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笑开,远处传来震耳的惊呼声。咿咿呀呀,此起彼伏。浪花般,一阵高过一阵。七姑娘前一刻还挂在嘴边的得意,立时僵住。围观的娇娇们,何时见过他这样一面。兴奋着,大胆冲他挥舞绢帕。更有甚者,三三两两,结伴壮胆,哼着北地男女弄情的小调,众目睽睽之下,对他示好。
七姑娘调笑他的气焰不在,看着远处连成一片,花花绿绿,翻滚如浪涛的绢帕,兹兹暗自磨牙。
姜昱轻哼一声,斜眼瞟她一眼。觉得她是小人得志,自作自受,不屑与她为伍。自去树下,转身却想,那位起不起身,坐不坐推椅,全由那人心意。如今进进出出,她被那人使唤得跟前跟后,片刻不离身。竟还抖擞得瑟,活该被人吃得死死的,真是无药可救。
七姑娘同时被最亲近的两个男人蒙在鼓里,不知内情。被姜昱看了笑话,回头瞪他。那意思,他才是罪魁祸首。笑什么笑,笑得招蜂引蝶,端的可恶。
“真是小瞧了您。坐推椅也不老实。”
由始自终,全是她在翻嘴皮子,自说自话。他被她冤枉一场,也不气恼。和煦看她,牵了她挣扎的小手,眼见她耳根子红了,他摩挲她手心,好言安抚。
“旁人要看,管他看便是。实在不乐意,推椅掌在阿瑗手上,何时想走,哪个敢拦你?”
就差没直说,推椅掌在她手上,自然,他也掌在她手上。她爱给谁看,便给谁看。
她品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噗嗤一声笑出声,乐呵呵反握了他手。
谁说强硬的男人,不会说情话。
第三一三章 嫩剥菱角,不比剥她
庄上引了池活水,这才七月末,荷塘里已结了早熟的菱角。入夏里荡舟,水面上清凉的水汽,被竹子扎的舟子漾起来,氤氤氲氲,拂在人身上,这天儿也就不觉得闷热了。
“小姐,再两日便是二十七了呢。算算日子,太太也该到了。”春英撑着伞,替姑娘避避日头。梭形的舟子里,侍人撑着竹竿,立在舟头,划拨着水浪。舟子行得缓,姑娘说了,池塘里荡舟,图的就是闲适。侍人是个憨实的汉子,识水性,被世子给了姑娘,凡事都听姑娘使唤。
“是该到了,太太先来,八月里,爹爹告了假,也会跟着进京。”
七姑娘侧身坐在船沿,两手支在身后,脚脖子伸进水里。她贪凉,春英劝不住,只得牢牢扶着人,生怕姑娘落了水。
这两月,那人又不知忙活何事,时常早间见不到人。问他也不说,反倒跟她商议起迎亲的大事。
照他的说法,她人既已在燕京,便无谓墨守成规,直接从姜昱府上出阁,也方便姜昱送亲。之于她双亲,他自会派宝船去接。她人留在京里,免了来来去去的奔波。国公府下的聘礼,照样按规矩,从京里走水路,风风光光送到泰隆去。算着婚期,再原路折回,随她一道抬进赵国公府的大门。
该给她做的脸面,他一分不少,很是坚持。财不露白的道理,在他这儿行不通。
她目瞪口呆,辩不过他。年前太太回乡,她还抱着太太胳膊,撒娇担保,四月里她会带着春英,南下回家里待嫁。
这事儿她也问过他,彼时他听了,也没说不许,她便以为他应了。直到年后,前朝大人们恢复了上朝。他伤也大有起色,除还站不起身,膝盖上的伤,长了嫩肉,也能试着自个儿弯曲舒展,活动活动。
她便放心的提了要回泰隆。他静静看她半晌,晚上叫姜昱一块儿到庄子上用饭。饭后他两人去了书房,再出来,不见他人。只姜昱原原本本,将那人一早的打算,转述了告知她。最可恶,姜昱竟没问过她心头如何作想,便当先点了头。并说隔日便给家中去信,叫她安安静静待嫁就是。
那会儿她真是气得牙痒痒。别人家嫁女儿,都说女生外向,胳膊肘往外拐。换了姜家,姜昱这做兄长的,比她胳膊肘更能往外拐。
因着她身上女官头衔,那人拿宫中到了年岁,放出宫的宫女给她做对照。受宠的,主子若指门光彩的婚事,不是没有从京里直接出嫁的例子,摆在前头。
“阿瑗乃是小选入京,宫女晋升,依照这路数来,算不得错。”他言之凿凿,也不知如何说动了姜昱。里里外外,全是他占理。她呐呐的,寻不出他话里的毛病,只得乖乖听从他安排。
那时候她觉得,就好像重走了一回从宫女到女官的老路子。他牵着她鼻子,不许她往歪处跑。
这男人偶尔显露的霸道,强势不容回绝,却也是真心疼她,处处替她打算。于是她偃旗息鼓,照旧被他捆在身边。
粼粼的水池中央,舟子渐渐停下。她抓着春英的手,弯腰向前探身,够着枝叶藤蔓,欢呼着采了菱角上来。
“回去煮了吃,或是熬粥。能补脾胃,强股膝,轻身延年。”她手下不停,嘴上招呼侍人往菱角密实的地儿,划划水。
正好,于那人膝盖有益,她采得更来劲儿了。
“这可是好东西,俗称‘水中落花生’。你二人也来帮手,多采些,回头太太到京里,还能吃上多产于江南的菱角,想必太太也高兴。”
那撑船的侍人嗳一声,到底是男人,力气大,摘了菱角,一捧一捧往身后扔,不会儿便垒起小塔般,新鲜丰足的一堆。
如此在水塘里待到日头偏西,既玩儿了水,又得了菱角莲蓬。七姑娘心满心足,这才叫掉头靠岸。
离岸边尚有些距离,她正与春英说笑,眼梢忽然瞥见柳树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本能抬头,看清是他,那人一身玄色锦袍,腰间系了佩绶,静静坐在推椅上,身后立着公孙。
她耗子见猫似的,往春英身后躲。慌慌张张缩回先前还放在水里,晃晃悠悠,很是惬意的小脚。胡乱扯了轻薄的纱裙抹一把,急匆匆往被她随手掷在身旁的软履里套。
“小姐,绫袜!”眼见世子立在岸边,春英也是慌了神。将被七姑娘扔到乌棚底下的绫袜拾回来,赶忙往她手里递。
“来不及了。”她光脚套进绣花软履,春英只觉眼前一花,那绫袜便被姑娘揣进了袖兜。春英嘴皮子动动,看姑娘忙着打理裙裳,遮掩脚下,终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她搭着春英的胳膊上岸,公孙冲她点一点头,正好领命告退。
她若无其事走过去,因着心虚,话也就特别多。絮絮叨叨跟他说起下午晌,池塘里荡舟的好处,转身殷勤给他指一指,她采来的菱角。
“于您腿脚颇有益处,煮熟了,下官再给您剥。”她推着他,沿湖畔走小道回去。一路都是她清脆的唠叨。他也不嫌吵,于她不经意的时候,眼风掠过她脚下。上好的轻纱,拖曳在地上,她莲步轻移,款款有致,绣花的鞋面只微微露了头。
他收回视线,端正看着前路,嘴角稍稍勾起。耳畔是她柔柔的语调,正交代春英顺道送些去熬粥。
回屋后,他弃推椅,上榻靠躺着,久坐,难免腰身酸累。照顾好他,她借口净手,转身便走。脚还没落地,已被他搂着腰,轻而易举,反身带进怀里。
“身子已是偏寒,何以如此淘气。”春秋寒暑,她身上总比他凉几分。偏偏她不耐热,贪凉得很。小日子老喊肚子疼,也有她自个儿不听医嘱的缘故在里头。
她被他带得伏在他身上,索性蹭上榻,侧躺下,往他怀里钻,十足抵赖。“这不您忙着,屋里又闷得慌。”一副讨好的模样。
锦榻宽敞,他向后让让,叫她躺得更自在些。手掌摸上她腿弯,斜睨她一眼,出手如电,握着她腿肚子。他倾身下去,利利索索,褪了她软履。
她白生生,秀气的脚丫子,饱满又讨喜的呈现在他眼皮子底下。仿佛害臊了,她蜷着脚趾,红着脸推他。
她一只脚伸展着,紧挨着他腿边。另一只脚却屈着,被他捞在手里。他手指若有若无,把玩她光滑细腻的赤足。被他干燥温暖的大手一碰,她脚下顿时窜起股酥麻。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竟还欲遮瞒。许你自个儿说,该当如何罚你?”边说边抱她起来,他坐直身,将她打横放在腿上。
他心下意动,剥菱角,哪里比得剥她,更叫他称心如意。顷刻,另一只梨黄的软履,也被他远远掷了出去。他眼中只剩她小巧的秀足,放肆揉捏几回,呼吸也变得浑浊。
第三一四章 当他低头……
“痒。”她含泪叫唤,娇娇的,又加了声“疼。”
他当真放轻力道,握着她软嫩嫩的脚丫,留恋不去。他早拿捏住窍门儿,不想她闹腾,便将人揉得酥麻,软了身子,任由他作弄。
“怎会是疼?分明还在疼你。”他含她扇贝似的耳朵,另一只手钻进衣角,片刻不停。
他是天底下最纵容她的人,同样也知道怎么欺负她,最得心应手。
她两脚蹬一蹬,怕痒,更怕羞。“没关窗户呢。”她急了。东墙上,槛窗没关严实,任谁打廊下经过,听见异动,都能从缝隙里瞧见屋里羞人的情形。
她的慌乱,他置若罔闻。他手下之人,没哪个如此不开眼。窥听已是僭越,有仲庆在院门口守着,不会有人来打搅他二人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