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九急切之间无可迁怒,竟然一转念把罪过归到了孙德福头上。
邹充仪见她举止大变,不由得一笑,拉了她的手指,低声道:“关人家什么事?你不要牵三挂四得谁都怪罪。我没关系,你扶我去床上躺一躺,明儿就好了。”
桑九边掉泪,边连忙把邹充仪架到床上,拉了被子给她细细盖好,方道:“奴婢去让阿舍炖碗阿胶,您先睡会儿吧。”
出了屋,刚去了一趟兴庆宫的尹线娘迎头跑了过来,拉着她便问:“可是花期死了?娘娘呢?是不是伤心坏了?”
桑九边擦泪边道:“伤心得吐了口血呢!”说着,想起横翠来,恨道:“横翠这臭丫头,且自己回屋去哇哇大哭了。怎么就不知道先劝劝娘娘!”
尹线娘连忙点头,轻声道:“正是我想说呢。姐姐赶紧让横翠姐姐去陪着娘娘,她们主仆在这件事上互相更体谅些。咱们都是后来的,理解不了那份儿自小长大却又被背叛的复杂恩怨。兴许俩人抱头痛哭一场,心里的郁结就解了,也说不定呢?”
桑九当机立断:“这样,你去让阿舍给娘娘炖阿胶,我这就去找横翠!”
两个人分头去了。
这边郭奴也得了消息,心里惦记自家师父,可待打听得邹充仪都难过地吐了血,又不敢上前请假,急得团团乱转,还是尹线娘看见了,自作主张道:“这样的事情,娘娘必不会拦着,你且去瞧你师父,我抽空儿替你回了。不过,圣人既然没遣人来喊你,可见孙公公身边是有人服侍的——洪凤又不是吃干饭的!你心里不要太急,路上自己小心着,到了那边,好歹快令人传信儿回来便是。”
郭奴听一句应一句,一段话下来,已经成了点头虫儿,待尹线娘说完,迫不及待转身就跑了。
尹线娘看着他的背影,怜悯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身在曹营心在汉,自己那个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哪个主子敢放心地用哟!”
邴阿舍来送阿胶,恰好听到这一句,不由笑了,也压低了声音问:“那你还害他?”
尹线娘微微叹气,反驳:“我这哪儿是害他?他这番作态,当真落在了娘娘眼里,我敢保证,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可若是我让他走了,说起来,我顶半个不是,他顶半个不是。娘娘就没那么不高兴,自然圣人跟前就不会太过苛责他。”
邴阿舍抿着嘴笑,低声又问:“你这边结好桑姐姐,那边结好郭奴,到底是想干嘛?”
尹线娘一惊,忙伸手捂住邴阿舍的嘴:“我的祖宗!这话可不敢说啊!你想害死我?”
邴阿舍摇摇头,甩开她的手,悄笑道:“还用得着我说?你真当娘娘和两位大姐姐是傻子啊?我告诉你一句真言,万万不要太聪明,太聪明的人哪,都活不长!”
尹线娘思索一下,拉了邴阿舍笑着谢:“虽然我当真的不太在乎生死,但阿舍的一番好意我记下了,谢谢你!”
邴阿舍有些恨铁不成钢,伸肘撞她一下,翻个白眼,咬牙道:“甚么不在乎生死!?你个大傻子!万事都敌不过活着!唯有活着,一切才皆有可能!不论什么事儿,你死之前,都得让它完了!否则,你怎么知道你咽了气,到底会发生些啥?”
这几句话,正正当当地轰到了尹线娘的心事上。
尹线娘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邴阿舍看她的模样,这才轻轻叹口气,且由着她自己去顿悟,转身进了正房。
兴庆宫。
裘太后听说了花期的死讯,默然,叹气,微微阖眼,倚在胡床上假寐。
余姑姑看着她一脸疲态,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咬了咬牙,轻声回禀道:“昨夜圣人去了绫绮殿。”
裘太后身子一僵,眼睛慢慢睁开,寒光一闪:“她又想做什么?”
余姑姑低下头,轻声道:“似乎是,想要个孩子。”
裘太后冷笑一声,哼道:“她也太小看我的儿子了!”
余姑姑轻轻叹气,低声道:“似乎是,家里太夫人给出的主意。”
裘太后再次阖上眼,皱起了眉头,似乎浓重的心酸涌了上来:“又是阿娘……”
余姑姑知道她想起了旧事,也跟着黯然,半天方轻声劝道:“别想了,都过去多少年了……何况,老太太岁数大了,昏聩些也是有的……如今要紧的,是大舅爷……”
裘太后木然地摇摇头:“我不管了。大哥如果也有了野心,那肯定老三出手都拦不住的。我算什么?当年,不就是他们要富贵,才把我巴巴地送到先帝眼前么?阿爷事后气得行家法,把他赶到边关去一呆就是三四十年,又有什么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是十成十随了阿娘的。”
余姑姑忽然想起邹充仪家的亲母,不由得长长叹口气,念叨了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田田的娘,不也是个惹祸的根苗?”
裘太后心中一动,问道:“就是这话,我还记得邹氏说起她娘来的样子,无可奈何得要死要活的。如今这位周夫人怎样了?”
余姑姑想了想,皱眉道:“好像上回的事儿之后,就一直养病呢——邹太傅去见了见周修撰,两家子后来除了年节,很少来往了。”
裘太后点点头,又黯然下去:“真是的,还好,他们家也有根镇海神针。”
余姑姑想了想,忽然问道:“听说皇帝诏了邹家大郎近日回京述职,不如,请他跟大舅爷聊聊?”
裘太后瞪了余姑姑一眼:“异想天开!”
掖庭。
邹充仪和横翠果然抱头痛哭了半日。
黄昏时分,邹充仪亲手在幽隐一角,汉宫秋的旁边,移了一缸绿菊。
孙德福得到消息,心中一动,令前来服侍的郭奴回去问横翠究竟。不一时,郭奴回来,把横翠的原话据实以告:“花期生前最爱绿菊,现在看来,恐怕是因为绿菊是世上最名不副实的花,叫菊花,其实是荷花。娘娘移了这缸过来,却是愿花期来世,能出淤泥而不染。”
孙德福低头,长叹,半晌,告诉郭奴:“你去告诉沈迈,我替侄儿求娶花期小妹。”
郭奴应下,低声道:“沈将军着人送来了小娘子的生辰八字,说是奉了圣人口谕,可令早早完婚。若是两个孩子的八字没有甚么不妥,还请公公早日提亲。”
孙德福打个愣神儿,苦笑一声,喃喃:“圣人待老奴,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199.第199章 相劝
日子就这样乱哄哄地过。
贤妃一直没有接到外头的消息。她有点想不通,难道还就这样偃旗息鼓了不成?或者说,外头有了更好的对付邹家的方法?难道真的不用再管邹充仪了?
就算是外头不在乎邹充仪这个小女子了,但对贤妃来说,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仍然是因为她没有了。贤妃口中不言,但提到邹充仪时,眼中的杀机却从未少过一丝。
戴皇后很着急。
但是她也知道,圣人前次已经给了众宗室朝臣一个下马威。外头的那位,很有可能暂时无法动弹,不敢贸然让贤妃动手。
但是,一旦邹充仪回了大明宫,自己再想收拾她,可就要多方顾忌了。
怎么办?
戴皇后天天晚上偷偷地跟梅姿商量,但一直都没有一个万全之策。
戴皇后很烦躁,于是,压根不听梅姿的劝阻,三天两头地往掖庭跑,动不动就去幽隐找个茬儿放个话什么的,却又惧于明宗留在邹充仪手里的玉佩,不敢明目张胆地加害。
她这一去,除了阮贤妃懒得去做这种无用之事,赵贵妃怕又被戴皇后当了枪使,其他的嫔御们,自然更加要去小院里撒撒气。跑去连吃带拿的是小意思,更有嚣张的,竟然还想当着邹充仪的面儿教训小院的下人,虽然每次都被邹充仪轻描淡写地化解过去,但整个幽隐都有一种不胜其烦的感觉。
终于有一日,邹充仪实在是头疼得很,称病了。
但以戴皇后为首,高兴得不得了,****过来探视,别说桑九,就连横翠拿着明宗的玉佩拦都拦不住,戴皇后一句话:“想必圣人听说我们姐妹融洽,也是高兴的。”直接把所有的借口都抵消掉。而且,戴皇后来还不是自己来,而是比照当年收拾赵贵妃时的故技,直接带着御医来,信心满满地打算戳穿邹充仪。但来的御医早就被王奉御私下里打了招呼,自然是捻须皱眉道:“身子果然弱得很,需静养才好。”
即便如此,戴皇后还是以自己实在是放心不下为借口,天天跑了来坐上一两个时辰才走。
邹充仪实在是受不了了,气得告诉桑九:“你去跟余姑姑说,如果她们再不想辙拦住这位殷勤的皇后娘娘,我可不保证她下次来时不会崴了脚摔了跟头!”
桑九会意,便跑了去兴庆宫告状。裘太后也是哭笑不得,骂道:“这是什么地痞无赖的招数,都能使了出来!”便跟余姑姑说,下次戴皇后再去时,让她亲自去赶人。
但能赶一次两次,还能连着赶上十次八次不成?
戴皇后使出来厚脸皮的功夫,就是不肯放过邹充仪,弄得宫里众人人人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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