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听的面色一变——毕竟如今天下反王四起,这贵不可言之人却在自己家中而不被天子纳为妃嫔,那对家族有害无益!
李世民心中犹存的儿女温存被这么一个“贵不可言”吓了回去,声音瞬间沉重了起来,道:“此言还有谁知?”
无容摇头:“无容也知此事事关重大,让舅舅尽量不要声张,而张氏更是不得其中道理,更不曾与别人多言,便是翁姑都未曾得知。”
“那就还好。”李世民点头,悄然松了一口气,不过提起这对家族有害无益的事情,似乎还有一件……李世民又道:“娘子既然有这么一言,那还有一事相询娘子。”
“恩?”
“我解的雁门之围,至尊却未曾召见我。听闻,有下诏让父亲前去,而父亲却并未去,可有此事?”
无容点头:“父亲大人刚好有些微恙,又想到母亲缠绵病榻不忍稍离,未曾前去。宫中表妹王家娘子也说了是父亲病了不能前去的缘故,至尊却说了一句‘可是病的要死了’?”
李二眉头皱的更深:“今日见父亲,他身上略有些酒味,父亲是个端严板正之人,如今这么一酒——倒是招好棋,不知是谁的主意?”
李渊为官清明之事在民间多有传闻,一个贤明的地方封疆大吏,若是起了反心则无比可怕,炀帝怀疑也是有的,但是只要有一个沉湎于酒中的弱点,炀帝的忧虑就会大大减少,天子心意,不过如此。
“父亲大人确实听到至尊那么一句话之后极为恐惧,终日忧思,妾便自己做主,给父亲大人呈上了些酒水,道是可略解忧愁。”无容坦诚道,“父亲也便听了这个建议,但是此计却并非长久之策,长日饮酒难免伤身,是以后来便以酒熏过父亲的衣物,作出一个酗酒的模样而已。”
“那……”李世民面色转为阴沉,声音带了些厉色,“父亲收受贿赂之事,也是你所谏?”
无容似是没有感觉到李世民语气的变化,淡淡道:“饮酒尚且只是个人行径虽声明不好却也无伤大雅,这贪污之事……一是无容不敢置喙,二是贿赂本就来自民脂民膏,虽然收受贿赂能最大程度的让父亲声名扫地而不再被至尊怀疑,但是此事太伤民根本,故……不敢谏也。到底是谁……无容便不知了。”
李二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苦笑:“是我的错,你从来便知晓分寸,此话本不该问……”
无容轻浅一笑:“夫妻之间本该坦诚相待,你不知之事多问一两句,谈什么该不该的。只是无容确实未曾想到,夫君立下如此大功,反而招来至尊怀疑,此事……真是让人寒心。”
李世民恨恨一叹,觉得自己多日的打算也是时候说出来了,索性直接道:“平日在府中也便罢了,出门一趟,才知原来天下大乱之势已成。天下大乱则百姓艰难——且不说百姓生活有多困苦,便是我李家,这走的也是举步维艰,此次还可以通过隐瞒你‘贵不可言’的卦象,谏父亲饮酒而避被怀疑从而保住我李家,若是一日……瞒不住了,又当如何?”
无容何等聪明,听这话自然便了解了是什么,大惊失色:“夫君是想……”
李世民点头:“就是你那个意思。”
无容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心态没有尖叫出声,沉稳道:“妾说过的,无论夫君做什么,妾都鼎力支持。”
李二听到如此深情之言,儿女之情又生,还想把无容揽到怀里,于是便一边伸手一边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暂不着急。如今……为夫倒是想着,你我这欠了的圆房之礼,也要早些办了才好不是?”
无容却侧身避过,笑容有些收敛,声音听起来多了几分惊惶:“夫君!……不是说好的,十五岁么?”
李世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无容在他怀里那么僵硬——
他本来以为只需要他愿意,这件事便已经算是了结了,但是是他的不对——他却忽略了无容。
本来世间妻子难以拒绝夫君,但是话说回来,他并未以夫为妻纲来要求无容,也希望他和无容不是三纲五常中的夫妻关系,那么,他就只能接受一个“两厢情愿”,接受一个“情投意合”,而不是以“三纲五常”来逼自己的妻子与自己如何如何。
在他自己,他是因为无容的才华而敬重无容,也因为无容的琴声最后爱上了无容。
那么无容呢?
无容又凭什么,喜欢他?
或者换句话说,他以什么,才能折服无容这等女子?
如果注定了是个情投意合的夫妻,光是丈夫对妻子如何如何强制,那也是对不住无容如此心胸如此才华。
李世民本能的觉得,他应该用点什么,来让无容也对他,倾心相许。
他同时也举得,这是个有挑战性的大工程,需要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也真的足够折腾。
但是这也是一个问题不对吗?
无容这种风格这么玛丽苏,尼玛是个男人都会渐渐的被她折服对不对。
但是这种事在古代固然是男子愿意就万事大吉了。
这是小说,这是我的臆想,不要和我说什么三纲五常才是世间真理所有人都奉为圭泉,我一直相信自然正义,也相信自然感觉。
即便三纲五常已经让男子欣然接受,让女子被迫接受,但是我依旧觉得可以反抗——正如如今的很多规矩,我接受并且适应同时也可以用之保护自己坑害对手,但是一日我能修改规则,我会修改掉不合理的东西——若不如此,法律如何发展,人类如何进步?
(何况我觉得夫为妻纲对人伦的压迫本来就让人鄙夷)
李二如果强行和无容如何如何,无容确实不能做什么。
但是我觉得如果如此,那也就成就不了最后一对我想象中的完美夫妻。
任性就是任性。
所以——
李二你凭什么以为,无容也会十分愿意?
☆、让权
大业十二年
窦氏终于还是熬不过病魔,撒手而去。
虽然李渊及窦氏的儿女们都极为的悲痛,但毕竟窦氏病势沉重,所有人都做了足够的准备,所以看起来也没有如何混乱。
无容掌管府中各类事务本是有窦氏最后拍板所以没人能说什么,可窦氏一去之后无人拍板她也就只能以自己的名义来操持窦氏的丧仪,难免就要开始面对各方责难——毕竟无论是谁都希望得到府中大权,而她就是她们通向掌管府中大权的最大绊脚石。
遂,无容好容易坚持完了窦氏的丧仪,便顺顺利利的晕倒了。
她这么一倒下,夹枪带棒的说她这里处理的不妥当那里不合适的人却都迷茫了——在没有她主持大局的条件下,似乎每件应当妥妥当当的事情,都没那么妥当了。
当姨娘们都发现了这一点的时候,无容还昏迷未醒不能管事,李渊只好让建成正妻,荥阳郑氏之女,郑观音与自己平日较为信重的万氏一起试着管一管。
李世民无比清楚:无容这病来的蹊跷。
在母亲的丧事结束了七七八八的时候她才病倒,几乎完整的操持了母亲的丧仪——这可以算是她以自己的方式报答了母亲一开始的回护之恩——毕竟一开始父亲只是表示了不责怪他们小两口居然敢不圆房,也只有窦氏开口让他莫要欺负了刚嫁过来的无容。
但是快完事了之后倒下,便不是为了母亲,而是为了自己了——那是给府中女眷们争夺府中掌事大权的机会,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摘出去。
病可能没有那么严重——她的能力从从容容便面对了母亲曾经整日头疼的国公府事务,母亲的丧仪又是因着母亲自己也知道时日无多多有准备,本就费不了什么神,看平日无容完事了还能整个下午在书房中看书的办事效率,她费点心腾出手来收拾那些想要抢权的女眷简直易如反掌,因着母亲悲伤了些虽然说得过去,但绝对不至于当场晕倒那么可怕。
李世民按照自己常年得罪了父亲母亲就装病,让兄长不痛快了就装病,有自己不想见的宾客来访就装病的经验目测——
无容多半是故意的。
但是大夫来过后,本来从容的李二终于开始慌张了——
病是真病,大夫说,无容身体有些虚弱,加上晚上扑了冷风自然是有了风寒,需要好好养着。
李二觉得……或许,无容是真的为了母亲的离去而感到悲伤——这又让他对无容多了几分怜惜,毕竟若不是真感情而只是正常的婆媳关系,即便平日孝顺恭谨,婆婆的死最后媳妇多半是私下里拍手称快而不会玩真的悲伤过度;
李二还觉得,也有可能是因为家中姨娘和妯娌抢权而觉得有些心累——这还是让他对无容多了几分怜惜,毕竟这么一个年纪的小娘子能打理家事已是很不容易,还被别人那么万分刁难到了这个地步,无容也真是背负了太多。
无论如何,他看她虚弱昏睡不醒的模样,都觉得我见犹怜。
所以李二便长日在她身边呆着,甚至书桌都搬到了内室,为着随时观察她的身体情况,,也为了什么时候无容终于醒过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