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了爵位,成了讲究吃喝的贵族,但却还需要洗掉脚上带出来的泥土。就算已经洗掉了泥渣,泥土味儿也难以祛干净,终究是同真正世代贵族的人家是不同的。
韩清元对此处之泰然,并不避讳。
这样反而让人不好嘲笑他,觉得他为人不错。
任少容轻声道:“多用几次,变能知晓了。其实我觉得,并不能说是井水就差一些,山泉水或雨水雪水的就好一些,只是入口有那么一点儿细微的差别罢了。”
“人各有所好。”
“我父亲他就十分喜欢几文钱一两又苦又涩的粗茶。”任少容以任平生为例,揭了父亲的底,笑道:“他说,粗茶更有劲儿,更能提神,解毒解渴。那些精心采摘烘焙出来的精细茶叶,都太娇贵了一些,喝起来没劲儿。”
“不过父亲很少喝就是了。”任少容笑容天真,道:“他只在外行军打仗的时候才喝。在京中是不喝的,怕有客人上门,瞧见了笑话他。”
“将军是真性情。”韩清元道。
如任平生这样功成名就者,他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另眼相看。比如这喜好粗茶这一点,若是他不曾有今日这些成绩,人们说起来就只会觉得他粗糙粗鄙,就像说军中那些汉子们一样。而他立功无数,成了武阳侯之后,人们再说起同样的粗茶,就成了他独特的魅力,被人所津津乐道。
花袭人听着任少容同韩清元你来我往的问答,明明没说什么话题和内容,却生生就说的有滋有味,连红泥小火炉上的茶水都滚过了两滚,两人依旧在交谈着。
任少容已经问到了韩清元从前的山野时光。
“那个时候,母亲一心催促我读书,不让我过问别的。”韩清元仿佛也卸下了心防,回忆起了旧日时光。“别的小孩子总能在山野里挖到美味的野菜,甚至能抓到肥肥的鱼和兔子,我便总是羡慕的很。”
“我跟母亲说,书中没教这些本事,想要去同别的叔伯学习,却是被母亲责打了一顿,她也痛哭了一场。于是一直到最后,我也没学会那些本事,不知道那种野菜是能吃的,也分辨不出那些蘑菇有毒。”
“若不是后来有了花妹妹,只怕我们一家人都要吃不上饭了。”
韩清元说道这里,看向花袭人,目光中有了微暖的和煦,在花袭人身上顿了顿后又转了开去,淡笑道:“即便如此,想起那些少年时候的山野时光,无拘无束的,四野开阔,依旧觉得令人怀念。”
韩丽娘抿了一口茶,目光在韩清元和任少容身上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起身,对任少容歉意地道:“县主,容我去方便一下。”同时对花袭人使了一个眼色。
花袭人便道:“我正好也要去。”
韩丽娘闻言立即抓了花袭人离开梅亭,一边往内院找净室,一边还频频回神,看向那亭子,对花袭人挤眉道:“花妹妹,县主她……同谁都这么平和健谈吗?”
韩丽娘进京之后也参加过几次聚会,没听谁说武阳侯府的县主是个好脾气好相处的。相反的,倒是偶尔听见有闺秀们背后在抱怨议论,说任少容实在难以接近讨好。甚至因为韩丽娘能同任少容以及花袭人说上几句话,还有几位闺秀主动同她攀谈了。
今日任少容的表现,委实让人想不多想都不行。
花袭人也发觉了一点儿苗头,却是不肯明言,摇头给了韩丽娘一个警告的眼神,道:“丽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任少容是郡主和侯爷的心头宝,是万万不容有人传出任何关于她的闲话的。”
韩丽娘闻言有些不自在,回想任少容从一见到韩清元时候起的表现,撇了撇嘴,不服气地道:“花妹妹你不是也瞧见苗头了?难道我们就要当做不知道不成?”
“我哥哥也是正正经经的侯爷。”
“只有你这个不知道心中怎么想的丫头,才会看不上哥哥他。”韩丽娘以为花袭人是看低韩清元,觉得他配不上任少容,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花袭人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要慎重。”
她看向韩丽娘:“你要真的替你哥哥所想,想成就这门好亲,就要听我的,万万不能急躁了。此时只怕少容她还没意识到什么呢,你这么急吼吼地张扬出去,也不怕少容她恼了,就此不与韩家往来。”
“再者,你这么着急一提,搁在郡主和侯爷眼中,说不定要认为是你们韩家攀援富贵呢。别忘了,韩大哥可是曾经同薛氏女订过亲的。”
“若是让郡主和侯爷认为你哥哥当真是人品卑劣在哄骗少容,你家一个空壳爵位,能硬得过武阳侯府?到时候为了少容,什么手段使不出?”
花袭人见韩丽娘咬着唇,似乎依旧不肯服气,心中便是一叹:搬进了这座华丽的宅子,成了侯府小姐,韩丽娘虽然说着惶惶觉得不踏实,但心中却还是觉得,他们韩家如今是大为不同,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不容人轻视的吧。
“丽娘,你想一想,薛世净为什么世了。”花袭人望着竹林之外,也许是被韩清元特别留下来的、曾经属于薛世净的那个院子,冷冷开口道:“你看见了么?我曾经来过这里,被她招待过。那边,原来有个花房……花房之后,就是她的院子。居然还好好地在呢。”
韩丽娘面容终于蓦然苍白。
☆、297 多思
一只雀儿突然在竹林上空一踩而过。
积雪从枝头弹出来,正巧落在了韩丽娘的脖子上。措不及防的冰凉,让韩丽娘情不自禁地颤了颤。
她顺着花袭人的目光看了过去,仿佛是看见了当日的那一场大火,韩母换下来的那件污了的衣裳她怎么剪也剪的不够碎,在大火上空飘荡……
“花妹妹,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会来害了哥哥?”韩丽娘声音也发了颤。
花袭人点点头,道:“如果韩大哥让他们心生误会,惹恼了他们的话。”
韩母都能够将阻碍韩家、阻碍韩清元的薛世净除去,武阳侯和清和郡主是什么人物,为何会顾忌一个空壳侯爷的命。
“侯爷手上的护卫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忠心耿耿,能为侯爷做任何事,而韩大哥身边,却一点防护都没有。”花袭人心道:清和郡主和任平生想要弄死韩清元,简直不要太容易。
韩丽娘一下子抓住了花袭人,眼中慌乱,问花袭人道:“那我们该怎么做?是县主看上了我哥哥,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花袭人立即打断她,厉声道:“丽娘,这样的话,以后万不能说!眼下,我们两个就当做什么也没说,赶紧回去要紧,不能让他们单独待太久!”
“少容身边可是跟着婢女的!”
“如今是不能让她起误会是我们故意给韩大哥创造机会!”
“那我们赶紧回去!”韩丽娘转身便往回走,步子迈的有些焦急。
“稳着些。”花袭人一边提醒韩丽娘注意表情神态,一边安抚她道:“你也别急。如今谈什么都为时过早,所以丽娘你要做的,就是当什么都没发觉。尤其是伯母那边。千万不要让她再参合进去。”
“以后会如何,还要走走再看。”花袭人放缓了语气:“韩大哥也算是帮了太子殿下很多,若非迫不得已逼的很了,谁也不敢轻易来害他。”
韩丽娘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胡乱地点了头。
不过,待两人再返回梅亭的时候,韩丽娘的面上已经看不出太多慌乱的痕迹。笑容也自在多了。
“韩大哥。”
梅亭之中。韩清元和任少容神态依旧。在她们离开的时间里,两人应该没额外发生些什么。
花袭人走进亭子,含笑叫了韩清元一声。对他说道:“丽娘想请我们去她的新院子中坐坐……你若是忙,就不用招呼我们了。”
就算是亲妹妹,做哥哥的也不好随意进去。更别提有别的闺秀在其院中做客了。
韩清元闻言便长身而起,淡笑着嘱咐了韩丽娘好好招待。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便找了个借口。告别离开了梅亭。
花袭人一直留意着二人之间的神色。
听到花袭人说话,任少容的确有那么点儿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不自在和羞赧之意;而韩清元神态之间却无波澜,并无他想,也不曾发觉什么。
想来也是。
他保留了薛世净的院落。想来依旧将她深深地记在心中不曾忘记,暂时觉不会考虑终身大事,不会对哪位少女生出异样的想法来。若他真如此……
如此汲汲营营者。爱如何如何,用什么手段有什么后果都是他自找的应得的。花袭人才懒得去理会。
韩清元离开之后,任少容稍微走神了片刻,待看到薛世净的院子被保留下来之时,惊讶的发问起来,面上就再瞧不出刚才在韩清元面前的那抹异样了。
花袭人把不准,趁着任少容不注意的时候,对韩丽娘严肃地摇摇头。
任少容这般,或许就是一个少女在一个还算优秀的异性面前会正常的觉得有些不自在的表现吧?离韩丽娘所想象的,其实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远?
幸好她及时警告了韩丽娘。
不然,若是没韩丽娘道出来,弄出笑话不说,真要让任少容恼了。
“修缮的时候,只是哥哥过来督促过,我们都没有先看过。”韩丽娘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或许这院落早在几十年前就存在吧,所以就没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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