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夏哑然。她不得不承认,白溪说的话没错,当今圣上的思考方式,的确跟常人不同。
皇上曾经下过一道圣旨,每个皇子在年满十二岁的时候,必须要随军出征历练。经过后宫争斗无恙,还要能从战场上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以皇子的身份,受到万人景仰。
否则,皇族之中尽是酒囊饭袋,下一个灭国被屠满门的,就是谢氏。
锦夏经过慎重考虑,跟谢天鸿商量,“三哥,我们退一步吧。”
谢天鸿摆手制止,向白溪道:“如果什么人都可以威胁到我,我活不到今天。你想告状,或者栽赃陷害,全随你,不过,在做这件事之前,你最好考虑一下,造成的后果,你究竟能不能承担承担得起。”
“能有什么后果?大不了鱼死网破!”白溪自知今晚白来了,气得跺跺脚,肿着腮帮子,摔门走了出去。
锦夏望着她渐渐离去的身影,心中不免焦虑,“三哥,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要是她胡乱编造什么谎话,说给皇上皇后听,你会有危险。不行,我得去把她追回来。”
谢天鸿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拉了回来,“我不会娶她,她早晚都要走。现在走,反倒能提前物色个好人家嫁了。”
可是,锦夏总感觉,白溪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这些日子里吃过的亏,不可能就这么忍了,说不定哪天爆发出来,怕是不好收拾。
“快三更了,还在愣着想什么,跟我回去睡觉。”谢天鸿拉着她往卧房走。
锦夏脑袋里有一根弦绷紧了。
啊?睡觉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二:青楼
令人没想到的是,白溪居然搬出了王府。
其实,并不意外。白溪安排了青梅在锦夏身边,发生什么事都能立即知晓。离开王府之后,她想使绊子,别人以为她不知情,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如此两全之事,何乐而不为。更何况,她自信将来的某一天,谢天鸿会亲自接她回去。
暖香阁就这么空了,锦夏瞬间没了威胁,连个斗嘴的人都没有。每天早上,她喊上小娇,去南房帮文钧清洗手腕的伤口,换换药。除此之外,就是祭五脏庙,再没有别的事可做,日子过得实在无聊。
年后的一天,小娇出去买针线,回来告诉锦夏,府外的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白溪的事。
他们说,白溪和谢天鸿都是适婚的年纪,同府而居数载,不可能什么事也没发生。到如今,白溪膝下一无所出,怕是不能生育。谢天鸿是皇子,不能断了香火,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另外娶了相爷家的千金做王妃。
锦夏听到最后一句,含在口中的茶水噗嗤喷了出来,“三哥娶我,是因为白溪不能延续香火?他们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可不是嘛。”小娇把针线放进笸箩,选了一块红色的布过来,在锦夏的身前比量了一下,自言自语,“不知道尺寸能不能行。”
“什么尺寸?肚兜吗?”锦夏端着茶杯,放在唇边饮了一口。
小娇说:“孩子的新衣服啊。王妃已经跟殿下圆房了,不定哪天,就用得着呢。”
锦夏一口没咽下去,呛在喉咙里,咳了半天。小娇见状,忙丢下红布,过来帮忙拍背。
过了一会儿,锦夏总算觉得舒坦点了,揉着嗓子问:“你听谁说,我跟三哥圆房了?又是街头老百姓?”
“这还用听人说吗,夫人上次跟三殿下回来。”小娇用手指捏着自己的衣领,往外做了个撕扯的动作,“衣服都那样了,我再看不出来,我得多没眼力劲儿。”
小娇的想象力,不比京城的老百姓差啊。
锦夏心里不住地埋怨:三哥啊三哥,你好端端的,撕什么衣服,现在被小娇误会了,要怎么跟她解释啊。
“那天,我和三哥之间,没发生什么。”锦夏欲言又止,双颊粉若桃花。
谁知,却被小娇误认为难为情,不好意思说。她点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我一个未出阁的丫鬟,夫人跟我说了,我也不懂。幸好在相府的时候,府里的老妈子跟我说过,怎么照顾新婚妻子。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多炖些补汤,给夫人补补身子。”
锦夏分明说得很清楚,怎么就越抹越黑了。
她哀嚎一声,趴在桌上不想起身。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有大锅滋补养身的汤食,补得锦夏一天胖一圈。小娇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摸着锦夏微微凸起的小腹,盘算着哪天临盆。
临盆……小娇想得未免太远了,到了日子,莫说孩子,怕是连肉球都生不下来。
锦夏按着疼痛的额头,无奈地说:“小娇,我跟三哥没有圆房,以后别提这事了。”
小娇若有所思,盯着她的肚子,道,“那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锦夏愣了片刻,随手拾起一个枕头丢了过去,“臭丫头,你故意的,是不是想找死啊!”
小娇接住枕头,躲在墙角哈哈大笑。
笑啊笑,很快她就笑不出声来了。
房门口处,谢天鸿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你们聊得挺开心。”谢天鸿说。
小娇感到自己闯祸了,想了想,一拍脑袋,“外面的院子没扫,我帮文钧扫院子去。”
接着溜之大吉。
谢天鸿的目光移到锦夏身上,“嗯?”
锦夏用力吸气,收起小腹,回答说:“聊得还行吧。”
“什么叫聊得还行?”
拜托,不要这么刨根问底儿啊。
锦夏支吾了半天,向窗外的天空一指,“三哥,快看!外面好大一只鸟。”
谢天鸿没上当,仍是目不转睛地看她。
锦夏脸上挂不住,小声嘀咕,“我知道自己看起来很傻,可你也不要真的跟看傻瓜一样看着我。哪怕,假装上当也好。”
她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到谢天鸿耳朵里。
他很配合地转过头去,望着天空,不带任何语气地说:“哇!外面果然有一只好大的鸟!”
锦夏要哭了。
让他假装,他真的假装了,并且假得不能再假……
谢天鸿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把椅子,坐下后,拿出一张写了字的纸,推到锦夏面前,“我们说正事。我手下的人暗中查访多日,终于找到做这块玉佩的师傅。这是他所在玉器店的名称和地址,你想把他传来问话,还是亲自去拜访?”
锦夏想起秋娘的事,至今不能释怀。她犹豫片刻,提议说:“我们不妨换上百姓的衣服,扮作逛铺子的客人,去他店里问。没有身份的压力,他或许会说实话。”
做出决定后,两人找来两套男装换上,没有带任何随从,径直去了玉器店。
这家店距离城中达官贵人们的住处极远,位置也不好,三尺来宽的铺面,在一家热闹的青楼旁边毫不起眼,若不是谢天鸿的人仔细,定会错过。
谢天鸿和锦夏刚到门口,就被站在路边拉客的姑娘盯上了,一人架住一条胳膊,就要往青楼里送,同时,热情地介绍:“我们春香院新来了几个姑娘,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是个雏儿,没有开过苞,那小脸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二位公子里边请,我给你们介绍,包你们满意。”
谢天鸿反手一甩袖子,轻轻松松挣脱她们的撕扯。他有心去帮锦夏,一看到那么多女人,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的话,不由迟疑了一下。就在他走神的片刻功夫,锦夏已经被几个姑娘簇拥着来到青楼门口。
是谁说,出来行走江湖,穿男装比女装方便?现在站出来,锦夏要跟他好好谈谈。
“各位大姐,我有正事要做,不是来找姑娘的,你们放手啊。”锦夏告饶了。
一个绿衣服的女子掩口笑道:“公子别装了,男人不就那么点儿心思,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有什么事,抵得过春宵一刻重要呢。”
锦夏急了,脱口而出,“我对女人没兴趣!”接着向谢天鸿求助,“三哥,救我!”
姑娘们把锦夏的话进行简单分析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答案。
绿衣女子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挥手帕,跟其他姑娘说,“放开他,咱们招呼别的客人去。”
几个姑娘松开手,把手往衣襟上抹两下,其中一个说,“看着像两个正常男人,没想到竟有断袖的嗜好,真是晦气。这一碰,我怕是一个月接不到客了。”
断袖……
锦夏偷偷看一眼谢天鸿,他现在的表情有点……很不好。
“三哥,要不,我追上那几个姑娘,跟她们解释一下?”
谢天鸿一摆手,“不必了,以后未必有机会再见,随她们怎么想吧。”
锦夏再次看了一遍旁边那家玉器店门楣上挂的匾额,寒雅轩,跟纸片上写得一模一样,没错,就是这家了。
她推开寒雅轩的门,和谢天鸿一先一后迈了进去。
进店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柜台,上面摆着账本,以及几个做好的玉器样品。一旁的藤椅上,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躺在那里闭目养神。
店里没有生意,萧条得很。想想旁边如狼似虎的邻居,估计,即使本来有生意,不等进店,就被姑娘们拉到隔壁醉卧花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