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形容的生硬晦涩,萧静好也认真把他的字句连成一幅幅画面,她向往的吸着鼻子,仿佛能嗅到那干净冰凉的空气。
头顶突然传来“噗呲噗呲”的声音,萧静好抬头一看,一个巨大影子带着风向她袭来,她本能的闭上眼睛抱着头,只听斥尘衣呵斥一声:“新月,过来!”那可怕的影子瞬间掉头,周围安静下来。
她慢慢抬头,竟看见斥尘衣身旁多了只巨大的鸟,大到居然和坐着的斥尘衣一样高。
它正把头在他胸前亲热的蹭着,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莫怕,这是只猎隼。”他笑着摸着那大东西背上的羽毛“他叫新月,从小就养在我身边,不会随意伤人的。”
萧静好盯着那大鸟腹诽:不会随意伤人?方才那翅膀差点把我拍瞎,死鸟!跟着你的一人一鸟就没一个正常的!
大鸟似乎知道她在骂它,抬头犀利的瞄她一眼,“唿唿”的朝她怪叫了两声,便偏开头不理她了。
“你再这样任性,我便不再带你出来!”斥尘衣拍拍它的头,轻声不容置疑的威胁。
萧静好见新月“咕咕”撒娇,偏过身别扭了片刻,再转身时居然向着她崴崴的走过来。
她发誓她吓傻了,盯着那个大东西逼向她来竟吓的忘了尖叫,它越来越近,火光映着它浅色的眼球射出让人胆寒的光,那光似乎能穿透她的前胸射透她的后背,她不想跳崖没给摔死却天杀的居然给只鸟啄死,惊恐之间终于吓的不顾形象的大叫:“斥尘衣,丫的让你家大鸟离我远点!”
话音刚落她竟发现那大东西正蹲着两条细腿,把头埋在她胸前不住的磨蹭。
萧静好无奈的叹口气,沮丧的闭上眼睛,好吧……不是看你个大,也许——也许本姑娘胸前的清白能留长点时间!!
斥尘衣好笑的看着眼前一幕,安慰道:“该谢谢新月,清儿应该马上就到了!”
果然在前方野竹林传来清儿欣喜的叫喊:“三爷!”
两个人影迅速奔过来,清儿当先身后跟着韩宁,两人也是狼狈不堪,满天的枯叶,身上衣袍也是破破烂烂。
“三爷,您怎么样?”当先而至的清儿推开挡在斥尘衣旁边的萧静好,满脸焦急询问。
“无碍!”斥尘衣对着萧静好抱歉的笑笑。
清儿回头瞪了萧静好一眼,忙掏出自己怀里的小白瓶倒出粉末。
“不可再吃这个药!”萧静好情急出声阻止。
“关你什么事?你把三爷害成这样,若三爷有什么事我便……”
“住口!”斥尘衣冷声打断清儿的话随后服下药末。
萧静好无视清儿的怒视,看着他服下药,低叹一声:好吧,算我多事!
斥尘衣闭眼调息片刻,再睁眼已经面色好了很多,清儿扶起他,几人便动身准备离开这里。
一路上清儿汇报着上面的情况,在他们一前一后跳下崖后,又不知哪里冒出一路人马,却是针对的那些黑衣人,黑衣人见目标已经跳崖,又来了一批不明身份的蒙面人干扰,便很快的撤退,两路人马便瞬间消失。
清儿听随后寻来的韩宁说这崖并不高,但要绕路下倒崖底还是绕很远的路,没有一天一夜很难到下面,于是清儿唤来一直在崖边盘旋想要自己下到崖底救主人的新月,让它盘踞在两人脚底挡着崖底对流而上的风,他则和韩宁顺着藤蔓一步一步攀下崖底。
又一路人马?难道是沐沂邯?
可是他的人怎么会是蒙着面,知道她掉落崖底怎会撤退?
难道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萧静好苦思着跟在几人后面,冷不防一头撞向了前面停下脚步的韩宁。
“哎呦!”她捂住撞疼的鼻子,瞪着韩宁:“要死哟……没看我跟在你身后?”
韩宁陪笑着上前,正欲帮她看看鼻子给撞坏没,顶前边的斥尘衣不知何时飘了过来挡开了他。
“我看看。”他拿开她捂着鼻子的手,仔细看了半晌笑着调侃:“幸亏肚子没喂饱,否则你的鼻子就要撞穿他的背!”
清儿在前面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打断两人:“三爷,我来托您上去!”
萧静好回神,一看才知道已经到了当时掉落的崖底。
“那我来托你!”韩宁瞧着萧静好,一脸献媚的表情。
马上一个温柔又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我和小元儿先上,你们俩跟在后面!”
安排好又转头望着她,眼带征询。
萧静好耳朵里不停荡漾着他的那声小元儿,这是这么久他第一次直接称呼她的名字,听他这样叫自己,心里莫名一种失落涌起,抬头看看跟本就看不清的崖顶,到了那上面就是回到了人间,各自回归各自的路,也许这声小元儿是他对她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称呼。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告别
萧静好一直被他紧搂在怀里,隔着衣服能感觉到他还发着烧,可是他就是能把她稳稳的护在怀里,依然用着那只已经布满伤痕的右手,有力的,紧握着那崖壁上的藤蔓,一步一步向上爬。
他的胸膛不厚实但宽和,紧依着他的胸腔,听着他的心跳,此时感觉竟是那么的有力,她全然放心的把自己的小命交给他,因为她相信他。
新月在身旁不停盘旋,挡着崖底的风,清儿和韩宁在下面保护着他们俩,原本急剧呼啸的风此时竟然却像夏夜温柔的暖风,痒痒的撩动着她的瞌睡虫……某人居然没心没肺的安然进入梦乡。
斥尘衣看看怀里人儿,宠溺的笑了笑,他自心里涌起从未有过的感动,感动于她能如此的相信他必能护她周全,要知道能全心相信一个人有多么的难,在这茫茫人海,有生之年……仅此一人,仅此一次,足矣。
再次醒来,是在安稳柔软的床上,揉揉眼睛看看四周,竟是客栈的客房。
门被打开,斥尘衣款款踱步进来。
他取下了假胡须,换了身干净的天青色长袍,腰间一根暗金腰带完美收紧腰线,外罩暗青色云纹披风,白狐狸毛围脖,乌发利落束起仅一支翡翠长簪穿入发髻,他眉目含着淡淡浅笑如初升的朝阳,霎时竟让原本暗淡的客房恍若笼罩了一层暖入心扉的光线。
只到他坐到床边,轻扣她的手腕,方才会过神,只顾看他竟没发现他还带来了几个小菜和一碗清粥放在床头角凳上。
把脉半晌,他方放开手,蹙眉轻责:“你自小就有寒症,竟在崖底不顾宿疾跳下河沟,幸得最近一年的妥善调养才能顶过这你次的粗心大意,以后切莫再这样,身体是你自己的须要小心保养才是!”
看他少有的责备,萧静好不好意思的低头,心里暗想居然又是个会医的,自己不知是走运还是倒霉,难道会医人的都是这样啰嗦吗?那以后自己学会了医人也会变成这样吗?
接过他递上的粥,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天哪!有完没完?又是药粥……闻味道和侯府里每天捏着鼻子强灌的药粥居然一个味。
看她望着粥愁眉苦脸,斥尘衣轻笑:“想是你刚醒来手脚不麻利,那么。。。我来喂你?”
“不不不不不……不用了,我马上喝!”萧静好急色的端起碗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放下碗四处打量:“这里是哪?我睡了多久?”
斥尘衣莞尔一笑:“这里是岼城,离永安城不远,你睡了一天一夜,清儿去送信就快回来了!”
“送信?给谁?”
“给找你的人!”他唇角的笑渐淡,收回看着她的目光转到窗外:“我们上了崖就发现十里坡遍布暗哨,我当时不能确定是不是找你的人,所以避过了他们将你一起带到这里,后来派清儿出去打听确定他们是来寻你的,现在让他去送信也好让他们借着传信能寻到你。”
“哦……”她低下头,除了这个字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连片的民居,清晨的长街上稀稀朗朗的行人,灰暗的天空……
良久缓缓开口,竟是沙哑了声音,杂乱了语句。
“那个……‘他’,对你应是很好!”
是啊,他知道那人必是对她极好的,就从那个人带着几十精英几日的死守着十里坡,就从她本来的宿疾竟被调养着这般的好,就从她跳崖时狂风中传来的那声绝望的呼喊——沐沂邯。
沐沂邯,我若是你必将全心护她至死方休。
南晏国的沐沂邯,冰蓝,我的师弟……想不到多年不见再见却是在如此境地下,若这样,不如不见!
沉闷的气氛,也算是临别前的气氛,如同心和喉咙同时被堵住,堵的人吸进的每一口空气还没穿过鼻腔就生生消失。
客栈以南的破败城门前,斥尘衣定住了脚尖,他留恋了看着面前的人儿一遍又一遍,想把她的模样看进心里留住脑间,今次一别便无来日再见,自此天各一边……
“你何时回北渊?”她抬头浅笑望他,竟不知这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