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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易凤 (柒梧)


煜煊慵懒的抬了抬眸子,嘴角弯起,无力道:“当今太后!这岂能有假!”
墨凡伸手拿起御剑,霎时剑影略过,冰凉的剑刃紧贴着煜煊脖颈处的假皮囊,逼得煜煊抬眸看向他。
萧渃立即抽出了腰间软剑,指向墨凡脖颈处的致命脉搏,“下官自知抵不过墨大司马,但亦会拼命护煜煊周全!”
墨凡冷眸看他一眼,“渃儿,我念在与你父亲数十年的交情上,今日放你一马。你与你父亲十余年来的助纣为孽,我皆既往不咎!我会找人护送你与你母亲离开帝都,从此以后,不要再回来!”
他继而看向煜煊,冷冽道:“明日早朝,颁布退位诏书。你的性命,由天下人决议留还不留!”
墨凡手腕转动,利落的把御剑插回剑鞘,手托起御剑剑座,大步跨了出去。煜煊在他身后,大笑了几声,不似银铃般动听,不似钟鼓般低沉,似被猎人射中的鸟儿般,散着绝望的悲鸣。
她手撑脑袋伏于龙案上,灵动双眸中的泪珠滑过满是凄楚笑意的唇瓣。
萧渃把手中软剑随意扔掷在地上,蹲在龙椅一侧,紧握住她的手,笃定道:“煜煊,相信我,我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她看向萧渃,面上凄楚笑意加深,“萧渃哥哥,你守了我这么多年,是为了萧老夫人也好,为了我的性命也罢。如今墨大司马愿意不过问你的罪责,且着人送你们离开帝都,你一定要听他的话。不论将来郡王与朝臣们如何处置我,你都不要再回来。”
她停顿了片刻,眸光看向稳稳垂落的明黄帷幔,幽幽道:“萧渃哥哥,煜煊求你件事可以么?”
萧渃早已被煜煊一番话弄得嗓音哽咽,他沙哑道:“只要你不让我离开你,何事我都会答应你!”
煜煊看着萧渃,“萧渃哥哥,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带我母后逃走。性命攸关之时,阮重不会保全她的,墨大司马及那些郡王亦不会放过她的。”
闻得煜煊对阮太后的一番担忧,萧渃紧握起煜煊的手,痛色道:“煜煊,她不是你的生身之母。”
“你说什么?”
煜煊惊诧不已,蹙眉盯看着萧渃。
“是,哀家不是你的生身之母。”
阮太后的话语伴着脚步声一同跃入煜煊耳中,她起身,看着快步走进来的阮太后,怯懦道:“母后还在生儿臣的气么?”
阮太后在赵信河搬的凤榻上坐定后,挥手令一干宫人退了下去,连茗萼亦呵退了出去。
待煜煊告知她,自己已经向墨凡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阮太后先是怒意昭然,冷静下来后,她眉眼冰冷的盯看着煜煊,“如若哀家是你的生母,你如何会步步不听哀家的话,与那阮凌锡牵扯不清,竟还要私奔!如今把自己逼到了绝境,亦把哀家逼到了绝境。你说,你心中可有哀家这个生身之母!”
她冷眸看向萧渃,加重了“生身之母”四字。如今,事情即已败露,若想让煜煊心甘情愿的为阮家顶罪,此刻便不能让她得知自己实为李昭仪所生,那阮家的处境便是雪上加霜了。
煜煊被阮太后一番话语说的心中无措,她无力道:“母后,萧院首也是太过担心朕的安危!”
“安危?”阮太后冷哼了一声,“如今哀家整个母家都要给皇上陪葬!”
煜煊自责的垂下了脑袋,“对不起,是朕太过任性,才会连累母后,连累阮家。”
萧渃把煜煊揽在身后,眸光直盯看着阮太后,冷冽道:“是太后和阮大司徒连累了煜煊才对罢!”
阮太后冷声回道:“萧院首,看来你受的教训还不够!你以为,你与你父亲助纣为孽十余载,仅凭墨凡一句话,那些郡王便会甘心放过你同你母亲么?”
她面容柔和了一些,沉色道:“若萧院首无更好的法子,为今之计,只能牺牲一人,而保全多人了!”
煜煊心知自己母后口中那一人是自己,她挺起胸脯道:“我会担下所有的罪责,不会连累任何人!”


☆、第七十七章 赤焰铁钉夜未安
细雨骤歇,乌云低垂,夜空似蒙了一层毫无缝隙的漆黑锦布,透不下一丝光亮。帝都城外百十里,铁蹄铮铮,火把似飞龙上的鳞片,快速移动在道路上。
三万兆泰王兵马涌至帝都城外驻扎起了营地,帝都兵营之外,围起了兆泰王的兵马。两方阵营僵持着,因无开战命令,皆是按兵不动,只万分谨慎的瞧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魏煜珩手执兆泰王的令牌要进帝都时,帝都四面城门皆紧紧闭着,他手下将领大喊了许久,仍是不见城内的人来开城门。魏煜珩策马对城门啐了一口,年轻的面孔满是不屑,对身后的将士道:“小皇帝如此胆小,听闻我河昌来了三万兵马,便吓得连城门都不敢开了!看来墨凡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神勇无敌啊!哈哈······喂,皇上堂弟,我们是来给你祝贺大婚的!哈哈······”
身后的将士皆随着魏煜珩的笑声,张口大笑着。
黑黢黢的夜色下,墨凡书房外的庭院中泛着兵器的寒光,兵器架上的刀剑弓弩,每一件都沾染过人血,亲历过风霜雨雪。墨凡从不把兵器收藏于暖阁之内,他墨凡的兵器自是要受得风雨冲刷、刀光剑影,方有资格随同他征战南北,平定四方。
书房内,墨凡双目闭着,端坐于主位之上。屋子里只燃了一盏灯烛,照着他满是沧桑的面容,他双鬓间夹杂的银发映着微晃的烛光。身侧短腿案几上的先帝御剑,明黄剑穗垂下,无风自动。
墨凡脊背有些垂败的佝偻下,这一夜,短短几个时辰,大魏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揉了揉太阳穴,稳坐于府上的这几个时辰,比他带兵征战数日还心乏体倦。
勤政殿外他早已派遣墨天向亲自带着墨家兵看守,他并不担心女帝逃走。
帝都四面城门,他派帝都八尉牢牢死守着,以防兆泰王得到朝堂消息令自己的人马进城滋生政乱。
兆泰王府,他令翊辰带人看守着,以防朝堂内的奸细把朝堂上皇帝退位的消息通报给兆泰王。若在帝都的郡王得了兆泰王的煽动,一起生事,那帝都的政局便无法控制了。
唯独当今皇上是女帝一事,他未告知任何人。虽然自己疑心多年,但一时半刻他亦是无法相信,自己效忠多年的皇帝竟然是一个女子,竟然是阮家人铺在夺权路上的一颗棋子。
墨凡腿脚有些颤巍的起身,他双膝“咚”的一声跪拜在御剑跟前,两道清泪淌过满面的沧桑。
先帝啊!请您告知末将,末将该如何守固住您的江山,末将该如何处置那女帝!她是您的唯一骨血啊!先帝,您告知末将,日后的皇位该交于谁人之手啊!
他心中有万般多的疑问,无法解开。只凭着一颗忠于魏家的心,独自撑起这一切变数。
墨凡盯看着无风自动的明黄剑穗,跪拜的脊背挺直,心中慢慢思忖着。兆泰王的大王子魏煜珩与其父乃是一丘之貉,二王子魏煜澈虽秉性淳朴,却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不论皇位交于这二人谁人之手,皆同交于了兆泰王之手。
魏家宗室里,与先帝血脉较为亲近,又有治世才干的,江阳王魏羌二十年岁的大王子魏哲世最为适宜。眼下,魏羌父子亦在帝都王府内等着当今圣上召见。
墨凡对着先帝御剑磕了三个响头,瞧了一眼天色,他双手捧起御剑,出了书房。
墨凡策马离开将军府不久,便有墨家陵墓园的下人跑来禀告,说大司徒府的人拿着皇上圣旨,来挖掘大公子墨肃的陵墓。皇命难违,墨夫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忙令管家前往皇城中禀告老爷。
皇城门外上朝的官员徐徐而入,各府邸的灯笼晃着巍峨宫墙上明黄的琉璃瓦,一切与往常无异。墨凡居高临下的望着最后一位大臣进了城门,他亦策马进了城门,随后挥手令人紧锁上城门。
唯有把皇城中的政局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他方能救那女帝一命,为先帝留下最后的血脉。
将军府的管家在皇城城门关上之际赶到,乞求了守门将军数遍,那人皆以“墨大司马有令,闲杂人等不可入皇城!”阻拦住了管家。
天上无星月,闻政殿掌了九盏大宫灯亦是溟泠的让人心中堵塞。
朝堂看似一汪湖水平静,内里早已波涛汹涌。先帝的御剑供奉在龙案上,不明所以的大臣们皆在猜测是否皇上又做了什么荒淫之事,方令墨大司马请出了先帝御剑。
墨凡稳坐于大司马座椅上,紧闭双目,耳中却听着大臣们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都这个时辰了,皇上怎么还不来?”
“阮大司徒也没来,这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么?”
“不知道,我瞧着墨大司马与往日也并无不同啊!”
墨凡顺着身侧两个大臣的话望向了殿外,仍是不见皇上的龙辇,他心中理解,性命攸关之际,她亦是想多存活几个时辰罢了。
萧渃扯着缰绳走在行人稀疏的街巷中,他凌乱的发束虽算不得披襟散发,却落魄似天涯游子。他与那些上朝的大臣们擦肩而过出了城门,墨凡身后随从所捧的先帝御剑亦从他眸中一闪而过。
在这场夺权漩涡中,他与煜煊都只是阮家人手中的棋子,阮家人想要自保,只要摒弃他们这些棋子即可。而他们若是想要保命,须得把那些憎恶之人的命一同保住。大魏国疆土辽阔,他与煜煊不过是两个任人踩踏的蝼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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