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规矩多吧!”太后觉得,自己能够想到一个被亲情环绕的孩子,突然面对一个全部靠规矩堆砌的环境,肯定会觉得不好。
“伊楼公他们很好,可以跟您一样。但是其他人家,不好。有几家,似乎很看不起我们这种从这边过去的。要命的是,他们那边的公子少爷都是涂脂抹粉的……我看不惯。若是北面风硬,用些油膏子,还可以。而且,那边内里看着比这宫里,还要严。有一次那边的哥哥带我去多兰家走动,他们家内院用的不仅仅是内侍不说,连用餐的规矩,都是成套的。”林晗摇摇头,表示自己的不喜欢。
“那大概是老礼吧!”嬷嬷笑着道:“开国的时候,是有过一阵子的。但是木家到底是从养马起家的,多少也会觉得受不了就改了。一个皇帝一个皇帝的改,最终就变成现在这种面子上过得去,里子随意了。”
“说是从唐传下来的,可我后来去了张家,他们家也有唐随老礼,可没见的比他们家那样!”林晗孩子气的撇撇嘴,看得两个人都觉得贴心。这孩子聪明,有主见但是却还戴着赤子之心。这就好了,就够了!
☆、71
晚膳是在承前殿用的,林晗看着摒弃了他人跟他同桌的皇帝,默不吭声的吃着自己面前的菜色。都是素菜,他曾经吃了六年。此时,也不觉得难以接受。
“下午去见太后了?”木承泽夹了一筷子豆角放在他的碟子里,看着表情有些意外的小孩儿。这个孩子长得慢的很,十二三岁的年纪身高还不足人家十岁的。他见过这样的,多是年幼的时候境遇不好或者挑食造成的。他想到了那六年的守孝,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不过,只要后期补充的足就不用担心日后长不出个子来。
“您不是都知道了吗?”林晗想起张云溪的话,他没有表情的回道。
“你就那么自信,我不会因为那些话杀了你?”木承泽放下筷子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儿。
林晗没有停下筷子,他吃的自在:“你跟母亲有赌约,至少三年内我不担心这个问题。”
“表里不一!”木承泽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碗,吃了一口米饭。
“母亲教导的好!”林晗咧开嘴笑了笑。他吃掉碟子里的豆角,然后夹了一筷子豆腐到木承泽碟子里。他不爱吃豆角,这个皇帝貌似不爱吃豆腐。
木承泽看着豆腐,目光凝了一下:“她就那么大的把握,能赢?”
“母亲从不做没有成算的事情。”林晗对此很是信任,他夹了两块子豆腐,自己吃一块另一个给木承泽。他喜欢让这个肖像母亲的男人难堪。
“你不喜欢我?”木承泽含着筷子咽下那软糯的豆腐,他对豆腐的阴影完全是小时候被用各种膏状的食物吃多了造成的。
“嗯……也不算。”林晗将一块完整的豆腐放在自己碟子里,然后用筷子头孩子气的戳了戳,抬眼看着木承泽:“我知道你在肖想母亲,那种男女情意的事情。但是我……不喜欢所有对母亲有意思的男人。如果我有强大的力量,一定会让那些人,都如同这个豆腐一样。”
“可她……早晚都是要嫁人的!”木承泽抿抿唇,他觉得嘴巴里的味道不是很好。有些酸涩,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吃醋。他并不觉得自己喜欢那个女人,只是被吸引而已。
“我知道!”林晗点点头,将那碎豆腐用勺子送进嘴里咽下去:“但我希望那是母亲心怡之人,而不是像您这样的如同闻到花香的蜜蜂,谁都想凑过来沾点便宜。”
“哦……”木承泽昂起头,然后点了一下:“我理解。曾经,我也觉得我的父皇配不上我的母后。但后来,我认为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境遇,不同的……结局。我对你母亲……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独特。再说,这皇宫内院什么女人没有?”
“所以我才讨厌你。”林晗吃掉碗里的饭,在一边的小饭桶盛了一小碗后,在上面浇上绿茶水。茶泡饭,他喜欢的吃法。
“好吧!不过你还得跟我在一起三年,所以……朕认为,你最好学着喜欢我。”木承泽看着他那怪异的吃法摇摇头:“另外,如果你想长个子,最好别挑食。”
“谢谢提醒,我不挑食!”林晗微微一笑,他不挑食。只是饮食习惯怪异了一些……碍于,他那个喜欢研究吃食的母亲。
夏至到来,张云溪带着黛玉从贾府出门上了船。本来计划中要携带的林晗,也不得不留在皇宫大内,享受着小王爷的待遇。不过好在皇帝下令皇家宗室守一年国孝,功勋一百八十天。内宫之中倒是安生,毕竟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王爷不是。
坐在船上黛玉趴在窗口看着外面慢慢倒退的景色,她对面张云溪正端着茶杯品茗。黛玉一身素月白的长裙,上面有雨过天青色的丝线打得绦子勾勒出漂亮的花纹。没有额外的坠角装饰,就是时常用的小米珠子都不曾用。只是简单用银箔扣出的小亮片拼出花纹,很是素雅。张云溪则是简单的云青灰三色田子衣,都是用棉麻布品的没有一片织锦在上面。
“奶奶,船已经出内城了。”在外面准备中午膳食的晴雯带着身后的丫鬟走了进来,她很兴奋。毕竟这是难得的际遇,能够离开家前往不知名的地方。
“嗯!”张云溪点点头,从一边的矮柜上抽出一本书递给黛玉:“这里面是伊楼家那边的人和一些注意的事情,我们在通州下船。这十来天,你就熟读一下。另外,到了那边不管是贾家的关系也好,宫里的关系也好,都扔了。你咬死了,自己是邱琳家的嫡系长女,那边不认那些的。”
“不认?”黛玉歪歪头,很是不解的看着伯母。张云溪靠着软枕和后面的木制船板,笑着看着她:“陇西自成一国,自唐末后就是如此。每一个姓氏就是一个小的国家,里面自成一体。有着自己的规矩,有的偏西或者向北的家族甚至有自己的私兵。”
“这就是为什么朝廷一直都很谨慎的原因?”黛玉微微凝眉:“国不国……”她的手稍稍握紧了一下,保养漂亮的指甲上带着的银质镶嵌珠贝的护甲。
“小丫头的……还有着忧国忧民的心?”张云溪调笑了一下:“国的存在,最早是商汤时期提出的,夏人没有这个概念。商汤都城周围的人,被称呼为国人,赐国姓。后来列侯均效仿,到周春秋,才有了国这个具体的概念。国民、国人、国体、国风、国事等。但是,不管你是楚国人还是秦国人,首先具备的应该是人,其后才是国。儒家介入,百家消融后,国一直在前,人在后。可实际上,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人,你还有国吗?还是说,一个人在也是国?陇西自成一体,却从不称国。你知道是为何?”
“因为……”黛玉皱眉低眉看着手指上的护甲,然后慢慢摇头。
的确历代的历史中都记录了陇西贵氏对于动乱和国体的控制。但是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有称国。实际上,自建王国并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人少!以家为体,成不了国。”张云溪笑着摊手:“伊楼家有多少人?嫡系旁系支系加在一起,不足二百人。闻人家,更是可怜的不足五十人。铁佛看起来多,实际上也不过六百人不到。每一家的资本差不多,历史差不多。谁也不服谁,除了奴仆,根本无法建国。若是建了,只怕第一个刀兵相向的就是目前联姻的亲家。维持现有的平,才是他们要做的。”
“原来如此,那么……邱琳呢?我看过家中藏书,也挺族里老人说过原本我们也是在天津一带的。”
“邱琳啊……”张云溪叹了口气,舌尖舔了下唇:“最早是躲避战乱,后来是为了融入当地,再后来……是为了更大的利益。至于以后……我也不知道。”
“伯母是能耐人,必然能够带着家族更好的。”黛玉羞涩的笑笑。张云溪看了她一眼,笑着摇头:“不说这个了,这次我是希望你去相看一下那个闻人家的公子的。这些年消息也有来往,我也不瞒你。那个孩子……你若是日后不喜欢,大可放他自由就是。然后选个喜欢的。”
“他……不是说……腿脚不好?”黛玉低着头满脸羞红,她还是很传统的遵守着那边的礼教的。虽然伯母说了,她可以放得开一些过得自在一些。但是对比这些,她更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若是两不相厌,日后的日子经营者过就是了。
“你信那个?”张云溪半眯着眼抿唇一笑,短期一边的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闻人家此任的当家第一个妻子是铁佛部旁系嫡三女,两个人少年夫妻感情不错。只是生孩子后,有了崩漏之症,常年缠绵过了十年就去了。这诺大的家族没有一个当家主母是不成的,更不用说还是宗母的人。但是按照规矩,他要么娶铁佛家的另一个嫡女,要么就娶别家的嫡系庶女。可当年的铁佛家,根本没有适龄的女孩子。他只得娶了呼延家的嫡系庶女做了继室。这个女子也是可怜,她进门后铁佛家为了维持两家的联姻,送了几个旁系庶女进门做妾。这内宅争斗,妾跟正妻是一个家族出来的,生了庶子就被记在嫡妻的名下。日后就是旁系嫡脉,并不会比那继室所生的差什么。之前那个长子慢慢长大,懂得了厉害关系后不知道怎么的死了。这个女人生了一个儿子,不过她也没活过多久。闻人家需要一个新的主母,就扶了庶子中的长子之母做了正房。那个孩子就成了尴尬的次子,闻人家的二少爷。六岁那年,摔断了腿成了跛子。倒是逃了过去,虽然没有了继承权但多少日后也是个正经旁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