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真有些自嘲的笑笑,道:“不过是我时时刻刻记挂着你,怕着刀剑无眼,伤到病弱的你,哪晓得——那玉棠夫人只怕是听命与你!而你,又同大皇子达成了什么协议?”
李湛脸色变了变,捏着茶杯的指尖泛白,只沉默不语。
而显然,赫连真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又道:“前事不提,再说我坠崖一事,你特地寻来,何以瞒了惜贝回宫的消息,又为何在那关头邀我去济州?不过是你知晓宫里的情形,布局好了一切,急着带走我,若无意外,待李墨中蛊而亡,柳妃大皇子立幼子把持朝政,而你,便是要趁机揭穿两人阴谋,兴兵勤王,顺利登上皇位,你筹谋已久,算计到了一切,城外驻守的二十万大军又可保你万无一失!”
说到动气处,恨得牙痒痒,目光定定的看向李湛,“说到这凭空出现的二十万大军,乃是高太守屯兵所致,你同李墨费尽心思所求,却不想高尚早早便将那号令三军的军符当做玉佩送给了我,可你心思细,早就将主意打到我身上,只怕在俊云坊的地牢时,你便拿走了罢。”
“李湛,你可当真好谋略,我都止不住要为你喝彩了,是也不是!”
被面前的女子如此毫无保留的揭穿自己的阴谋心思,李湛也不恼,只是闲适的将手里的残茶一饮而尽,可真凉,嘴角牵起苦涩的微笑,“是啊,我算计到了一切,唯独算漏了人心,娘娘你竟是花了如此代价救他一命,单凭这,我便是一败涂地了。”
茶盏在手里捏碎,碎片扎进肉里,鲜艳的血色溢了出来,他抬眸,深深望向面前的女子,声音微哑,“可是娘娘,我不甘心,又怎么能甘心。”
“同样是父皇的子嗣,我自认文韬武略半点不逊李墨,何以父皇从来不正眼瞧我,就算在他眼里我比不得李墨,可竟是连大皇兄之流也不如么!我母妃早逝,若说父皇对母妃无半点情意,却偏偏宠爱朝阳,若说有情,可为何眼睁睁看我被皇后容妃一次次暗害,你当我不知饭菜里加了哪些药物?可父皇不闻不问,我只得吃,还要感恩戴德,言笑晏晏。”
那悲凉之气染上了眉梢,“我拖着残败的身子数着日子,偏你将我救了回来,那么,活着的我,又怎么能甘心?娘娘认为我不折手段做错了,可我到底错在哪儿了呢,不过是娘娘站在了他身边,凡是危害到他的一切可能都是不被你允许的,他何其有幸。”
“阿湛……”
李湛抬手止不住,目光坚定,“娘娘若是劝我放手,大可不必,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成者王,败者寇,不论结果。”
“那么你想过阿婉吗?”
“阿婉?”想起那个静逸明秀的女子,李湛微笑道:“总归是我负了她。”
赫连真吸了口气,似乎根本不了解面前这温润如玉的男人,一字一句道:“你真是疯了!你却是只顾着争皇位,你可察觉到邺齐的异动?只怕你们兄弟因着皇位厮杀,元气大伤,邺齐便会一举拿下大黎江山!”
思量了一番,她突然启唇道:“你可知你父皇何以待你何以有失偏妥?”
说来这番皇家秘辛也是她机缘巧合巧合之下得知,那会子赫连锦锒铛入狱,她为了拿回丹书铁劵翻了一遍乾元殿,不光翻出了先皇的遗旨,更是知晓了这桩秘密,原想着这桩事会瞒着他一辈子,却哪里晓得他会如此不甘心,终是道:“你母妃娴妃原是昭宣废太子宠妃,先皇那时不过是六皇子,后荣登大宝,纳了你母妃,风雷军大多旧部便是废太子之臣,昭宣太子之所以被废,乃是因为他并非皇家血脉,世人只当先皇弑兄夺嫂,可若不是他,只怕你同你母妃早就被诛杀,他宠爱朝阳,不过是因着朝阳是他的女儿,如此——你还不明白吗?”
***
帝京四月,原该是百花吐蕊,奈何阴雨绵绵,连连不绝,至中旬,更是狂风大作,雷电轰鸣,城门守卫军又添了两拨,加紧戒备,对着进出人口,仔细盘查,一时人心惶惶。
侍卫们连日来一无所获,那湿了的衣裳贴在身上,又湿又冷,偏偏延长了换班时间,心口郁结,得了空闲,不免唠嗑两句:“这劳什子差事,鬼晓得什么时候到头,说是捉拿宫女,想来是这宫女儿长得美,得了万岁爷垂怜,引起那奸妃嫉妒要赶尽杀绝才是。”
说着摊开那画像瞅瞅,原是赫连真的画像,侍卫却是不知,只叹息道:“这宫女儿委实不赖。”
捅了捅同伴的肘子,道:“这模样儿生得,爷们看一次魂儿便被勾一次,不晓得万岁爷是被那妖妃灌了什么*汤。”
正说得兴起,背上便被甩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疼,侍卫怒目转身,只见矮胖的柳国舅骑在马上,手里还捏着马鞭,甩手又是一鞭,呵斥:“好个胆儿肥,竟敢背后埋汰柳妃娘娘,来人呐,把这俩兔崽子拖出去砍了。”
侍卫们一惊,惶恐间带着不满,不过是两句浑话,也值当论死罪处置,更何谈是柳国舅的命令,喊他一声国舅,不过是忌惮柳妃威势,否则,凭他也配称‘国舅’二字!自他负责捉拿宫女归案以来,日日耀武扬威,已然怨声载道,这当下,又怎肯逆来顺受。
两厢正闹得不可开交,却并未注意到城外马蹄阵阵,直逼而来,待闻得那异动,大军已然兵临城下,为首乃是赋闲在家两月有余的玄王爷。
衍庆宫,只听柳妃凄厉的叫喊从内殿传来,宫人端水递布,忙上忙下。
李墨端坐在椅子上,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气定神闲,并未受这慌张氛围所波动。
终于听闻一声婴儿啼哭响彻在内殿,便听嬷嬷欣喜的声音传了出来,“恭喜娘娘,是个小皇子。”
李墨眉头微皱,不自觉的将目光放在了面色冰冷的赫连真身上,正待说些什么,里间突然叫嚷了起来,婴儿的啼哭也停止了。
而后,有宫人急匆匆而去。
里头柳妃似是晕了过去,没有动静。
嬷嬷抱了小皇子出来,跪倒在李墨跟前,哭道:“皇上,小皇子夭折了。”
李墨倾身看去,说不上什么感觉,见着这个孩子,他恍然想起当年惜贝才生下来之时,皱巴巴小小的一个,他甚至不敢摸摸她,就怕一个大力伤着她,惜贝之于他,是手心里宠着爱着的宝贝,而这个孩子,曾经他也是期盼过的,若不是柳妃做了这些罪无可恕之事,他是愿意栽培这个孩子一番的。
他掀开襁褓,只见小小婴孩儿满身青紫点点,当是中毒之故,一时,他面色沉重,再次将目光定在了赫连真身上,却见得她嘴角含讽,并无意外之色,如此这般,便算是承认了。
正这时,大皇子撑着伞,带着人马包围了衍庆宫,而他手里提着一个摇篮,能听见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瞧了立在殿里的李墨一眼,隐约觉着不对劲儿,转念一想,那蛊毒并无解药,当是万无一失,便不甚在意,只待过了今晚,这个替身也没有用处,那时,他便可安枕无忧。
将手里的摇篮递给宫人,道:“将小皇子抱到你们娘娘床上去。”
宫人颤颤巍巍接过,明明小皇子生下来就夭折了……这等狸猫换太子之事一旦发生,恐怕这殿里所有宫人都将命丧黄泉,一时间,身子愈发抖得厉害,却不敢不从,乖乖将孩子抱进了内殿。
☆、第九十四章 :世事浮云千万变(4)
因着大皇子之故,还未至早朝,小夏子便捧着朝服过来伺候,足见其迫不及待。
彼时,金銮殿只随侍宫人在侧,众臣还未上朝,夜沉沉的天笼罩着整座宫殿,黎明迟迟未来。
大皇子来回踱着步,显得急躁,最多再有一个时辰,他便壮志得酬,大计成矣,只是——抬头望望迟迟未明的天,不免有些焦灼,这等待,太过磨人。
脚步停下来,突然注意到稳坐在龙椅上黄袍加身,气度非凡的男人,心弦一震,那冰冷的眼神强大的气势,怎么越来越像李墨
眸光犀利的扫过去,待仔细看清男人面上微微凸起的人皮面具,悬着的心才又重新按了回去,拂袖冷哼一声,只待他登上这帝位,第一桩便是结果这傀儡。
想到这里,心头便跃跃欲试,朝着李墨命令道:“你,给我起来!”
李墨眉头微皱,虽是不悦,却依他之言站起身让开。
大皇子望着威严气势的龙椅,双目泛光,步子沉重,一步步靠近。
他叹息一声,抚/摸着椅上的飞龙纹路,满脸激动,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坐上了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
他抬手,板了一副帝王之仪,“众卿平身,哈哈哈……”
似乎自个儿演独角戏很是不过瘾,他朝殿内众宫人招招手,道:“来,来,谁先拥朕为帝,朕就赏他良田万倾。”
李墨没什么反应,伺候在殿内的一众宫人脸色皆是一变再变,个个能侍奉御前,自是人精,如今的局势也瞧得通透,不敢违逆,纷纷跪地投诚,三呼万岁。
大皇子笑得很是欢畅,却瞧见小夏子立得直挺挺,敛了笑,寒着脸问:“怎么,夏公公对朕有意见”
却想起来这奴才原是李墨的心腹,自是心头不甘不愿,好个狗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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