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震霆正与管事议事,下人进来禀告说大奶奶来了。霍震霆简单交代一下,就去了厢房,只见大奶奶楚楚动人地坐在红木花卉缠枝纹圈椅,一副欲言还休的模样。霍震霆忙坐到她身边柔声说:“你身子重,不在家好好休息,上商行来做什么?”
大奶奶柔顺地说:“妾身是专程来给老爷赔礼的,是妾身没有管教好内宅,让翠浓在眼皮底下做了那腌臜事,惹老爷生气了!”
霍震霆笑着说:“你当家主母和个丫头计较什么?把她发卖了就是!”
大奶奶看着霍震霆的眼睛说:“若我是真的计较了又如何?昔日在家里,我也是熟读女德的,知道为女子者不应嫉妒。可自从嫁与老爷,老爷对我宠爱有加,我倒真的起了贪念,不想将老爷让与其他女子,若老爷和其他女子在一起,我必定会心痛无比。我也不愿像其他主母那样,在内宅耍手段,惹来一手血腥,只望老爷明白我的心意……”说完就用帕子拭着眼角。
霍震霆叹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醋坛子了,若是其他女人说出这种话来,算得上是蛮横撒泼了。这话出于你口,偏你是我今生挚爱,我答应你就是了,以后只你一个,别无其他!”
大奶奶握住霍震霆的手喜极而泣,霍震霆搂住她轻声哄着:“都说女子是水做的,看来是真的,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你要信我懂我!”
大奶奶握住夫君的手说:“妾身这一辈子都会好好服侍爷!”夫妻俩说开了心结,关系又亲近了许多。
喜婆子见夫妻俩有说有笑地回来,心上大石总算落了地,急忙让桂嬷嬷拾掇了蜂蜜花生、怪味腰果、核桃粘、苹果软糖四样果点,又沏好了云雾香茗。大奶奶尽心服侍霍震霆品完茶,又亲自为他擦脸净身,换上浅黄杭绸暗纹中衣,待得霍震霆上床后,她才转到屏风后换了一件丁香色金盏花妆纱中衣,发如乌缎垂下。
大奶奶轻移莲步上了拔步床,钻到天水碧苏绣冰莲纹薄被下,紧张地将手探入夫君中衣内,按照图册上写的耍弄。霍震霆闷笑了一声,抓住她的柔荑亲自引导起来,一个诲人不倦,一个有心迎合,窈窕淑女和风流公子很快就水乳交融。霍震霆抱紧娘子,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餍足说:“我自是中了你的毒,无药可医!”大奶奶闻着夫君怀中的龙涎香,安稳入睡。
次日,大奶奶为夫君整好衣冠,亲自送到月亮门,目送他离开,两人新婚隽永竟有些难舍难分。喜婆子看在眼里喜上眉梢,原知道大爷是心疼大奶奶的,却不知竟到如此地步,宁愿自己克制也不让大奶奶受一丁半点儿委屈,想来当初从岭南山高路远到姑苏,竟真的成就了一段佳缘。
霍大奶奶挺着身孕还和大爷同房的事儿传出后,各种说法都有。二奶奶当即妒的摔碎了一盏白瓷润福样茶盅,她掏出帕子拭着眼泪,当初二爷看着是个浑厚老实的,结果自己怀了惠姐儿后,他将房里的丫头都享用了个遍儿,还在外面置了两房外室,反观大爷以前是地地道道的浪荡子,现在反倒是真的收了心的模样,两相比较越来越心寒。
陪嫁丫头知夏心疼二奶奶,连忙劝慰到:“二奶奶莫伤心了,想二爷这样处事的才是常态,像大爷那样的真是千里无一。这也是大奶奶的福缘厚德,其他人羡慕不来,徒增伤悲!”
二奶奶吸着鼻子说:“我也知道你说的理儿,只是凑在跟前心有不平罢了!”知夏连忙又重新为二奶奶沏了壶碧螺春消火。
渐渐地,外面人就开始议论霍大奶奶是千古妒妇,容不得别人,怀着身孕还霸着自己的男人,真是荒淫荒唐!说这些话的人大都同霍大奶奶一样是深闺妇人,一旦身子不适,就适时为夫君寻人服侍,开枝散叶,这才是女德女训,像霍大奶奶那样的奇葩,要换一户人家,保准按七出罪状给休了,哪容得她这般得瑟!
霍大奶奶因此事活在了茂县妇人的舌头嘴边,她已不是矜贵妇人,而是那败坏门楣的狐狸精,专门用来祸乱大老爷们的。大奶奶不管在哪里,都脱不了指指点点流言蜚语,若言语能成箭,只怕大奶奶早就万箭穿心!
第8章 姑母
霍老太爷有一亲妹霍雨薇嫁入陇西邵氏。这邵大奶奶姑娘时就是出了名的万事拔尖儿性子,当初东挑细选为自己择了门当户对的陇西邵氏,婚后与夫君邵大爷相互较劲了大半辈子,从没有消停过。邵大奶奶只生下两嫡女邵诗诗和邵贝贝,因忌恨邵大爷只疼那庶出儿子邵云亭,她是憋足力气一定要将两个宝贝女儿高嫁以泄心头之恨。
邵大奶奶为长女邵诗诗寻了岭南一户官家,商户之女高嫁官家,自然要嫁妆丰厚才能把场面铺平。邵大爷反对女儿嫁入官家,说是赔钱买气受,还不如寻个门当户对的商户,踏踏实实过日子。邵大爷反对的事儿,邵大奶奶绝对要竭力促成,于是她带着两位女儿从陇西千里迢迢回姑苏霍家求助。
邵大奶奶轻车熟路的带着女儿进到霍家大门却突然发现早就面目全非,那些下人大都是新面孔,倒没几个认出自己的。邵大奶奶直接在大厅上首坐下,大声喝问众仆:“李氏呢?让她来见我!”
下人见这贵妇来势汹汹也不敢怠慢,老实交代说:“李氏早已被大老爷休弃,现在府里的大奶奶是余氏。”
邵大奶奶惊奇说:“震霆休妻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下人怕言多必失,不敢答话。
邵大奶奶说:“既然这样,就让新奶奶来见我吧!”
霍大奶奶正在关雎院赏花,下人来报说陇西的姑奶奶来了,霍大奶奶对这位姑奶奶的事情有所耳闻,知道不能怠慢,急忙换了一身衣服见客。
邵大奶奶正在大厅里怒火难平,看到霍大奶奶迎面进来,上穿鹅黄金丝海棠花纹大衫下配金芍药珊瑚红百褶裙,髻上斜插雕花明珠素银莲钗,端的是妩媚动人。邵大奶奶生于商户,对银钱之事最是计较,看出霍大奶奶这一身虽说低调却骄奢无比,心里不禁肉痛不已,又见她妖妖娆娆,和自家屋里那几个迷倒邵大爷的狐媚子一般作态,看着就来气。
邵大奶奶强压怒火说:“老身远道而来,怎么进来连个看茶的都没有,你这当家主母是怎么做的?”
霍大奶奶连忙赔礼说:“不知姑母远道而来,多有怠慢,还望姑母恕罪!”说完就亲自为邵大奶奶和两位小姐上茶。
邵大奶奶见她态度恭顺,又似有身孕在身,就没有再为难她,让她坐下细细盘问霍家的情况,霍大奶奶知无不言。之后,霍大奶奶想多献殷勤,特意在关雎院里设了洗尘宴,邀邵大奶奶和两位小姐列席。
邵大奶奶见那关雎院里的精致布置,只感到是金子银子哗哗往外流,再看桌上这些猴头蘑扒鱼翅、滑熘鸭脯、素炒鳝丝、腰果鹿丁、扒鱼肚卷等稀罕菜式,认定这余氏是耗钱享乐的主儿,又试着在席间问她生意之事,发现这一个完全不通庶务只知风花雪月。邵大奶奶前情后果加在一起,当下就冷哼一声带着女儿离去。
霍大奶奶见姑母无端离去,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她,恰逢那几天二奶奶回娘家探亲,家里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思前想后,霍大奶奶只得派人去报霍震霆。
邵大奶奶正在屋里置气,两位小姐陪在母亲身边。这时,外人来报霍大爷来了,邵大奶奶赶紧起身相迎。霍震霆进得屋来,和姑母表妹随意寒暄了几句,就代自家娘子赔礼道歉。
邵大奶奶敲着茶盏说:“大爷一向是个精明干练的,以前那个李氏虽娇媚不足,却是管家盘账的一把好手,如今这个……美则美矣,却是个不中用的。”
霍震霆眉头微皱一下说:“姑母言重了,娘子她长于官宦之家,从未接触生意之事,确是不通庶务,不过我也正欢喜她的这份单纯。”
邵大奶奶扣上茶盏说:“老身还没多说什么呢,大爷已经开始护花了,想来这新妇是甚得大爷的欢心了,难怪还特意修了那关雎院。”
霍震霆赶紧岔开话题说:“姑母这次带着两位表妹,可是要来小住几天?”
邵大奶奶被说中心思,屏开两位小姐,和霍震霆感叹道:“你大表妹许了岭南林家四公子,那四公子年少英才,前途无量。可那官家人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所以姑母想多备些银两给你大表妹傍身,你这做表哥的也好生出一把力,到时候添个得力的表妹夫你脸上也有光彩不是?”
霍震霆捧着茶盏迟疑说:“姑母想要多少?”邵大奶奶比出了五根手指。
霍震霆说:“表妹这事容我缓缓,姑母表妹难得来一次姑苏,先在这小住几天吧!”
邵大奶奶连忙起身说:“那就不耽误大爷了,你大表妹的事儿还得麻烦你多操心喇!”
霍震霆点头称是,转身推门离开,一路回到关雎院。
屋里,霍大奶奶正倚在黄梨花木雕花飞鸟软塌上,见霍震霆进来,连忙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