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老四已是脸红脖子粗,他喘着粗气,恨不得砸烂了崖儿那张嘴。
闵老大倒是镇静些。脸色不惊。他只盯着崖儿,半晌才道:“宗海媳妇好自为之。”随后起身离去。任闵老四如何叫喊,他都不应,无法,只得跟了他回去。
银曼激动得拉了崖儿的手,“夫人,好生利害!”
崖儿只淡淡道:“幸而四叔是个火躁脾气。否则也不能善了。”
后门后。李五定定地站在那里,想心疼那女子却不能。一个女子操持着两个铺子,还要应付如狼似虎的亲戚。怎是一个难字了得?
这时,第五剑自后面越过他身边,奇怪地瞧了他一眼,李五如此神情。他倒是头一回见。他见崖儿正好在院子里,笑道:“夫人知晓我来么?”
崖儿敲了一下他的头。“这么晚,是要我亲自上门去取么?”
第五剑本来想讨好的,不想又被训了。他摸了摸脑袋,将一本册子递与崖儿。“我这已经是尽力了。”
崖儿翻了翻帐册,“不错,比往日好多了。这说明你小子还是能做好的,只是肯与不肯的问题。”
第五剑得了赞扬。嘿嘿地笑,甚是憨厚。
“是不是在想早些把容珍娶回去,你就不必如此劳神了?”
第五剑惊奇,“夫人怎知晓?”
“哼,我劝你还是早些消了这个心思。”
“为何?”
“容珍最不喜写写画画,她只求不做个睁眼瞎子,你不知么?”
第五剑美好的愿望被破了,苦着脸,“那我岂不是要做一辈子了?”
崖儿认真的点头,彻底打碎了他的念想。
“她不喜,你可让她喜。”崖儿说完便不理他了,拿着帐本上了楼。
第五剑摸着脑袋想了半晌,瞧见银曼,便望着她想请教一番,不想银曼微微一笑,亦是转身去了厨房。他想不明白,便不想了,摇着头去了前厅,与容珍调戏了一回,直至把她惹怒了,才笑着离去。容珍背地里又把他狠狠地骂了一回。
维珍看着这对欢喜冤家,无奈至极,转身又想起容珍说过,她不嫁,她便不嫁。想嫁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君不见妾之意,妾心惶惶不得安。君只愿佳人好,妾只求恩断情了心不忧。
这日天边刚泛白,闵老三抗了锄头欲去地里,方开门,一人便向他倒了下来。他吓得把那人一推,那人顺势倒在地上,也不动弹。他壮了壮胆,翻开那人一瞧,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闵宗辉!
“辉儿?”见他没反应,闵老三大叫闵方氏,“老婆子,快出来,辉儿受伤了!”
闵方氏听到辉儿的名字,不敢相信,待她出去一瞧,只见闵宗辉浑身是血,已是昏迷不醒了。她哭着跑了过去,抱起闵宗辉,“辉儿,醒醒!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坏事啊!简直是烂了心脏,黑了水啊!”
闵老三吓道:“别嚎了,我先把他弄回屋去,你赶紧去请大夫。”
刘香韵透过窗户,瞧着这一切,嘿嘿地笑。
经大夫诊断,闵宗辉身上的皮外伤无碍,只是腿骨已碎,往后只得在床上度过了。闵方氏听后,又是大哭一回。闵老三送走了大夫,看着昏迷不醒的大儿子,嚎啕大哭的妻子,不谙正事的二儿子以及活死人似的二媳妇,满心绝望。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变成如今模样?
“老三,老三,不好了,你家宗耀又被抓了!”邻居刘老汉很是为他捏了一把汗,怎的都是这些不争气的儿女?
闵老三顾不得许多,与刘老汉一齐去了衙门。
闵宗耀再次因戏子与人打架,被捕入狱。这次对方不要钱,势要闵宗耀坐牢。
闵方氏急道:“还等什么,去找宗海媳妇啊,上次不是她救了宗耀么?她一定有办法的。”
“上次是如何与她说的?那是最后一次,如今又有何脸面再去求她?”闵老三抹了一把脸,这真是养儿不教,不如不养!如今祸害全家,悔时已晚矣!
闵方氏才不管那许多,“是脸面重要,还是儿子性命重要?你是不是他爹啊?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被闵方氏吵得头昏脑胀,闵老三妥协道:“要去你去,我不去!”
“这是要去哪儿啊?”刘广财与刘王氏冷冷地进了屋。
闵老三起身招呼道:“亲家来了。”
刘广财手一挥,“我来接香韵回家。”
“亲家这是......”
闵方氏捅了一下闵老三,“接回去便接回去,省我还要照顾她。”
“这次接回去,我不打算让她回来了。”刘广财狠道。
闵老三不解,“什么?”
“我要让香韵与你家的浑小子和离!”
“什么?和离?她要离开只能是我家耀儿休了她!和离,休想!”
不知何时,刘王氏把刘香韵扶了出来。刘王氏眼泪不断,刘广财这才发现他的女儿竟然怀有身孕!从身形上看,约五月有余了,但她的气色却是绝差。刘广财真心悔恨啊,当初就应该拼了闺誉也不能让刘香韵嫁过来。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怎么就一时被迷了心窍呢?
“你们若不是肯,我直接找里正、找衙门,势要和离!”他吼完,与刘王氏一齐扶了刘香韵,慢慢向门外走去。
闵方氏向他们的背影吐了一口,“你当衙门是你家的,想找便找?有本事去啊,我就不和离,看你能怎么着!”
闵老三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想起杳无音讯的二丫,胸口闷热至极,而后一口污血喷了出来,他应声倒下。
☆、第六十七回 上妆
闵老三死了,一个简易的棺材、一张贡桌、三柱香、三盘果子,便是他的身后事。崖儿怕有意外,便让银曼留在美味情缘,独带了李五前来。
闵方氏瞧见崖儿,疯了似的跑过来,抓住她道:“你救救耀儿吧,求求你,当家的就是因救不了耀儿才急死的,你救了耀儿,他才能冥目。”
若是可能,她也想再救他一次,可是......“三婶,我真的无能为力。”
闵方氏抬手一巴掌打了下去,不想在空中被人牢牢地捉住。她向旁边望去,却是李五阴沉地脸。
“你大胆!一个奴才竟敢反主子!”
“他是我的下人,自然是为我着想。三婶还是想想其他法子,不然晚了,可救不了你的宝贝儿子了。”崖儿气极,不但想打她,还侮辱李五。真拿她当软柿子捏么?
闵方氏大吓一声,欲挣脱出来,撕了崖儿的嘴,却被李五牢牢捉住。
“住手!”闵老大出声道,“如此胡闹,成何体统?”
崖儿心里好笑,打她的时候不出声,如今讨不到便宜了,就出来装好人。
“大哥,这个贱人能救耀儿却不救,如此冷血,就应家法伺候!”
闵老大看了一眼崖儿,对闵方氏道:“耀儿打的是荣知县的儿子,你叫她如何去救?”
“她不是与那墨家纠缠不清么?用墨家的名义吓唬荣知县,不怕他不就范!”闵方氏说得理所当然,崖儿听得天方夜谭。
“哼,她肯的话,什么都好说了。”闵老四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闵方氏瞬间被激得着了魔。她抓住崖儿的肩膀,“你为什么不肯救耀儿?为什么不肯?你为什么如此冷血?耀儿也是你嫡亲的堂兄弟啊!”
崖儿在李五的帮助下,奋力挣脱了闵方氏,又躲进李五身后。“四叔曾做过官,他的门道不比我多?指不定能救出宗耀呢。”
闵老四不想崖儿竟然知晓此事,果然在他的担心下,闵方氏又冲到他跟前。拉扯他。求他救闵宗耀。无论他如何说,她就是不听,似疯了一般。
这时闵宗辉坐着轮椅出来了。他慢慢移到闵方氏跟前,“娘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带你去找耀儿,他好好在玩呢。无事。”
听到闵宗耀无事,闵方氏果然安静了下来。“你说了啊,不许反悔。”
“嗯,不反悔。”然后,闵宗辉牵着娘亲回了房。在转身之时,他望了崖儿一眼,眼眸透着无欲无求。似是感激又绝望。那轮椅是崖儿做了送他的,她总是觉得。人在经历万苦后,是最善良的。此时的闵宗辉看淡一切,一把轮椅也不值什么了。
两日后,衙门宣判闵宗耀蓄意伤人,发配至西北矿场徭役三年。闵宗辉得知后,不言不语,一声叹息后,寻了人,卖了老屋,带着疯了的闵方氏离开了昌城。
孙小花今儿定亲。
“我来替你上妆,如何?”
孙小花含羞点头。
崖儿替她擦了粉后,用画眉笔蘸了石黛研磨的汁,画了两弯柳叶眉,又道:“把眼睛闭上。”待她闭眼后,又在睫毛根处画起了眼线。孙小花惊得一颤,她温柔道:“别动。”画了眼线,又以指尖蘸了少许胭脂,点缀在眼皮之上,充当眼影了。两边颧骨薄薄地抹上一层胭脂,小薄唇亦是抿了红纸。最后从盒子里挑了梅花钿,贴在她额上。
待到妆成,孙小花盯着镜中的自个儿,半晌后,“嫂子,这是谁?”
崖儿微微一笑,替她整理松了的发丝,才道:“花儿天生丽质,只上了淡妆竟是如此出挑呢。”
孙小花这才敢信镜中之人确是她自个儿,她拉着崖儿的手,“嫂子才是蕙质兰心呢,常日里,我瞧了别人上妆,红的红、白的白,都说好看,可我总觉得还不如不上呢。今儿若不是嫂子,我是打算不上的。不想嫂子竟是将我画得如此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