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径直拉了张长凳坐下来:“怎么搞的?”
一出声,叶凝欢霎时跳了两跳。这声音熟悉得很,是楚正越啊!
楚灏圈住她,笑道:“闹翻了呗。”
楚正越眼弯了下来,这一笑,眼角衬着外头的光,可以看到细细面具的褶皱。三人各顶一张假脸相聚的情景,真是无比诡异啊!
他摸出银子放在桌上:“走吧,回去说话。”
楚灏也拉住叶凝欢跟上,叶凝欢好奇,小声问:“你怎么发现的?”
楚灏凑在她边上说:“这柄精弓并非一般铁质,一般人看不出来。若他只是寻常猎户,哪里消受得起这样的绝品?他又主动过来,大剌剌地盯着咱们死看……”
楚正越会亲自来,一点也不意外。当初他能趁着楚灏刚归藩探东临,如何不能趁着这次探京城呢?楚正越是个很会抓机会的人,不可能轻轻放过。
乔装而来也是必要的,这次还带了当初楚灏留下的人。而这些人都见过他。
第十八章 相思
两人跟着楚正越拐到后街,没走多远就看到黑漆大门,瞧着悬的灯笼上的字,知道这里是郡城官驿站的后门。进去后,有几个北海的侍卫,对着他躬身行礼,看起来更怪异了。他摆摆手示意人下去,很快,后院走个干净。
楚正越领着两人往东厢去,所到之处的人见了他也都见怪不怪,他摆摆手都轰走。直至入了东厢的上房,估计他是住在这里的。
楚正越揭了面上薄薄一层假皮,露出他那又妩媚又清透的模样来,转脸看着两人,忍不住扑哧一笑:“不想再聚,竟是各作伪装。若不是听你们提及冬英,我也没认出来。”
楚灏面色如常,叶凝欢想着方才跟楚灏讨论钱财的事,又让楚灏揭了嘴馋的短,估计也让他听去了,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楚正越揭了假发,那一头水泄流光的大辫子一下子抖坠了下来,比起易容的装备,他显然好太多了。
叶凝欢瞧着他恢复本来面目,不由摸摸自己的脸。加之又尴尬,想趁机避出去,轻声说:“要不你们说话,我也去洗洗,黏着眼睛怪难受的。”
楚灏看着她,担心她在院里碰着驿丞,犹豫间听楚正越说:“从边上角廊绕过去就是净房,附近还有厨房。人都遣走了,不必担心。”
楚灏松了手,说:“你去吧,小心些。”她应下,拎了裙子出去了。
楚正越看着她的背影,心倏然有些痛楚。不过月余未见,思念如藤盘缠。愈加温暖的风燎烧起心底某处不为人知的角落,让他沸躁而煎熬。
楚正越问:“京里到底出什么事了?叔叔怎么会到这里来?”
楚灏坦然道:“大约你也能猜着,我也是不得已。当时走得匆忙,遂打算借这里过兴成,绕回东临去。”
楚正越静了一会儿,勾起讽笑:“皇上,是不能体会叔叔苦心的。”
这话等于告诉楚灏,凤台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楚灏也笑了笑,楚正越忖了会道:“既然遇着了,也不能不管。近来叔叔在哪里落脚?”
楚灏道:“就是方才吃饭的酒楼,后面是个客栈。”
楚正越说:“我总想着,叔叔纵然要脱身也得等到千秋后,还想着到了京咱们叙叙……是淑妃提早生了,皇上忍不得,这才逼得叔叔不得不提前行事?”
“没有,我走时淑妃还未临盆。这两日是不是生了就不知道了!”楚灏说,“皇上又想借着我连正迦也一并料理了,我听着委实不堪,只得走了。”
楚灏将张玉的事以及叶凝欢混进宫的事大略说了说。
楚正越凤眼微凝,忍不住道:“早该把正迦放回去,他自己留了这烫手山芋,兜兜转转又想借叔叔来甩脱,真是不知所谓!”
楚正迦是宗室,又是广成王。十藩镇的问题一直对于朝廷和诸王来说都极敏感,没有名目的话,楚正迦若不明不白地死在京里,皇上很难脱干系。
楚灏说:“正迦整日在外不着调。朝中臣工烦他,但他没大过又拿他没辙,只得请议让他就藩,只图个眼不见心不烦。但皇上还惦着削藩呢,如何肯放他回去?”
楚正越冷笑:“一个废物,放在哪里也是废物,让他归藩又如何?派几个人跟着,不高兴了在广成弄死他,也跟皇上没关系,到时再去藩就是了。”
楚灏道:“他若能像你这么想,又岂会跟我闹到今天这地步?他疑心重,认定正迦是装纨绔想着有朝一日归山林。如今正迦又将外室所出的孩子伪作嫡系,更是触了皇上的怒。别说那女人真是从雅乐居出来的,就算不是,只消你婶子按皇上的意思办了,也成了搅不清的稀泥。”
楚正越笑了,说:“所幸叔叔是有福之人,婶子虽莽撞,这事料理得极对。”
楚灏轻声道:“是啊,若无她,我也未必能活到今日。”
他也是夹缝中求存的人。所有的,不过是一个让皇上忌惮至极的出身。在这方面,其实他与叶凝欢是极像的,皆为出身所累。一个很高,一个很低。但实质相同,命都不由自己。
他上面有一个年长他二十岁的嫡亲哥哥,还有一个母族权势滔天的母亲。如此就注定了,他的命运是掌握在两人微妙平衡之下的。一旦二人不睦,他随时成为累卵。
平波之下的骇浪,每一次的选择都攸关生死。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可他除了要伴君,还要伴太后。每一步都不能错,也都是两相为难。
诚如当年,若他照太后的意思娶了顾靖南之女,势必引发皇上的强烈反弹,不仅不会让他归藩,正遥死后他即步后尘。
他若照皇上的意思,娶冯、韩二女,势必要在皇上的逼迫下向北海动兵,十几年不朝的北海,他以刚归藩的东临王身份,以区区两万不到的兵马以卵击石,结果可想而知。
没有叶凝欢,他活不到今天。是她给了他一条退路,让他可以继续周旋。最重要的是,在本质相同的境遇下,他们还有着一样的心境。
所向望的,所珍惜的,所追求的!
她有幸,所遇的是他。不必辗转于贵人手中,红粉成枯槁;他亦有幸,所遇的是她。可与他相携进与退,情愈深,愈清醒。愈煎熬,愈美好。
楚正越微笑,眸中翻起淡淡波光。说得一点也没错,若无叶凝欢,他亦没有今日。
他如何能让楚灏至鹤颈北围?又如何安排那场呼延赤广配合的绑架,与楚灏的感情更进一步。
若不是楚灏将叶凝欢秘密送来北海,他知楚灏如此安排亦有筹谋,从而派人跟踪,得知太后暗伏丁景隆。若不是派人护送他们从南丘出关,又如何借此次顺通兵路……短短两年,大业将成。
叶凝欢,是他的福星!
他也好,楚灏也好,乃至死掉的楚正遥也好。或者太后、皇上……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无非是想借着叶凝欢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是最卑微无害的女人,所求的,也只是最卑微无害的安稳,但将她掌握的人,却不是这样想。
楚正遥想借她的美貌以迷惑上心,成全自己的贪欲;楚灏是想借她成为皇上可控的把柄,成全自己脱困;皇上是想借她控制楚灏,成全自己乾纲独断;太后是想借她消除王氏的所有隐患,成全王氏世代荣华;而他,亦也想借她,成全自己的野心。
所不同的是,楚灏与他,皆在这过程中,动了真情!
楚灏动了真情,至少可以得到。
而他,却只能退而求其次!画地为牢,作茧自缚。一步步布掌全局的同时,也一步步陷入命中劫数。原是命!
楚正越带出淡笑,轻声说:“其实,叔叔与婶子相伴东临,与皇上无害,亦可保王氏万全。偏生他们都因一己私欲而不了解叔叔苦心,若叔叔能再镇藩几年,正越也将心思收了。”
楚灏低头轻哂,楚正越很了解他,亦也明了他的意思。可惜,他最希望懂的人却不懂。
楚灏抬了眼,看着他道:“京城种种与我再无关碍,不过……”
楚正越叹了口气:“叔叔的意思我明白,会量力而行。”
楚灏说:“多谢。”
楚正越说:“相信叔叔临行之前,定将肺腑之言尽述于皇上了吧?”
楚灏笑:“知我者,正越也。”
楚正越说:“我与叔叔相类,如何不知呢?叔叔既决定了要走,必将决心与皇上相忘于江湖。到了这个时候,叔叔自然要将肺腑尽述。但皇上心胸狭窄,只怕非但听不进去,反而更嫉恨叔叔。”
坦白说,他当然希望皇上听不进去。若皇上肯听,就算他准备再充分也无机可乘。若皇上不听,那叔叔也不必再强求。皇上与王氏闹翻,才是给了他最大的机会!
楚正越坦言道:“正越所想,叔叔尽了然于胸。王家对正越有利。所以,即便正越侥幸,也必会善待太后。叔叔的最坏打算,也就是这样了吧?”
楚正越说的坦白,楚灏也是个明白人,如何听不懂呢?
楚灏说:“对,就是这样。”
楚正越微抚了额,笑了笑说:“咱们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地方虽简陋,所幸我带的东西还齐全。一会儿咱们聚聚。叔叔也洗洗脸换换衣裳,好舒坦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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