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笑着说:“我霍家最不缺的就是那阿堵物了,若那姑娘真是这般美丽乖巧,那其他的也就不计较了!”
这一头霍大奶奶正是得偿所愿满心欢喜,那一头丰县曹氏豆腐铺里,二姑娘曹七巧正在撒泼怒嚎,“谁不知道那霍三少是个病秧子,你们就为了几个臭钱把我卖了去守活寡!”
曹七巧的大哥曹八斤嚷嚷道:“什么卖不卖的,你不嫁人让家里白养你啊!”
曹七巧指着大哥的鼻尖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唆使爹娘卖了我好给钱你娶媳妇!你们好狠的心呐!”
七巧妈说:“你这闺女怎么这么闹腾了,那霍家真金白银,去了只有享福的,多少人想嫁还嫁不了了。”
曹七巧说:“要嫁让别人嫁去!”
曹八斤说:“说你头发长见识短,那三爷身子不好,那以后一切不都是你的。”
曹七巧说:“敢情你是算准了让我守活寡给你捞钱啊!有你这样当哥的么?”
七巧妈大吼道:“好了!都别闹了!这事情已经定下了,变不了了!”
曹七巧看着咄咄逼人的大哥和老母,还有在一边闷声不响的老爹,犟脾气也上来了,“我说不嫁就不嫁,有本事你们押我上花轿!”说完就扭头进了破瓦房。
曹氏豆腐铺就是自家屋子临街开了一大扇窗户,摆上一块案板做买卖,曹家的豆腐脑儿是出了名了的,周围街坊都爱喝。这一天,曹七巧正在案板前愤恨地码豆腐,远远看到了葛氏绸缎庄的葛二爷来了。这葛二爷在丰县就相当于茂县的霍震霆,都是那种财大气粗,神鬼见了都要躲闪的人物,他每一次经过曹氏豆腐铺都要停下来要碗豆腐脑儿再戏弄七巧几句。七巧一开始也起了心思后来却被老母点破,老母直接说若葛二爷真瞧上了肯定就抬回去了,还会让你在外面卖豆腐?人家不过拿你消遣罢了!
曹七巧看着身着明黄平罗填漆薄金夹蓝长袍的葛二爷神祗一样地走来,和脑海里那个模糊的病秧子身影相重叠,一把豆腐都捏碎了。
“巧姐儿今天见了二爷这般激动,可是昨晚梦见二爷了!”葛二爷瞧着她如花似玉的小脸调戏道,七巧今日一反常态没有反唇相讥,俏脸上反而腾起两团红晕,看得葛二爷也有几分心动。他是风月场的老手了,一见这小妮子的情形就知是春心动了,正在寻思着用什么法儿将她哄到手耍一遭,却听到身旁人的赞叹声。葛二爷回头就看到一位天仙般的小娘子坐在滑竿轿子上,身着一件湖水蓝绣莲紫纹暗银线绡缎大衫下配染莲红锦妆花缎裙,露出一半祥云纹绣牡丹绣鞋,端的是海棠初绽之容、弱柳扶风之姿。
葛二爷见了这小娘子立马魂飞九天外,惊道:“这是谁家小娘子?”
有茂县过来的冷笑一声说:“这位可是招惹不得的霍大奶奶!”
葛二爷跺脚叹道:“怎么偏是那瘟神家的,罢了!罢了!碰不得!碰不得!”
曹七巧看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葛二爷眨眼间就被那艳光四射的小娘子吸引了过去,恼的又捏碎了一块豆腐。老母附在她耳边说:“听到了么?那就是霍大奶奶。瞧她那矜贵模样,你若是嫁过去,也能如此风光!”
这时候,霍大奶奶身边一个丫头打扮的人拖长声音说:“豆腐铺的来一碗豆腐脑儿!”曹家老母连忙拾掇了一碗豆腐脑儿让女儿送过去。
霍大奶奶坐在滑竿轿子上,看那豆腐西施端着碗步步走进,穿着一件蓝色素面女衫及裤,铅华不施却不掩容貌娇媚,见了也有几分欣喜,接了豆腐脑儿抿了一小口,就取出一个银裸子塞进七巧手心里,柔声说:“有劳姑娘了!”之后又坐着滑竿轿子扬长而去。
曹七巧见了霍大奶奶那富贵骄奢的模样,握紧了手中的银裸子回去对老母说:“我嫁霍家就是了!”
第11章 愁绪
霍震霆坐在镜花堂的厢房里仔细地查阅着账本,“我这霍氏旗下都是五分利,就你镜花堂只收三分,这是坏规矩的!”
镜花堂老板娘蓝氏生得香肌雪肤、眼波流传,自丈夫去世后就接管了镜花堂,和霍震霆以前有些首尾。她听了霍震霆的话娇笑道:“霍大爷真是翻脸不认人,奴家一女人家经营店铺多有艰辛,还望大爷垂怜。”
霍震霆公事公办说:“大爷我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活,缓你三个月,三个月后按五分利算。”
蓝氏凑到霍震霆身旁坐下,茜红色金丝帕子带着香风甩到他脸上,“大爷向来是无肉不欢的,现在真改吃素了?”
霍震霆不顾她的矫首弄姿,合上账本说:“记住了,只缓你三月,之后莫怪爷公事公办!”
蓝氏恭敬地将霍震霆送出店门,转身就变成夜叉对伙计大吼道:“东家涨利了,你们再敢偷懒耍滑,当心老娘揭了你们的皮!”
霍震霆回到家里,大奶奶就兴奋地围着他喋喋不休起来,说那豆腐西施怎生好容颜,与霍震寰真是天生一对。霍震霆见她孩童般模样不觉好笑,直接将她抱到黑檀描金海棠方桌上用嘴堵住了她,辗转厮磨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大奶奶躁红着脸坐到镜前整理仪容,霍震霆追到她跟前取出红漆描石榴花梳妆匣里黛笔细细为大奶奶描眉,黑檀雕花梳妆镜里倒映出一对璧人。
自从敲定和曹家的亲事后,霍家主宅里喜气洋洋,霍震寰奶嬷嬷祥贵婆还偷偷去瞧过曹七巧,回头和他嘀咕了一些什么,原本冷清的思齐院里顿时欢腾了不少,最后就连偶尔归家的霍震宇也跑到三哥面前笑话。霍震寰想是对这亲事很满意,开始请大夫开些强身健体的药方,还时不时出来活动一下。
霍三爷的终身大事解决了,霍二爷这边却出事了。霍二奶奶带着丫头知夏哭红了眼地跑回了主宅告状。霍震霆和霍大奶奶坐在上首,听了一炷香时间,总算弄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霍二奶奶怀着身孕,娘家妹妹王二小姐前来探望姐姐,一来二去和姐夫霍震航姘上了,现在闹着要进门。若是其他人倒也罢了,偏是娘家妹子,这让二奶奶脸面往哪搁。
霍震霆听完二奶奶的哭诉一本正经地说:“这二弟太糊涂了,弟妹你莫急,就在主宅调养些时日,大哥这就去把那混账的腿给打折了!”说完就气势如虹地离去。
霍二奶奶知道霍震霆只是做样子给自己看,哪里舍得动手,只好坐到霍大奶奶身边,将心底话都倒出来:“我惯是羡慕大嫂的,能得大哥百般宠爱。我家那口子原先是老实样,我身子重的时候就开始寻花问柳,等我生下慧姐儿后他越发变本加厉。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这次他竟搞到我娘家来了,大嫂你以为那王怜怜真是我妹子,我呸!她亲娘原本是丫头爬的床,我娘去世后,我那糊涂老爹将她亲娘由妾侍扶了正,她也原本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在家里的时候与我处处较劲,现在干脆抢我的男人,我那口子也是个不争气的,看中这种人!”
霍大奶奶听了这话,肚里也憋了一口气,她自小在余府后院长大,虽然三房只她一个嫡女,可其他房里都被那些个小妾庶女搅得乌烟瘴气,对于这种庶妹抢嫡姐夫的事儿真是无法容忍。
霍大奶奶抚着二奶奶说:“弟妹莫急,养好身子要紧,这事儿大嫂为你做主!”话说完,也带着紫鹃去寻二爷问罪了。
霍震霆正在丰县别院里训斥霍震航:“你这是怎么了,又不是找不到女人,你偏勾搭小姨子,弟妹还怀着身孕呢?你也不怕气到你儿子!”
霍震航说:“那怜怜是个温顺地,她说愿意与姐姐共侍一夫!”
霍震霆说:“你别做梦了,弟妹不是那种宽厚的人!”
这时门帘一掀,一个二八俏佳人进来跪倒在地,穿着葱绿绣缠枝虞美人对襟大衫并月白底撒花裙,清新秀雅宛如出水芙蕖。霍震霆本也是惜花之人,见美人落泪也有些心软,问道:“你就是王二小姐!”
那美人娇滴滴地回答说:“正是!此事原本是小女子仰慕二爷而起,与二爷无关,还请大爷不要责罚二爷!妾身自知此事惹怒了姐姐,可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情深,愿从此与姐姐效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霍震霆说:“若你姐姐不愿意呢?”
娇美人回答:“姐姐一向是宽厚的,只是有了心结,回头让家母劝说一二,她必会释怀的!”
霍震霆还没答话,就听到一声冷笑,穿着正红色湘绣果纹银镧边挑线大衫并鹅黄色澜边裙的霍大奶奶掀帘进来了,平日温柔皎洁的脸庞此时竟浮出一丝讥笑。
“娘子怎么来了?”霍震霆见了大奶奶,神情柔和许多。
大奶奶走进房里,对着大爷二爷施礼后小心地坐到大爷身边,轻蔑地扫了跪在地上的王二小姐,王二小姐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
霍大奶奶轻言细语地说:“这就是王家二小姐吧?听弟妹提起过!”
霍震航赶紧站起作揖说:“我家娘子不懂事,把些个腌臜事儿都抖到大哥大嫂跟前,真是羞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