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并出去,拐到后头去找叶凝欢。后院空寂无人,叶凝欢竟不见了。楚正越脸霎时白了,楚灏来不及卸除的歪脸更歪。
这里路不难找,好端端怎么会没人?
两人看到墙角井绳乱晃,水桶并未在井沿上。楚灏头皮直炸,登时觉得脚软,扑过去的时候几乎一头撞井口上。楚正越稳了稳神,心都要跳出来了。探向井口的时候,两人出奇一致地闭了闭眼,生怕看到惨烈的一幕。
壮起胆子往下探头,恰与泡在井水里的叶凝欢打个对脸。她仰着脖,死死扒着桶,看到他们,她眼睛一亮,哑着嗓子:“快……”
楚灏和楚正越将她湿嗒嗒地拽出来。她脸都泡白了,之前麻子妆早没了。楚灏心绞成一疙瘩,疼得要死要活,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你怎么不喊?”
“我怕叫来别人。”叶凝欢冻得簌簌发抖,脸又白又青,“……好、好险。”
楚灏将她搂在怀里,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楚正越僵了片刻回了神,道:“快回房吧,要冻坏。”
楚灏抱着叶凝欢进了屋,顾不得这里是楚正越的房间,直接将她剥个精光塞到被里捂着。她上下牙打架,小声说:“我看厨房缸里是空的……桶太沉了,我没留神。”
楚灏悔青了肠子,她双手断过筋,根本没力气。就不该让她出去!
这下可好,一路担惊受怕不说,还扎井里了。她攀不上来也不敢出声,晃绳子等他们来发现。如今天气虽暖了,但井水清冷,不知她泡了多久了,不病才怪!
楚正越端了碗过来,眼角余光睃到一地湿衣,站在屏围后道:“叔叔,我拿了些热汤来。”大夫他领来了,是他府里的人。出门在外,当然要小心。通药理的人一定要有,而且必须得是自己人。不过看这一地湿衣,自然不能让大夫看了,总得先给叶凝欢换身衣服再说。
楚灏回神,他起身绕过屏,有些歉意道:“我忘记这里是……”
楚正越将汤盅塞给他:“别说这些了。快拿去!我去找身衣服。换上也好让大夫来瞧。”
楚正越掉头就走,快得跟生了风似的。
叶凝欢昏昏沉沉睡着,面上一阵潮濡,带出湿凉的触感。她微掀了眼皮,恍惚间看到一只手拿着巾子在她脸上一点点擦拭。
她伸手去抓巾子,却是不留神握住一只手指,咕哝着叹:“好舒服。”
手指僵在原地,没再动,声音微有些哑:“你发热了,还头疼吗?”
听了对方的声音,叶凝欢忙松了手,看到楚正越坐在床边。她窘道:“对不起,我……”
“好好的道什么歉?”他眼中的失落一闪即逝,既而微笑,“你起了热,叔叔一直陪着。眼下天晚了,他去找你们的人来。我没带丫头,旁的人也不放心用。”
叶凝欢喃喃应了一声:“哦。”
他放了巾子,揭开茶桶拿出煨在滚水里的药碗:“既醒了,把药喝了吧?”
伸手撑起她来,支了个枕头让她靠着。她捧了碗乖乖把药喝尽,又接过水杯来漱,不好意思地说:“又给你添麻烦了。”
楚正越将杯子放好,说:“是我不好,不该将后头的人轰尽了。”
叶凝欢摇头:“没有,我腰探得太深了,才没拽住的。”
楚正越垂着头摆弄手里的杯子,一桶水都能让她栽下去,可见她的双手有多乏力了。当初在鹤颈北围的时候,他一个大活人,百多斤的重量,她却苦挣没有放松,拼折了腿将他拉上来。
叶凝欢问:“冬英怎么样?”
楚正越无奈:“好得很,你们一走我就着人把她送回原都了,估计这会儿也到了。”
叶凝欢安了心。楚正越看着她:“总惦着旁人做什么?跑到王府下药,还敢闯禁宫,你的胆越来越肥了。”
她笑了:“她们都擅长文斗,没事的。”
楚正越嗤之以鼻:“既下药了,直接撒把毒药下去更省事。”
“那怎么行?无冤无仇的。”
“反正你都要跑了,应该把淑妃也毒死,一尸两命那才干净,皇上得活活气死,叔叔也省得逃跑了。”楚正越说着站起来,从茶桶里又端出汤盅来。
他换了衣服,轻袍软带,头发只拿束带绾成一束,整个人从容而闲适。灯光下五官分外柔和妩媚,说着歹毒的话,身上却看不到半分戾气,皆是温软恬然的家常气息。残酷与柔媚,只在他身上结合得如此完美,毫不突兀。
叶凝欢不由笑了,楚正越嗔:“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我毒死淑妃,皇上定会封宫拿刺客。我和你叔叔都得死在里头,为她偿命,实在不值得。”叶凝欢扁扁嘴。
楚正越嗔:“你都敢干这样的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太后也不是吃干饭的,你替她除了大敌,她肯定谢你,扶叔叔当皇帝,那才一举两得!”
叶凝欢剜他一眼:“我才不要。他当了皇帝,你容得下吗?”
楚正越噤口,在她面前无所遁形起来,喃喃道:“我再怎么着,也不会拿你和叔叔怎么样。倒是你,真当自己是不死身还怎么的,居然跑进宫去,你脑瓜子是什么做的?”
叶凝欢眨巴着眼:“这叫做出其不意,你教的!”
“少赖我。我可没教你这个。”
楚正越拿起炕桌架到她面前,将汤盅放下。叶凝欢一本正经:“你当时不就一头扎东临王府来了吗?难道你不怕我们把你杀了?”
楚正越瞪眼:“我那是……”
叶凝欢接口很快:“好吧,你那是有恃无恐!”
楚正越无语,看她嬉皮笑脸的样子,虽说潮红仍未退,比刚才精神好多了。不由也笑了,示意她喝汤:“渥汗的,趁热喝了吧。”
“哦。”叶凝欢不再调侃,接过汤匙准备喝汤,又问,“你这次上京,不仅是打探消息这么简单吧?”
他斜着眼睛看她,戏笑:“我有恃无恐,谁都容不下。打算上京杀人放火去呢!”
叶凝欢的神情认真起来,说:“皇上是见过你爹的,只怕京里的好些老臣也是见过的。你和他生得很像,要小心些。之前那个脸,我是一点没看出来。但你的兵器太好了,雁行就是看到那张弓才认出你的。下回,弓套还是套严些吧?”
楚正越怔忡着看她,半晌没说话。
叶凝欢犹豫了下,说:“你这次能来,必然是有了准备的。京里毕竟不是原都,皇上也不是雁行。你是北海王,要顾着臣下的想法,也不要让他们架着硬冲,江山要紧,性命更要紧。”
顿了会,看楚正越没反应,讪讪说:“你若不爱听,只当我没说吧?我也就是唠叨唠叨。”
楚正越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既而握紧,垂头笑了笑:“多谢你的唠叨。”
他借东临、瑜成布兵,安排货物并隐藏兵刃,以先锋亲护替杂役。他做此决定时,北海上下群情激昂,个个都摩拳擦掌恨不得一日抵京以助他成事,好成一代功臣良相。只当他是不死的,只当朝廷的人都是豆腐,诸王都是摆设,随便切切就碎了。
雅言与他十多年情分,现在也是他的妻房。临行前也只是频频嘱咐,你要保养身体,莫要太辛劳。随他去了趟东临安然无恙,认定他运筹帷幄英明神武,必定在哪都来去自如。反正他带了这么些人,自然有人替他舍生忘死冲锋陷阵,必会保他周全。
只她,说了这样的话,指出他易容中的疏漏,要他在京加倍小心。她是他的福星,救了他的性命。拜她所赐,他才能在两年内取得良机。但她不是属于他的福星,叔叔才得她高照!
叶凝欢捧起汤来喝了两口,又问,“雅言可好?”
“又来了。”楚正越嗔,“个个都好,只你们不好!”
叶凝欢讪笑了两声不再多言,继续小口喝汤。楚正越看着她有些出神,叔叔见多刀光剑影,身边跟着的无论男女必定江湖来去。但她不一样,可依旧笑眼微微,仿佛他们只是出来闲游,与他异乡相逢,遂说说闲话般自在安然。
她明明那样小心,掉进井里都不敢喊救命,就是怕引来北海之外的人露了行藏,足以说明她日日忧惊,却总是表现得云淡风轻。
楚正越看着她,竟觉恍惚。仿佛回到了二月时节。她初来北海,也是这样坐在床头饮汤,还很嚣张地跟他辩奴才中用不中用,最后把他给带跑了,抬杠抬成了笑话。
若是一直如此该多好,什么江山天下?都不及这样看她静静饮汤羹,一脸餮足模样。不免有些心惊肉跳起来。江山,不是他十几年来一直的执望吗?如何到了现在,竟不及这温脉如风的璀然一笑?
他仓促收回视线,不及细细回味自己心头所想,外面便传来脚步声。楚灏所住的客栈很近,只隔了一道后街。太快了,快得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陆霜凌以及陈紫烟跟着楚灏进来,楚灏又抚了抚她的额头:“还有些热呢。”
叶凝欢说:“醒过来就好多了。没事!”
楚正越想了想,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多留两日换换车轴,你们就住这儿吧,总比客栈好。这院里还有十几间房,回头我叫两个人过来打打杂,缺什么管他们要就行!回头我签了藩符再给你们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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