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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嫁作商人妇 (玉胡芦)


从来只见这丫头执拗要强,几时见过这般萋楚哽咽,庚武便知道秀荷伤了心,也知道她晓得了那大营里的从前。
蠕了蠕嘴角,末了只把短褂脱下来扔给她:“先穿上,我回头对你解释。”
疤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老子冲上去打他!唔——”
可惜话没说完,一张床头柜便凭空砸了过来,庚武三步二步走到疤脸身边,一把将他衣襟揪起来,抵在墙上又是重重一脚。
“唔, 好样的,兄弟身手不减当年呵呵哈……”疤脸腹中喷涌而上一口鲜红,咧着嘴角扭扭歪歪讪笑道:“不过就是叫弟妹来喝顿接风酒,这酒还没喝上,不至于心疼成这 样吧……心、心疼你他妈你当初就别吃小个子那口!既然抱都抱了,就不怪老子寻你讨债,是吧弟妹?嘿嘿嘿,你男人骗你骗得可不少……”
一边说,一边冽着嘴角看秀荷。
“抱就抱了又如何,你庚爷我一根手指头没动过她!”庚武赏了疤脸一拳头,说这话的时候回头凝了秀荷一眼。
抱就抱了又如何……秀荷滞滞地看着庚武清隽的脸庞,那恩爱便好似一瞬间都消融了,心蓦地凉下来。
“帮头——”两个喽啰想走过来帮忙,大张左右一挥拳,又把二人岔开。
庚武顶起膝盖在疤脸腹部重重一抵,齿缝里磨出阴狠嗓音:“听着,最后警告你一次,但凡是我庚武身边的女人,管他么是从前还是现在,倘若再妄动一根手指头,便不止是今日这般下场。”
那膝骨硬朗,疤脸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开花,一口鲜血顿地又从口中喷涌而出。却也是条不怕打的汉子,晃了晃脑袋,又咧开嘴角笑道:“姓庚的,今天算老子犯在你手上,老子认栽。但你要知道,老子背后靠着的是谁,你得罪了老子,老子不会叫你有好果子吃……唔!”
不说这话还好,话才说完,整个儿又被庚武甩至那木马背上:“你庚爷一样也讲江湖规矩,既是一报还一报,管你背后是谁人,这顿先打痛快了再说!”
马背上的长条戳得疤脸“哎唷”一声痛叫,顿地跪倒在地上。门外又冲进来几名喽啰,手上拿着长刀蠢蠢欲动,见状举步欲前:“帮头——!小的们冲进去杀了他——”
说冲,只瞅着那青裳男子一身道不出的狼野气焰,却又不敢真冲。
庚武便在疤脸后背上重重一碾,又把他的衣襟提起来,阴冷着嗓音道:“不想活命的就过来,你庚爷我今日提前让他上黄泉。”
疤脸艰涩地仰起下巴看庚武,从前在大营,只见这小子清隽冷静,平日里办事虽有勇有谋,轻易不好激怒,却从来不曾见过这般煞气渗人的气场。像甚么?就像一只被抢了宠物的烈兽,分分秒秒便把人尸骨吞噬!
腹 腔下翻滚,今日吃了那魅药未解,下面只涨得发痛,怕被庚武再碾下去便要断了。疤脸终于软下语气:“你们一个个都给老子让开,放、放他走……姓庚的,都是兄 弟一场,别、别他么赶紧杀绝……今日放你走是老子认输,他日最好别犯在老子手上,定叫你十倍百倍的还回来!呵呵呵哈哈哈~~”
忽然咯嘣一声,半颗碎牙掉下来,滴滴鲜血和着口水淌在地上,狼狈已极。
庚武到底没对着疤脸那玩意儿碾下去,只嫌恶把他往地上一扔,重重地踢了一脚。又走到床边睨着秀荷道:“倘若今天动了她,你这条烂命爷便给你踩碎了。听着,今后爷儿们的债自己解决,不要没出息算到女人头上!”
那清梧身影近在咫尺,狭长双眸中光影潋滟,似痛似爱又似欲言又止……或许旧事一揭开,他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秀荷颔着下颌低声问:“你为什么骗我?”
庚武却不回答她,只伸出双臂豁然将她拦腰抱起:“先出去,其他的回头再对你解释。”
又是那不容抗拒的霸道,秀荷拽着庚武的衣襟,心中委屈化不出来,恨得狠狠咬了他一口。
一股清风拂面,那一对登对夫妻穿门而去,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阿晓眼里涩涩的,好像有什么美好的正离自己越来越远。
“庚武大哥……”扶着门把想要追出去,那背影却不回头。忽然之间窄矮房门嘎然关起,听见背后传来阴涩涩的嗓音:“不好好替老子办事,竟敢把那小子带来老窝,不要命了,给老子把这丫头带过来!”
“唔……”手臂忽然被拽离门把,阿晓眼前一黑。


☆、第58回狼之猎宠
车轮子轱辘轱辘,一道厚帘把外头街市的热闹隔离,庚武马步坐姿,搂着秀荷端坐在车厢之内。怀中的女人像一只安静的兔子,柔白小手攀在他胸前的衣襟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一路动也不动。他却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只是受了伤不理自己。
脑海中都是方才见到的一幕,那凌乱不堪的大床之上,她攥着衣襟蜷在墙的角落,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向恶人。明明眼中惊惶绝望,却兀自磨着唇齿:“王八蛋,等庚武来了,他一定叫你不得好死!”
那一幕入眼,只看得他心痛。方知她贯日里的娇,皆因着得了他的宠。他若不在,她才复又倔强地独自支撑起来。
就好像小时候,她的娘亲还在时,把她娇娇地宠着,比之小户人家的小姐还精致;后来娘亲病逝了,却忽而看到她推着板车满镇子给人送酒,搬动之间全无昔日的娇矜。
她这是不知不觉之中,收敛了孤单,已经把他当成了子青之后的依赖。
庚武的心便又怜她更甚,把秀荷在怀中搂紧了几分。
“迂——”一只田园犬横穿马路,车夫猛一拽缰绳,怀中的女人身子微微一颤。
“醒了?”庚武抓起秀荷的指尖放在唇边轻吻,他的嗓音异常轻柔,不似方才在仓库里盛怒的凛冽。
那手却迟疑地缩回,从他的唇齿边游移开来。
“不要亲,脏。”秀荷的声音低低的,微带鼻音,把手掖进二人贴紧的腰腹掩藏。
窗缝有风吹进,庚武这才觉察胸前的衣裳一片儿湿凉……小女人,竟原来哭了一路。
心中只觉疼她不行、愧责不行,噙着嘴角道:“这样白净,哪里脏了?让我好好看看,有没有哭成一个桃子。”素长手指轻抚上秀荷鬓间的碎发,想要看到她的脸。
秀荷却躲藏,不肯给庚武看。嫣粉的脸颊在他衣裳上蹭了蹭,把眼泪擦净:“没有哭,我也不是桃子,你放我下来,我腿酸。”
从庚武怀中挣出,兀自背过身子把褂子脱下来还他,又把衣襟和裙裾揩好,手指将发髻梳理整齐,端着腰谷儿枯侧坐在一边不理人。
忘不了仓库里他凝望自己的眼神,他怎么能那么淡定地对她说“抱就抱了又如何?”怎么能那么冷的命令她:“先穿上,我回头对你解释!”知不知道她当时有多绝望,倘若疤脸真把那个东西弄进她嘴里,下一秒她便已然决定咬舌自尽了。
“狼一样的,你以为我是你的猎宠吗?想疼的时候就疼,想命令的时候就命令……都把你恨到了骨头里。”都说了不要想,忍不住又想,想了又不争气地抹眼泪。
属兔的女人一哭就红了眼眶,那娇颜楚楚,鬓间的碎发沾着泪湿,削肩一颤一颤的,还是委屈。
庚武单臂用力把秀荷环紧,炙热的气息抵在她耳畔说:“是不是被我吓着了?都是我不好,当时太气愤了,忘了照顾你的心情。听话,有什么事先回客栈再说,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但就是不许不理我!”忽然一用力,也不顾秀荷讶然反抗,便强把她抱下了马车。
芙蓉客栈生意一贯的好,四扇的雕镂门页外,南商北客人来人进,真叫个喧嚣热闹。
梅孝廷正从码头上盘账回来,着一袭银鼠皮镶毛褂子,摇一柄玉骨小扇,那清瘦身姿好不飘逸倜傥。听荣贵随在身后念叨:“爷,阿枫把货卸到了庚家地盘上,官府若要查起来,可就白白被没收了,咱连本利都要不回来。您看是不是得找亲家老爷说说,叫换个地方。”
“换?换了做甚么,点完货爷的任务便算完成,漕帮爱怎么放那是他们的事,丢了剿了照样都得付我们银子,你操那么多心思做甚?”梅孝廷敲了荣贵一计,提起下摆欲上台阶。
只忽一转头,却看到那青蓬马车外站一道清倩身影,衣裳是整整齐齐的,身姿是娇婉有致的,眼眶虽微红,气色却如寻常,哪里像是被人糟蹋……
一下午莫名的烦躁这一刻竟忽而消散,勾着嘴角招呼道:“哟,早上出门还好好的,这会儿眼眶却红了,是谁胆敢把庚三奶奶欺负?”
那凤眸含笑,绝色俊颜上几分促狭,几分不甘。
——“听张家女婿说,你可是他们镇上第一美人。来人,撬开她的小嘴儿,看老子今天怎么硬塞她!”
——“那味道好极了嚒……舍得用嘴儿给他含?关秀荷,你为着一个不值得的男人下贱了。”
曾经沧海不复,那少年痴情一转身化作阴森鬼面,竟这样处心积虑将她往地狱销毁。秀荷一娓酡红裙裾擦过梅孝廷身旁,却只视他如不见,帕子一拂一拂自去了楼梯间。
熟悉的花草淡香拂风而过,梅孝廷扇子轻轻摇,心中却痛却绝凉。他以为她至少应该恨自己几眼,或者眼眶红红地叱着他说:“梅孝廷,你卑鄙。”可她却偏偏不哭不骂不怒也不笑……真是个狠毒的女人呀,她从来知道怎样把他更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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