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容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
这原因真是好样的!
“不过这只是次要了,其实更重要的,是以死相谏有用,有两个前提,一,是他做的事情确实错了,他却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这样我或许找准机会的劝谏还能有用,但是他做的事情既然没错,我作为他最亲近的人,不应该背叛他。二,是他真的会在乎你,才会在意你的劝谏,如果他根本不在乎,或者觉得你什么都不懂,你死不死谏不谏,谁会在意?”
无容愣愣的看着如今仪态万方的萧后。
突然想到——
这个女人,经历了若干个夫君。
从炀帝的皇后,宇文化及的淑妃,窦建德的宠妾,处罗可汗以及劼利可汗的宠妃。
她自己设身处地的想了想。
觉得不可想象。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既然萧后需要发作,她听着就是:“您说,他做的事情,没错?”
“除了好色与用人不明之外,别的地方,都有原因,若不是用人出错,其实好色,也算不上什么毛病。”萧后看着无容,语气淡淡,“若是这个你也想不明白,当我前面的话都没说。”
无容叹道:“您也没说错。”
——世人多以为隋炀帝本人暴力无端,人还好色,但是认真的说起来,皇帝多有几个女人,其实算不上什么过错,太上皇李渊的内宠和隋炀帝在数量上绝对可以一拼,但是至少在其在位的期间,没有几个人攻讦他色令致昏。目前的皇帝李世民因为各种原因,当年秦王/府的姬妾,现在陛下的妃嫔,包括了因为胡人有兄纳弟媳的习惯收在宫中的杨思沅郑观音,至少在数量上那是极其宏观,在质量上比起隋炀帝也毫不逊色。
再者,隋文帝打下江山之后,积累多年,府库充盈,生活的豪奢一些,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过错。
隋炀帝之所以最后搞得民怨沸腾,本人的德行只是写在檄文上好看的东西,主要的是他让大家都活不下去只能造反,至于为什么会活不下去,一是因为征伐高句骊,二是因为大运河。
但是客观上来讲,本身高句骊就是帝国金瓯上的一个缺憾,想要平了疆土没什么大问题,加上那时候贵族门阀实在是走的太远甚至威胁了皇权,用高句骊来消耗门阀势力本来就问题不大。而大运河——
哪怕是到了现在,也给大唐带来了无数的好处。无容从一开始都没觉得修建大运河的决定有什么不对,不过是在进行的过程中操之过急,又有了是为了看琼花的笑话,所以才能那么民怨沸腾。
萧后长叹一声:“其实啊,你比我幸运。”
“这是何意?”
“我听闻,陛下身在潜邸之时,与太上皇的关系并不好,是你在其中周旋,而陛下夺太子位当天,你亲自勉励将士。必须说,你在陛下夺位的过程中有很重要的作用,和我当年所作所为,除了我的夫君没有操刀血战之外,竟无半点不同。”
无容苦笑。
是啊,当年萧后对隋文帝与独孤皇后,也必须是曲意逢迎乖巧无比,为人/妻子,丈夫既然有了那么一个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心,她们自然应当鼎力追随。
“可奈何我的夫君做了皇帝之后,便开始渐渐的疏远于我,我若是不能忍那些女子,便连最后的敬重和礼遇,多年的夫妻恩情都没有了。你不一样……”萧后长叹,“你的夫君在女人的数量上不比我的夫君少,对你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眷顾,你最近生下的小皇子,他也宠的跟什么似的。”
无容给萧后倒了杯茶,淡淡笑道:“既然当年我的所作所为您也知道了,那您是否知道,您有个女儿,就在宫中做淑妃,有了两个孩子,别的不说,至少您夫君的后人,能够大大方方表明自己有前隋血脉的,也就这么两个孩子了。”
“知道。”萧后有些惭愧,“说起来,我虽然是她嫡母,她母亲死得早,我对她却有些疏于照顾,毕竟当年我自己都顾不过来……说起来,我确实有那么几分对不住那丫头。”
无容浅浅一笑,朝着屏风之后缓缓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宦娘也真是,你都是淑妃了,下次摆齐仪仗大大方方的过来就好,不必偷偷摸摸做这种事。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想见见你母亲就见见。”
杨曦尴尬的从屏风后面慢慢走出,苦笑着对无容施了一礼,又对萧后施了一礼。
对无容自然是妃嫔拜见皇后的礼仪,对萧后却是家礼。
她坐下来之后,看了看萧后,又看了看无容,最终再一次拜伏在地:“别的事只怕涉及政事,妾不敢问,只是妾身母亲……您打算如何安置?”
无容不假思索:“看她吧,若是想要找个地方好好活下去,本宫自然会好好照顾,若是觉得其他地方不安全,想要在皇宫这种更加安全的地方呆着也随便,若你们觉得有必要,我会求陛下给她个后宫名分,贵淑贤德四妃不缺,九嫔里还有个昭容的空,陛下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不过是收留个弱女子,不妨事。起来吧。”
萧后看着目前仪态万方的杨曦,叹息着把她扶起来,叹道:“傻孩子……”
杨曦已经是珠泪盈盈,或许多年谨小慎微的委屈,如今终于有个人能好好说话。
萧后只浅浅微笑,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如今却平白的多了两分孺慕。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8 章
骊山温泉
李世民一身宽大袍袖,手里一杆笔,整个人本来做足了一个闲散富家翁的模样在练字,他有一手极为漂亮的飞白,但是自从无容抱着孩子进来给小儿子哺乳之后他就不淡定了——
微弱的阳光之下,衣着华贵的贵妇搂着粉雕玉琢的小孩,母子身上都似乎有一层淡淡的光辉,那是阳光洒到他们身上反射出来的模样,美的可以如画。
也因此,李世民便开始勾勒这么一幅图——
无容含笑看了一眼李世民,轻叹一声。
冬天过的实在是太无趣,以前一直都是他们在前线,是别人在后方等着消息,如今他在后方坐镇,前方消息毕竟有延迟,他又是个平时习惯了在前线接受第一手消息的统帅,自然心烦无比,加上最近把萧后封昭容的事情又被魏征噎了两句还不好回嘴,整个人便完完全全的心浮气躁,宫中的宫人内侍都夹起尾巴好好做人,就这,都还是杖责了几个看不顺眼的宫人和非要上来献媚的妃嫔。
宫里沉闷的能憋死人,为了不让他继续暴怒的折腾宫里人让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干脆便来了这温泉宫好好歇歇,反正朝中之事自然有当年天策府旧臣,如今的大唐股肱来操持,真有事不能决断,平日送几本折子过来,陪着他批一批也就是了。
没有人指责陛下这段日子似乎有点暴躁,毕竟也都能理解——从一个统帅到一个帝王的转变,终究需要时间。即便是最能攻讦皇帝的魏征都只是说了纳萧后不妥,对于更大的暴躁充耳不闻。
因为谁都很暴躁。
白马之盟不只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也是大唐的极大污点,所有人都有一雪前耻的想法,即便是平时再不对付的文官和武将,如今都拧成一股绳的一致对外,想着把突厥弄死再自己关起门来再讨论文臣武将到底以谁为尊的问题。
最好的将军都到了前线在爬冰卧雪,军粮都在有条不紊的运到前线,大家都在等着素有军神之称的李靖到底能带给大唐什么惊喜。
不过既然大家都看出了陛下的暴躁,这段日子就非重大事务绝不前来烦扰,毕竟除了皇后,没几个人能顶住陛下的暴怒。
是以李世民如今能够无比悠然的看着无容哺乳,然后含笑画画。
八百里加急的使者匆匆忙忙冲入温泉宫,打扰了本来安静无比的环境,李世民皱着眉头打算骂两句——毕竟好容易有了平静的心情,如今也不知道是哪起子小人非要打乱这样的平静。
内监匆匆忙忙请一位全身甲胄的使者进来,使者急匆匆的走入内殿,人还未站稳就向李世民报捷:“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李靖将军在阴山下彻底击溃突厥大军,阵斩两万,俘获无数。”
李世民手中的笔“啪嚓”一声掉落,污了刚刚才勾勒出来的人形,他似无所觉,疑惑道:“再说一遍?”
“李靖将军在阴山下彻底击溃突厥大军,阵斩两万,俘获无数。”使者把手中文书递给内监,依旧一脸喜色。
无容含笑让内监带着使者下去好好休息,把孩子放到了摇篮之中,对李世民盈盈一礼:“妾恭喜陛下,天下安定,从此而始。”
李世民有些失神的看着无容,又看看手里的文书。
最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起身:“我们回宫。”
——
“天可汗?”李渊如今已经是老的厉害,懒懒靠在榻上,当年的魁梧已经不再,如今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自从搬出大兴宫之后,就更是每日与姬妾玩乐,安心造人,再不复当年神勇。
自然,因为无容与他坦诚之后的诸般怒火,也随着时间的消磨,搬出大兴宫之后,逐渐的开始接受无容每日过来请安,渐渐的也能听无容给他说一些趣事,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陛下与皇后在试着与太上皇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