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知趣的退出去,皇帝俯身凑近她的胸口,她的声音于是愈发清晰,口口声声的喊着‘三哥,唔,我疼,我好疼’。
皇帝的眸子瞬间如淬了冰一般,不,是毒,有一种愤懑的怨毒,木槿吓得赶忙跪下,解释道:“陛下,娘娘她是病糊涂了,陛下——!”
饶是如此,也没能抑制住皇帝排山倒海的怒气,他‘蹭’的从床沿站起来,木槿见状更是一个劲的磕头,砰砰砰的砸在地上,几乎是声嘶力竭:“陛下,娘娘真的是病糊涂了,请陛下垂怜,请陛下垂怜。”皇帝却是恍若未闻,起身大步流星的踏了出去,头也不回。
......
转眼间,屋里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
蕊乔蓦地睁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头顶上方,似老僧入定般出神。
木槿呜咽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奴婢虽然不知您和陛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娘娘此时滑胎,陛下必定愈加怜爱,阖宫哪一位主子不是巴巴的望着陛下过去,哪怕是坐一坐也好,眼下也就只有咱们合欢殿能有这样的福气,可娘娘此时无异于是将陛下拱手让人啊,娘娘……”木槿断断续续的边哭边说。
蕊乔始终不发一言,木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床顶上挂着一只软布包,那是蕊乔亲手缝的布老虎,说是将来不管生的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可以用来逗她/他玩儿。
木槿望着也伤心,捂住嘴不敢再哭出声。
外头,一早得了消息的太后见皇帝出来,迎上去道:“孩子的事,哀家都知道了,现今大人如何?”
皇帝闷闷道:“就那样吧。”
孙太医偷偷打量了一眼皇帝,斟酌道:“是老臣无能,非但孩子没保住,如贵人也是伤的不轻,怕且要慢慢将养着。只是此刻人固然是无碍,精神头却不济。”
太后容色凄凄,点头道:“也是,任谁碰着这个事儿一时半会儿只怕都想不开,何况还是个将要出生的孩子。”说着,对孙兆临道,“以后如贵人的身子还是交由你调理吧,她还年轻,将来总会有的。”
孙兆临道了声‘是’,太后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好好的一个中秋,怎么会搞成这样!芬箬啊,今夜你就留在这里看着些吧。”继而又把头转向德妃她们几个道,“你们几个也蹲守了大半夜,现下都回去吧,留着这里也是平白给如贵人添乱,帮不了她什么,且由她好生歇着。”
“是。”宫妃们一一敛衽行礼,接二连三的出了合欢殿,很快皇帝也跟着走了,没人琢磨的透他到底什么心思,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他似乎一点也不悲恸。
倒是钟昭仪心里挺难过的,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觉得天家便是如此,前一刻还把你捧在手心上,转瞬间你就成了地上的泥,更何况蕊乔与她一样,都是没什么家势可以依傍的,因此她是真的很担心蕊乔的,但她人微言轻,也只有等过几日再来看她了。
☆、第五十一章
之后,太后回到永寿宫也仍是长吁短叹的,乃至五更时分,都还在榻上翻来覆去。
芬箬悄悄地回来了,太后便起身道:“不是让你留在那里照应?”
芬箬回道:“太后的心意奴婢知道,如贵人也知道,只是人太多总归不好,奴婢在那里怕扰了如贵人休息,且奴婢看她那样子,委实可怜,似受了很大的刺激,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像一下子垮掉了,奴婢实在是不忍看,七个月大的孩子啊,说没就没了,眼看着就快要临盆的。”
太后干脆让芬箬点上灯,靠在那里兀自发呆,眼圈儿也有点发红。
芬箬一见立时道:“都怪奴婢的不是,不该提这些。”
“哪里关你的事。”太后幽幽道,“哀家也是没那个命,当年……也是七个月吧,没能保住那孩子,打下来的时候都成形了,她们不让哀家看,哀家偏要看,是个男孩儿,因着不够月份,瘦瘦小小的,但是像足了先帝,否则等他长大了,该是多健康的一个小皇子啊!那之后,哀家每每看着泰儿和巽儿,心里总想着要是能有一个孩子就好了,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哪怕像巽儿那么调皮也没关系。”
“所以无论五殿下做了什么事,太后也总是纵容他。”芬箬俯身过去为太后掖了掖被子。
太后叹息一声:“这宫里的大人们斗来斗去,最无辜的从来就是这些孩子了。”说到这里,太后像是想起什么,恨声道,“那老贱人现在可还在延禧宫?”
“在呢。”芬箬回道,“主子您一日不叫她死,奴婢便一直看好她不许她死。”
“好。”太后咬牙道,“哀家就是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哀家坐在她的位置上受这天下臣民的朝拜,她害死我的孩子,活该她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哈哈哈哈哈。”太后一阵狂笑,“活该她无子送终。”
由于这一日太后睡得晚,次日便免了大家的请安,且一连免了三日,主要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气氛也欢愉不起来,太后懒得看她们一个个虚持着一张笑脸到她这里来说些有的没得。
蓉玉是除了芬箬以外,永寿宫里比较得力的一个,虽则和蓉馨是同一班里的,人却是更稳重和老实一些,谁知这一日当差时竟鬼使神差的走神了,失手跌了一只海棠盅盖,太后没有怪罪,只是难免诧异,正要问缘由,蓉玉忙跪下来请罪:“太后,奴婢有一事禀报,奴婢拿不定主意,又不敢擅自瞒过了去,唯有请太后的意思了。”
太后狐疑的望着她:“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可是为了这事斟酌?”
蓉玉点头,继而环顾了一下四周,从兜里掏出一块层层叠叠包了几重的帕子,在太后眼前稍微那么一个抖落,很快又收了起来,道:“太后,此乃赵美人自缢死的时候留下的,吩咐奴婢一定要在她死后呈给太后您过目,可是此等污秽事物,奴婢……奴婢……唉,且奴婢也不知是真是假,该不该这么做,可若是不来回禀了太后,奴婢心里就跟骗了太后似的。”
太后方才虽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但已经足够清楚了,她淡淡道:“你做的很好。”
“你拿过来,给哀家仔细瞧瞧。”
蓉玉只得把染了几绺鲜血的白布条隔着一定的距离又拿出来给太后看。
约莫只有那么几眼的功夫,太后看的简直要气晕过去,赵美人临死前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但是太后仍旧道:“那赵氏什么意思?死到临头了还要作怪?她以为她咬破了指头还是随便朝白布上喷几口血哀家就会相信她?哀家当真就如此好骗?”说着,转头对芬箬道,“你去找几个懂验身的嬷嬷来,叫她们细细的分辨这上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芬箬瞥了一眼,退下去张罗人来查验,没多久三个上了年纪的嬷嬷一起到了,她们三人以往都是负责宫里皇帝选秀验查秀女是否处子之身的,于此道十分之熟稔,围着那块布条看了一下,皆道:“回禀太后,此乃一女子的处子之血不会有错,因人血亦或葵水与处子破身之血颜色并不相同,且这血并不太多,奴婢们……以为应该不会有错。”
太后身子一歪,气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芬箬忙上前扶住她,太后挥了挥手,几个嬷嬷会意,悄声退了下去。
太后吸了口气道:“好啊,合着赵氏都送进宫来那么久了死到临头竟然还是个处子,皇帝压根没碰过她,难怪她怨恨至厮!芬箬,你陪着哀家过一次未央宫,哀家要亲自问个清楚明白。”
芬箬担心太后的身体,忙道:“主子,不若让万岁爷过来就是了。”
太后摇头:“他而今主意大了,哀家哪里还管的住他?都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唱出这一场好戏,哀家得亲自问问他,他究竟将列祖列宗置于何地!”
芬箬叹了口气,赶忙出去安排步撵,御花园里的石榴花开的艳,远远望去,一簇簇的红裹住假山峦石,像往上面抹了血,太后直觉得札眼,一再的催促,步撵很快停在了未央宫的门前。
此时,皇帝正在内殿里和孙兆临说话,他一夜未阖眼,从合欢殿出来就径直去上朝,下了朝就将孙兆临召来,召来了又良久的不说话,孙兆临也不敢催促他,只合身候着。
好半晌,皇帝才道:“孙卿,朕问你,你如实回答朕,那孩子……可看得出模样了吗?”
尽管皇帝高高在上,面无表情,但他的声音哑然,孙兆临心知皇帝此刻必不好受,但还是坦言道:“臣,十分确定——是位小公主。”
皇帝闻言痛苦的阖目:“接着说。”
孙兆临倒抽了一口气,继续道:“因着闷死在娘胎里,所以出来的时候,浑身都紫绀了。一张小脸皱着……”孙兆临实在不忍心说那么残酷的话,但是皇帝见他停顿,又催促道,“继续说。”孙兆临只得硬着头皮道:“痛苦极了的样子。”
皇帝骤然张开眼睛,眸子里酝酿着一团复杂的东西,大殿里四只鎏金的貔貅香炉不断地释放着香气,将皇帝的表情笼罩在一团烟雾中,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听见门外常侍报太后的消息,皇帝才总算开口道:“你下去吧,没你的事了。”
孙兆临背着药箱,小心翼翼的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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