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奶奶还礼说:“二爷乃是人中龙凤,有些个女子仰慕自是寻常事儿,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弟妹刚才还给我说起,想为二爷多物色几房娇妾好开枝散叶!”霍震航闻言讪笑不已。
霍大奶奶接着说:“地上的是王二小姐吧,这天凉地潮地莫伤了身子骨,快起来吧!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何必作些奴才样?”王二小姐只好直起身来,亭亭而立。
霍大奶奶上下打量她一下说:“王二小姐果然是千娇百媚、十分颜色,难怪二叔会欢喜!只是自古以来,聘为妻奔为妾,纵是二小姐刚才所说的娥皇女英亦有后妃之分。妾身听闻二小姐生母起于更衣,获王老爷垂怜立为继室,必是有难得的贤德能成人之美。二小姐既然已与二叔琴瑟和谐,我就与弟妹好生说说,把二小姐纳了吧!”
霍大奶奶虽是初嫁妇人,可在余家也见惯那些个官夫人拿乔的姿态,这一番话夹枪夹棒,直说的王二小姐脸上红一片白一片,待得最后“纳”字一出口,二小姐更是差一点儿栽倒在地。
紫鹃急忙将王二小姐扶好说:“二小姐身子弱,怕是不能久站,奴婢这就扶您回去休息!”说完就把王二小姐拽出去。
霍震霆饶有兴味地看了霍大奶奶一眼,大奶奶镇定地捧起茶碗品茶。霍震航长叹了一口气说:“既然娘子不计较此事,那就烦恼大嫂与她好好开导,莫伤了胎气!”霍大奶奶点头称是。
待得霍震霆和大奶奶回了关雎院,霍震霆一把扯住娘子说:“我的儿何时这般泼辣,只怕没把那二小姐给吃了!却没想到你和弟妹关系竟这般好了!”
大奶奶摇着霍震霆的手说:“我也只是物伤其类罢了!你们男儿只想着妻贤妾美,享尽齐人之福,哪知道那些个后宅的辛酸!我是有幸得夫君垂怜自家后宅清净,像我那其他姐妹哪个后宅不整天跟斗鸡似得,不得消停!”
霍震霆笑着说:“就你们婆娘事多!”大奶奶知道今日是扯着大爷的旗帜狐假虎威了,此时自然小心殷勤,挪步上前蹲下,小心地帮霍震霆脱去鞋袜。
霍震霆由高看低,看到自家娘子白净的额角以及扇子似的睫毛,不禁有些心痒,一把将她扯到身边就势搂了在她颈边蹭起来。大奶奶推他不开,只得撤下青色撒花鲛纹绡纱帐遮掩,那霍震霆向来是个肆无忌惮的,性子上来把那新做的外衫都撕开了。“瞧你这猴急样,倒像是哪里跑来的山贼恶霸!”大奶奶娇嗔说。
“大爷正是城外青云山山大王,专门劫了你这小娘子做压寨夫人!”大爷三两下将大奶奶剥得精光,狂蜂寻蜜去,浪蝶舞娇蕊。两人枕席情浓之际,靠在织锦缠枝纹丝枕上说起交心话。
“美色当前,多少君子把持不住,二叔即如是?夫君每日在外应酬,怕也有人抱枕荐席?”大奶奶扣着夫君的胸膛酸酸地说。
“你这小醋坛子又泛酸!就为了你一句话,我现在也最多喝喝花酒罢了,哪里还耍别的,那些个老交情都笑话我惧内!”霍震霆闷笑说。
“男人总爱跑青楼楚馆,莫不是真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娘子若好奇,下次我带你同去便是!”霍震霆说完,又搂住大奶奶恣意轻薄了一回,才沉沉睡去。
次日,霍二奶奶已从耳目口中知道霍大奶奶的仗义出手,真心向大奶奶致谢,往日的巴结之意竟真的变为结交之情。二奶奶生于市井,泼辣机灵倒是与娴雅淑静的大奶奶动静相宜、相辅相成,两人竟是无话不谈、妯娌情深起来。
第12章 生隙
王二小姐自从被霍大奶奶暗讽后,回到家里摔碎了几个古董花瓶。其母刘氏坐在红漆海棠花圆桌边,摸着鱼鳞纹堑金护甲说:“我的二小姐,你就莫拿那些个瓶罐撒气了,那也是真金白银换来的!”
王二小姐哭着对刘氏说:“都是你出身卑贱,带累了我!”
刘氏冷笑一声说:“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当初大小姐在家时,你处处与她掐尖都被她制得死死的,后来她出嫁了你还不服气,赔了自己的清白去与她赌气,这下可好,真正要做人家的妾侍了,在人家手下讨活,看不弄死你!”
王二小姐说:“我以为二爷是个疼人的,谁知那霍大奶奶斜插一杠子,硬是把我变为妾侍!”
刘氏说:“不然你以为呢?你以为凭着如花似玉的身子就可以哄得二爷休了发妻娶你,你还真当自己是嫦娥下凡啦!”
王二小姐嚎啕道:“我终是你肚里爬出来的,你怎的如此贬损我,便是那霍大奶奶不也是勾搭的自家表哥休妻再娶么?”
刘氏说:“说你是掐尖的性子你还不信,什么人你都敢去比。那霍大奶奶身世样貌就是嫁入官宦之家都是可以的,与霍家又是表亲,这桩婚事必是男方辛苦谋来的,当然倍加珍惜。而你却是自己巴巴献身的,抢来的和白拿的当然不一样!你只看我现在妾做妻的风光,却不知当初我在大小姐生母手下讨活的艰辛,就是那立规矩的青砖都踩出了印子。”
王二小姐说:“母亲你教我!”
刘氏说:“为妾者要上位最忌争抢掐尖,需知自己是在人手心里捏着的,定要乖巧柔顺!大小姐是个心机深的,你斗不过她的,倒不如老实听话还能享一世太平!”
王二小姐表面应允,神情不耐。刘氏看在眼里,深知女儿是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以后必定吃亏,但既然是她自己选的路就由她去吧!
隔了两天,王二小姐就坐着一顶小轿从丰县别院侧门抬进去。王老爷子和刘氏也算是疼女儿的,还给她赔了不少嫁妆,算是贵妾,可也还只是个妾。
王二小姐生来娇弱妖娆,又懂得服侍人的手段,霍二爷对她还是颇为上心的,让院里人不称姨娘而称太太。霍二奶奶听了也不恼,随他们去,反正是上不了族谱过不了明面的,就是叫了姑奶奶又如何?霍二太太仗着得了宠,又搬出了家里的争宠伎俩来,霍二奶奶也不理她,自顾自的调养身子。
这一日,霍震霆兴致冲冲地带着霍大奶奶出门说去一好地儿,结果马车竟然到了怡红院。霍大奶奶躁红着脸说:“你把我带这地儿来做甚,羞煞人了!”
霍震霆说:“那日不是答应带你来见识的,说话算话!”牵着霍大奶奶的柔荑就直接进大门,霍大奶奶只往后躲,被霍震霆紧紧搂住,只好用帕子覆了脸,遮遮掩掩地进去。
门口揽客的粉头见财神爷来了本来兴高采烈地,却看到后面竟还拖着个女人也都稀奇起来,有的已经认出是霍大奶奶都娇笑不已,喊道:“这带着自家娘子来逛青楼的还是头一遭呢?”
霍大奶奶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粉拳直敲霍震霆,被霍震霆笑着握住说:“今儿可是花魁大赛,色艺俱佳的头牌都上台了,你真不看?”霍大奶奶虽羞愧,但到底有些好奇,也就跟在霍震霆后面遮遮掩掩地进去了。霍震霆进了门,扔了一块银子给老鸨,就带着霍大奶奶轻车熟路地进了厢房。霍大奶奶见着厢房布置雅致,再没有别人,只在临看台的地儿开了扇如意雕花梨木窗,也就放心的坐下了。
此时,花魁大赛已经开始了,在红漆雕花万字不断头的台面上铺着猩红镂花花鸟地毯,挂着淡紫色软烟罗帷幔,帷幔后隐约可见倩影卓卓,显然是准备竞花魁的女子。台下摆满了红木花卉缠枝纹桌椅,早已经坐满了风流子弟,人声鼎沸。
霍大奶奶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咬着帕子又羞又想看,霍震霆见她一副左右为难的小模样,越发起了戏弄之心,不停地逗弄她,说哪个是谁谁谁!霍大奶奶看着霍震霆如数家珍的模样,又泛起酸来,扣紧窗棂不理他。霍震霆知她心意,手就探到柳腰侧轻掐一把,大奶奶急着叫痛,霍震霆说:“娘子真富态了,腰粗了一寸。”霍大奶奶哪听得这话,心里一惊,下定决心饿他几顿。霍震霆又搂住了她的腰,夫妻和和睦睦地看向台面。
这时,只听一声“掌灯!”几个正红团福字纹的灯笼高高挂起,照的台面似仙似幻,就有几个娇俏佳人出得台前,燕瘦环肥,各有风姿;吹拉弹唱,身怀绝技。
霍大奶奶叹道:“都是些有功底的,只可惜唱得尽是淫词滥调,不堪入耳!”
霍震霆说:“娘子若有想听的小曲儿,可以写花笺儿点唱!”
霍大奶奶说:“再看看罢!”
这时台上出来了一个天生尤物,身着梅红色镶孔雀蓝梅花镧边织锦妆花缎袄裙,带着赤金喜登梅头面,娇艳无双、烟视媚行。甩开手中的缎带就舞动起来,当真是惊才绝艳,堪比飞燕。台下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取了花笺儿点唱起来。
“此人是迎春楼的头牌桃金娘!”霍震霆贴耳告知霍大奶奶,霍大奶奶笑道:“我知了,必是马二爷提过你的老相好!”
霍震霆说:“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还记得!”
霍大奶奶也孩子性起,取来花笺,点了一首《春江花月夜》。花笺送到台上,那桃金娘敲着牙板,轻启朱唇,就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