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一听来人声音,脸就鼓成了一个包子。阿碧听他说话有趣,又见这嘴毒的小丫头一副吃瘪的模样,忍不住心中好笑。她起身来到敞开的窗边,抬眼向那发声之处看去。
窗外是一个碧绿荷塘,荷香正浓。
荷塘中央是装潢精致的八角凉亭,亭子里坐的正是那出声调侃小白之人。阿碧凝神一看,只见那是个身着青布袍、头戴明珠冠的青年男子。男子手边摆着一柄宝剑。
这当真是一把宝剑。剑穗上挂着黄金玉龙,剑鞘上嵌着拇指大的翡翠,隔了这十几丈远,阿碧都能感觉到那剑发出的隐隐威势。只要是学武之人,目光就一定会被这把宝剑所吸引。
可偏偏那男子比宝剑更引人注目。
他目似秋水,面如冠玉,本是世间难寻的美男子。更难得的是,这样的人周身萦绕的却是一种沉凝安然的气质,让人光是与他站在一处,就能感觉到时间与空间一并静止的恬然。他只是坐在那,安安静静地品着茶,就比许多嘶声吼叫的人更能吸引目光。
男子感觉到阿碧的注目,放下手中飘着袅袅茶香的茶盏,转头向阿碧点头微微一笑。这一笑,正如静台生莲。阿碧身在慕容家,见过的人何止千百,却从不曾见过有人有如此风姿。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躺倒任扑~!
☆、强敌临
青衣男子向阿碧微微一举杯,阿碧不由脸颊微红,微微垂下了头。
等阿碧再抬头时,八角亭里已只剩下一个散着袅袅茶香的茶杯,那风华无双的青衣公子早失了踪影。
阿碧心中看着那荷中亭,亭中茶怔怔出神,只觉得从前自以为见遍天下英雄的自己如井底之蛙一般可笑。这人世上,当真是有许多奇人异士,让人见之忘俗的。
身后小白一看那青衣公子已不见了踪影,大大舒了一口气:“这朱公子八成又是来找我们家庄主论禅的。也不知道他一个名门公子,干嘛对这禅学佛道这么感兴趣,难道他还能去当和尚不成?”
阿碧收回投在荷塘里的目光,带笑的眼神重新落在了小白那张白胖圆脸上:“你当真不是因为他拿住了你的把柄而恼羞成怒?”
“才,才不是。”小白狠狠跺了下脚:“你要是跟他多处上几天,你就知道和他这样聪明得让人讨厌的公子呆在一块有让人生气了。还好今天庄主不在家,不然我又要短上两年命。”
阿碧自然听出了小白的心虚,可她素来柔善,从不愿让人难堪,便做出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连连点头。
小白见此,面色方才好了起来。
两人正聊得开怀,就见到有个头发花白、腰背挺直的老人家快步向荷塘走来。他在荷塘来回走了两圈,似乎在找些什么人,却毫无头绪。
阿碧看得奇怪,不由就对那正滔滔不绝抨击方才那朱公子的小白提起:“小白妹妹,窗外那个老人家你可认得?”
小白讲得兴起,口中不停,转头向窗外看去:“那朱公子的嘴巴可讨厌了。上次还说我以后肯定变成大球……咦,爷爷?”
“爷爷!”小白将半个圆滚滚的脑袋探到窗外,对着荷塘里急得忙头是汗的老人家高喊:“你不是在前院么?怎么到这来啦。”
白老头看着小白,又对小白身后的阿碧笑了笑,方才飞身来到客房门前:“臭丫头,我让你照顾客人,你这是什么样子?”
“阿碧姐姐人可好了,才不会生气呢。”小白吐了吐舌头,搂着阿碧的手一副赖皮模样。这时候看她,倒是有了几分这个年纪的模样:“你还没说你在荷塘里找什么呢?”
白老头瞪了小白一眼:“朱公子来寻公子不得,说是要到我们的荷园赏景品茶,然后再走。你可看到他了?”
“看是看到了。”小白把头扭到一边:“不过他又跑了呀。”
白老头失声喊道:“跑了?糟糕。”他一边喊,一边跌足,似乎这朱公子的不告而别是个天大的麻烦事。
小白还在嘟嘴生闷气,阿碧已是嗅到了几分不安的气息:“白爷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寻那朱公子?”
白老头面色难看,看了看阿碧,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说话。
阿碧心知对方的顾虑,便主动开口:“我既然蒙无垢山庄所救,这救命之恩不报,我也是寝食难安。何况凡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若有需要,白爷只管开口,阿碧必定在所不辞。”
白老头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阿碧姑娘的好意,老朽心领。但这件事,却非你我之力可及。”
“爷爷,你就先说嘛。我都要急死了。”小白揪着白老头的衣袖,也被两人的话引出了几分紧张。
“唉。方才有人送来战帖,说是上月公子挑了关中黑龙帮的寨头,如今关中三雄要来我们无垢山庄报仇。”白老头
小白狠狠跺脚:“这些无胆匪类,必是算定庄主不在家的日子,才上门来找茬。”
“就算我们知道如此,也无能为力。”白老头的脸皱的更紧:“庄中众人虽多少会些拳脚功夫,但这关中三雄横行多年,必不是善与之辈。只怕如今能来得及帮忙的只有朱公子了。”
阿碧已经清楚前因后果,便开口提醒道:“朱公子走了不久,如果快马加鞭,大概能追上他。”
白老头双眼一亮:“好。我这就去。”他抬步正要走,却又迟疑了下:“我若走了,山庄就只剩下小白和几个年轻仆人,到时候若是有强敌到此,只怕你们应付不来。”
阿碧微微一笑:“若是其他,或许我帮不上忙。但应付这些凶霸霸、恶狠狠的江湖人,我倒是有几分心得。拖延时间,还是不难的。”
阿碧与无垢山庄素昧平生,这样要紧关头本绝不能放心将山庄存亡托付给她。但一来事态危急,他本就走投无路,就算没有阿碧主动请缨,他也只能将山庄暂且放下,加快速度去求援。
二来阿碧不过纤纤弱女,又身处这无垢山庄之中,白老头也不信这小姑娘能掀起什么风浪。
三来,这小姑娘是公子头一回主动带回家中的女子。不论如何,白老头都不会当面驳了阿碧的颜面。
这三点,决定了白老头在听到阿碧的提议后,只是稍稍迟疑,就转头对小白吩咐道:“我去求援,你听你阿碧姐姐的话。努力撑过今晚,不论如何,我明日必定回来!”
夜晚总是在人们不希望它来的时候,来的特别快。又在人们希望它快些走的时候,走得特别慢。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繁华的姑苏城到了此时,似乎也被一块能够收纳声音的黑布给严严实实地罩上。白日里熙攘繁华的大街,此刻安静地能听到人的脚步声。
阿碧与小白就坐在无垢山庄的正堂中,庄内留守的连大、连三、连五几个家仆正手持长剑,在这偌大的无垢山庄中巡夜。
大盗临门。就算他们下了战帖,也未必真会堂堂正正地从正门入屋。这个道理阿碧明白,连家众人自然也清楚。
小白坐在阿碧身边,小脸在烛光下变得青白。她似乎也有些害怕,努力地向着阿碧挨近了些,说话时尾音也带上了些哭腔:“阿碧姐姐,听说关中大盗杀人可吓人了。他们,他们还吃人。”
阿碧本是在摆弄桌上的一套白瓷杯,听了小白的话,便停了手:“小白妹妹莫怕,就算是地狱里爬来的恶鬼,我也在你身边。必不会让他们伤了你。”说完举起一旁的厚瓷茶壶,做了个重重砸人的动作:“他们若是想吃我们的小白,我就用这壶茶,砸破他们的脑袋。可好?”
关中三雄是黑道上成名已久的人物,阿碧却说要用这小小茶壶砸破他们的脑袋,小白就是紧张害怕到了十分,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是笑过,她又有些害怕:“阿碧姐姐,我还是怕。怎么办?”
“真是个小丫头。”阿碧温柔一笑,拿起了摆在一旁的一根竹签,顺着方才摆弄的一排白瓷杯沿轻轻敲了起来。
这寻常茶杯,在她手上却发出了叮咛咚咙的清脆声响,这声音比起铃音稍喑哑,恰如初晓霜露顺着荷叶花枝落入荷塘的清响,显出了几分韵味悠长。
只听阿碧手下轻敲,朱唇微启,歌声婉转缠绵:“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双飞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瞑来何晚?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轻拂歌尘转。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深夜人声寂寂,更衬得阿碧的歌声曲音绕梁不绝,小白听着,心中的惶恐不安也渐渐散了几分。
正在这时,突然听得窗外有人重重拍了三下掌:“好曲子,好声音。连城璧那小子倒真是会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