咽喉,自己却躬身弯背,将整个身子完全放在了小白的遮蔽中。
“朱公子武功高强,惊采绝艳,我们关中三雄今日是栽了。我认了。”躲在小姑娘身后,戚务莫不敢高声说话,生怕动作大了,就给了朱白水可趁之机:“但我戚务莫这条命,要拿走也不是那么容易。你们若是想要这小姑娘活着回来,就乖乖给我让出一条路来。并且保证绝不追杀。”
朱白水从出现起,就一直保持淡笑的脸终于沉了下来:“若是我不肯呢?”
戚务莫嘎嘎笑了起来:“我戚老二活了半生,过得就是刀口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要是临死还能拖个小丫头,也不算亏。”
这话说出,若是要救下小白,就只能放着戚务莫走。朱白水紧紧皱起了眉,纵虎归山,不知后患多少。
眼看小白就要被戚务莫拖出屋去,阿碧突然出声:“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人小腿短,又爱哭。二爷带着她,实在是不方便得很。倒不如由我替她,路上就算餐风露宿,好歹还可以给二爷唱支曲子,解解乏不是?”
戚务莫停下脚步,思索片刻:“你站到我前面来。”
朱白水往前迈了一步,欲言又止。他看了看阿碧,又看了看咬着嘴唇默默流泪的小白,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人都有亲疏远近之分,他与阿碧不过第二次见面,就连话也不曾说过一句。而这小白,却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人,若是用阿碧,能换得小白安危,就算他心中不安,也只能如此。朱白水看着阿碧越过他,走到戚务莫面前。又看着阿碧被点中双手麻筋,被戚务莫扼住咽喉。最后看着两人身影从前堂门前消失,湮没在将明未明的晨光中。
小白已是站都站不住,整个人跌坐在地。她抽抽噎噎哭了半晌,才断断续续开口:“阿,阿碧姐姐,怎么办?会,会死么?”
朱白水看着已洒满整个屋子的旭日晨光,斩钉截铁:“不会。我和你们家公子都不会让她出事。”
朱白水这话,已是将阿碧纳入了朱家与无垢山庄的保护之内。若是此次成功脱困,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阿碧将会有两座最最坚固的靠山。这个消息,若是让江湖上任何一人知道,只怕都要两眼放光。
但阿碧却不可能听到这番话。她此刻不但听不到,看不到,就连闻也闻不到。
戚务莫一出姑苏城,换步为马。就将阿碧的五感统统封闭,用一个麻袋将她丢在其中,捆在了马后。
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知道被封闭了五感,不能说,不能听,不能看,不能闻的时候,人是怎样的感受。那是一种被世界,被自己都抛弃的感觉,到了后来,阿碧的意识已是将近涣散,她几乎要觉得自己只是一场梦,而不是一个真正存在的人。
她完全不能凭借外物来判断时间,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也许是更多日子。当她重新感觉到了来自身体各处的疼痛,她已是到了一座简陋的客栈里。
刚一恢复知觉,阿碧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这疼痛来得这么剧烈,这么密集,让人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受了伤。那双白皙如玉、剔透晶莹的手,此刻也布满了青紫红痕,就像是被玷污了的白玉,看着让人格外心痛。
但即使如此,阿碧的笑还是那么温柔。这能让七尺壮汉痛呼出声的疼痛,在这个柔弱的江南女子身上,也变得缠绵温柔起来。
“戚二爷既然肯让阿碧重新开口,想必是到了能让您安心的地方。”阿碧轻轻揉着疼痛的手腕,一口吴侬软语依旧甜蜜如初:“您不对阿碧介绍一下,也让小丫头涨涨见识么?”
戚务莫这一路行来,无垢山庄与朱白水果然不曾出手,此刻回到了关中,他也轻松了许多:“这个地方是乱石山,又叫强盗山。”
他故意慢慢地放低了声音,本就嘶哑的声音此刻更像是嘶嘶吐舌的毒蛇:“这里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像你这样会唱歌,又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他的目光也仿佛是毒蛇一般,顺着阿碧的脸,滑过她的身体,其中虽不带丝毫□,却是满满的恶意。
阿碧将头一偏,双手轻轻一拍,开心说道:“这地方我虽没来过,倒是听说过。听说山上都是真汉子,大英雄,尤其是山上的大当家。这样的人物,我平日里听来,总是恨不能亲眼见一见,这一次倒是多谢戚二爷了。”
“无垢山庄的人,也会仰慕我们乱石山的瓢把子?”几次三番被这个看上去柔弱绵软的小姑娘坏了事,戚务莫自然不会再轻易相信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