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是听大奶奶说过何府中的事儿,对这个三奶奶也是刮目相看了,当即就代替大奶奶回话道:“三奶奶这话说的有趣,分明是那混账王八蛋色胆包天,到三奶奶嘴里倒成了我霍家的不是了,不清楚的还以为三奶奶嫁的是葛家而不是霍家呐!”
这话还真是误打误撞到霍三奶奶的心思,霍三奶奶捧起茶盏掩盖不安,却见大奶奶风轻云淡地品茶,竟没有丝毫责罚紫鹃的意思。她不知道,其实便是霍府里的下人也是瞧不上她卖豆腐出身,只不过是霍大奶奶一直压制着长她脸面,现在霍大奶奶心里恨她紧了,哪还会为她造势。那紫鹃和喜婆子更是想把她的嘴都撕烂了,那损人的话自然是脱口就来。
“大嫂这些日子似乎对妾身多有不满,还望大嫂看在妾身怀有霍家骨肉的份上多多担待!”霍三奶奶此时也只有把保命王牌亮出来。
霍大奶奶合上茶盖道:“三弟妹,你自进门以来,我对你多有照看,为你长脸造势,可是你又是如何对我的?你扪心自问,是你对不住我,还是我对不住你?”
霍三奶奶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知大嫂这是何意?”
霍大奶奶说:“你当日在何府花厅和众妇人说过什么?我也自知行为有失惹外人闲话,可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自家人从中帮闲,你说我不应该恼你么?”
霍三奶奶心虚地扣紧刺绣织金棠色帕子说:“大嫂又是从何处听来的闲话?”
霍大奶奶摸着手上镶水胆玛瑙纯金护甲道:“你既然做了就要敢认,你和那邵诗诗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若再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从今以后,我与你也只是全了妯娌礼数罢了,多的你就想也别想了!”说完就端茶送客。
霍三奶奶眼见大奶奶如此干净利落地撵人,知道这关系是彻底断了,也就起身离开主宅,再也不来。
第33章 姑父
何家二奶奶的产期到了,经过一夜的折腾得了一个千金取名何婉婉,月子还没有出就和自家夫君何遇之闹翻了天。原来是何遇之在她孕期宠幸了个小丫头,何二奶奶知道后就把那小丫头生生折磨死了。要知道民国后,大户人家也不能随便弄死奴仆,再怎么不满最多发卖了事,人命官司是不能随便招惹的。
何谨之为了摆平这件事儿费了不少脑筋,对这个弟妹更加不满了。何遇之本来就看何二奶奶不顺眼,这一次见大哥都松了口,便要将外面的相好抬回来作妾。何二奶奶一听这事那还了得,将何家八代祖宗都骂遍了,闹得何家鸡飞蛋打,老夫人气得卧床。何谨之直接写了一封言辞凿凿的信捎到陇西邵家,何二奶奶的父亲邵长青阅信后,决定亲自来姑苏调停。
邵家姑父要来,霍震霆急忙将主宅都重新翻修整理了一下。他对大奶奶说:“这邵家姑父在陇西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生意做的也不小。”霍大奶奶暗想生意做得不小,怎么姑母还那般小家子气。
霍震霆知她所想,笑着说:“你以为人人都像我这样将家底都透给自家娘子啊,其实姑父人还不错,你切莫失礼!”
邵家姑父这一次来,带了家眷老小和礼品装了整整十辆红木雕花马车,霍震霆亲自带着人去驿站将姑父迎接回来。
霍大奶奶穿着雨过天青色掐银丝镂杏花大衫下配水蓝间色妆花缎月华裙,耳上垂着羊脂玉柳叶耳坠,清雅娴静地守在霍府大门口。远远就看到一群人走进,打头两人一身蟹爪青蜀锦刻丝长袍的是自家夫君霍震霆,另一个长者穿紫红色团花蟒缎长袍面容坚毅如刀劈斧砍出的的一般,应该就是邵家姑父邵长青。
那邵长青远远看到霍府门口站着一妇人如滴水初露般温婉可人,当即对霍震霆笑道:“那就是我大侄媳妇吧?端的是清新娴雅!震霆你好福气!”
霍震霆笑着说:“内子有些不谙世事,望姑父莫见怪!”邵长青笑着摆摆手,在众人簇拥下到了门口。
霍大奶奶赶紧行了礼,将邵家众人迎进厅堂。只见邵家来人里除了穿绛色暗绣鸾鸟牡丹大衫及裙的姑母、穿青底暗绣折枝牡丹大衫配粉白绣梅纹纱裙的二表妹邵贝贝外,还有一个身着绀碧色底绣对鹤长袍斯文有礼的青年,应该就是邵长青唯一的儿子邵云亭。另外还有两个妩媚动人的年轻女子,据说是邵长青的四姨太和五姨太。
邵长青做生意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行事坦率大气,一见面就送了霍大奶奶一套金蚕丝翡翠首饰套件,又给福瑞和家齐一人一支莲纹羊脂白玉如意。只看得邵大奶奶眼里冒火,恼他对外人大方,对自家女儿吝啬。
那邵长青和岳家侄子霍震霆一向情趣相投,难得一见自然好好聊起了生意经。霍大奶奶也早已让桂嬷嬷施出看家本领拾掇出了满汉全席:
丽人献茗:福建乌龙,乾果四品,蜜饯四品,饽饽四品,酱菜四品,前菜七品:凤凰展翅、熊猫蟹肉虾、籽冬笋、五丝洋粉、五香鳜鱼、酸辣黄瓜、陈皮牛肉,膳汤一品:罐煨山鸡丝燕窝,御菜五品:原壳鲜鲍鱼、烧鹧鸪、芜爆散丹、鸡丝豆苗、珍珠鱼丸,饽饽二品,御菜五品:猴头蘑扒鱼翅、滑熘鸭脯、素炒鳝丝、腰果鹿丁、扒鱼肚卷,饽饽二品,御菜五品:清蒸时鲜、炒时蔬、酿冬菇盒、荷叶鸡、山东海参,饽饽二品,烧烤二品:持炉烤鸭、烤山鸡,膳粥一品:腊八粥,水果一品,告别香茗:杨河春绿
这一餐自是吃的宾主尽欢,之后邵家众人就被安顿到了收拾一新的携芳院里歇息。
霍大奶奶夜里躺在床上与霍震霆咬耳朵:“那邵家姑父是个风流的,那两个姨太太只怕才十几岁呐!”
霍震霆笑着说:“那姑父还真是个情种,饶是姑母打跑了无数,他屋里还有好几房妾侍呐!”
霍大奶奶细细捏着霍震霆的手说:“我知道姑父做生意能干,夫君与他谈生意经可以,但莫要学他玩女人!”
霍震霆钳住霍大奶奶的杨柳细腰说:“你倒开始对爷颐指气使了,大醋坛子!”说完就和大奶奶在金丝绣如意纹芙蓉被下滚作一团。
霍震霆与霍大奶奶算是佳偶天成,可那邵长青和邵大奶奶则是一世冤家了。霍震霆夫妇正在你侬我侬时,邵长青夫妇则在别院里拍桌掀凳。
“你到我娘家来还带着狐媚子和那庶子,是存心下我面子不是!”邵大奶奶捏着拳头说。
“瞧你这泼妇样,难怪也调教出个撒泼女儿,何家来信的时候,我臊得这张老脸都丢光了!”邵长青气愤地说。
“他们何家合起伙来欺负你闺女,你这做爹的也不管!”
“得了,你养的女儿不欺负别人就算不错了!我有言在先不要让诗诗远嫁官家你偏不信邪,现在可好,人家就差指着鼻尖骂我们教女无方了!你给我收敛些,明天和我一同去何家赔礼!”邵长青见了斗鸡模样的邵大奶奶摇了摇头,出门去寻那柔情似水的佳人儿。
第二天,邵家人并霍震霆夫妇就一起去了何家,彼时霍震航夫妇也早先一步到了何家。众人一起探了病中的何老夫人,嘱咐她好好保重身体,然后就聚在厅堂里一起调停何家二房的夫妻糊涂账。
那何二奶奶再霸道见了亲娘老子也不敢造次,邵长青狠狠地训了她一顿,让她亲自服侍何老夫人直到康复。对于何二爷纳妾的要求,邵长青也没有反对,他自己都是莺燕环绕,怎么要求自己女婿从一而终。
何二奶奶被压制住了,瞅空子悄悄扯着自家妹妹邵贝贝哭诉,邵贝贝冷冷地说:“你就消停吧,现在你泼妇的名声都传遍了,还带累了我嫁人!”
何二奶奶用帕子拭去眼泪道:“我倒忘了我这妹妹是个胸怀大志准备高嫁的!”
邵贝贝冷笑道:“你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只能怪自己蠢,我是绝不能像你和娘这样落下泼妇的恶名,被自家男人一辈子嫌弃,要学也学大表嫂那样把男人牢牢攥在手心里。”
何二奶奶说:“那我倒要看你的成就了!我是泼妇,可总比你这冷心冷肺六亲不认的凉薄人要好!”邵贝贝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邵家姑父这一次大动干戈来姑苏,除了调停大女儿的家事,还有些生意要处理。他与霍震霆一起在四处逛了逛,合谋了一些挣钱的营生。
邵氏众人在家里做客,霍大奶奶少不得要四下打理逢迎,竟也是忙得脚不沾地。那邵家二表妹邵贝贝竟是很喜欢待在她身边,模仿她的穿衣打扮,举止言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霍大奶奶现在对邵家人都是客气有加,退避三舍,饶是那邵贝贝似有巴结之意,她也是不敢接招了。
邵长青和霍震霆合作挣了一些钱后,正是得意洋洋,他看上了霍震霆养在外室用来应酬交际的桃金娘。照理说,霍震霆的姑母是邵长青的正妻,他于情于理也不合适给自家姑父后宅塞人。偏霍震霆是个睚眦必报的,一直记恨当初姑母在霍家生事,这一次竟爽快地将桃金娘送与邵长青作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